刘皓南不屑哂道:“原来你的命如此轻贱,可以随便送人的!早知如此我便不救你了!”
这下轮到杨延朗纳闷,不知刘皓南究竟什么意思,道:“小兄弟……你救了我,我理应报答你的,但有所命,无敢不从!”
刘皓南一怔,他也不知为什么要下水去救杨延朗,也许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生命在自己面前殒灭吧。在绝谷中挣扎求生的六年,已让这个十三岁的孩子深刻体会到生命的宝贵价值,这与其说是一种仁慈悲悯,不如说是他对于生存的强烈渴望。至于要借此同杨延朗讲什么条件,他更是从来没有想过。但杨延朗既如此说了,他也不愿辩解,冷冷道:“好啊,那便算你欠我一个情,怎么还等我想到了再说!”
杨延朗点点头,道:“也好……”转身向孟定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孟定邦听完看了刘皓南一眼,坚决地道:“四少爷放心,除非定邦先死,否则谁也别想动他一根汗毛!”
刘皓南不知他们说什么,成为众人焦点让他觉得很不自在,皱眉向杨延朗问道:“喂,咱们还是要去齐王城么?”
杨延朗略一思索,点头道:“韩德让受了重伤,已无力回去报信或追踪咱们,仍按原计划行事。传令全速行进,一定要早韩德让一步混过沿途关卡!”
入夜了,庞林被唤到领航船上应对沿途哨卡,只说是韩大人奉命带粮草接应云州边防,杨延朗仍假扮韩德让,只需在旁略为点头示意便可,好在韩德让一向喜做书生装束,杨延朗虽因受伤而面色苍白,在夜色遮掩下并未引起怀疑。
船队愈接近齐王城,戒备愈是森严,盘查却愈是仓促,看来是边情紧急。管涔牧附近辽军的注意力又都被偷袭马邑城的杨延襄吸引过去,哨卡驻军做梦也想不到宋兵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辽境,故而简单问讯几句便催着船队尽快赶去战场。
将近五更,船队距齐王城只剩两三个时辰的航程。齐王城地处源水河下游地区,地势较为平缓,河道也变得舒展宽阔。源水河在齐王城哨卡处拐过一个陡峭的的角度,这个拐点便是宋辽国界,拐点以东归宋,以西归辽。
辽国的运粮船只按照惯例将在齐王城卸货,改由陆路送往北方云州边境。宋境要塞山阴与齐王城隔源水河相望,杨延朗的船队要想穿越宋辽国界到达山阴,必须设法冲破齐王城的哨卡。
船队逐渐减慢速度前进,河面上只有橹桨击水的哗啦声,刘皓南百无聊赖地坐在船舷上欣赏两岸景色,孟定邦虽与他寸步不离,一双眼睛却不时关切地望向不远处的杨延朗。杨延朗的断臂已包扎停当,但几个月内难以恢复,正立在船头听庞林详细解说哨卡部署。
庞林熟悉管涔牧的运粮道路,解释道:“齐王城哨卡的拐弯处本来可容十几只船并行,但辽国为防宋兵入境,在水下暗布铁桩钢网,只在中部留下通行一船的狭窄水道,又在河面上扯开三道粗大的跨河锁链,两岸各筑三座装配着强弓硬弩的堡寨,攻防设施齐备,固若金汤。别说偌大一个船队,就算是单船行进,要冲过拐角也不容易……”
杨延朗思索着道:“三道铁索尽可交给定邦去破,但闯关最棘手的问题并非拦河铁索,而是水下的铁栅钢网。”
庞林恭敬地接口道:“杨四将军所言极是。若不事先除去水下障碍打开航道,船队绝不可能毫无声息地闯过去。”
孟定邦皱眉插言道:“可是铁栅钢网就在辽兵眼皮底下,一时间怎能尽除?就算得手也会惊动岸上守……咦!”他话未说完忽然打住,凛然叫道:“前面来了一队辽兵!”
众人齐齐朝岸上瞧去,果有百余骑辽兵从齐王城的方向飞奔而来,为首者是名女子,一袭黑衣,身姿绰约,白色披风在疾风中高高扬起。黑衣女子身后左首的男子穿一身宽大的黄袍,虽坐在马上,袍角仍可垂落地面,用风帽遮住了头脸,看身形颇为魁梧壮硕,十分惹眼。
一名辽将远远便扬声叫道:“来的可是韩德让韩大人?齐王妃刚刚得知韩大人大驾亲至,特来相迎!”或许因为韩德让是汉人的缘故,那辽将说的也是汉语。
“齐王妃?”庞林,孟定邦等人都大为意外,韩德让的家族虽是位高权重,但齐王耶律答赞也是辽帝堂兄,手握重兵权倾一方。齐王妃亲来相迎韩德让,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杨延朗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朗声回应道:“有劳王妃,韩德让深感惶恐!”又压低声音对诸人道:“各位不必紧张,齐王妃是辽国皇后萧绰之姐,前任北府宰相萧思温的次女,萧家同韩德让的家族本是世交,她自然要来见见老朋友的……只是……她怎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孟定邦上前一步,盯紧逼近的辽骑问道:“莫非辽军已得了管涔牧被袭的消息?”
庞林闻言惊惧,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面上露出犹疑神色。
杨延朗沉声道:“就算如此,我也要去会一会她。庞将军,你和定邦带小兄弟进舱中暂避!”
庞林自是惟恐避之不及,急忙答应走开。孟定邦虽不情愿,也只得拉起刘皓南进了船舱,边走边回头张望。
说话间船队减速向岸边停靠,辽兵也恰恰赶到,为首的齐王妃二十七八的年纪,乌发红颜,眉纤目长,虽不施脂粉却丽色照人,妩媚中透着凛凛英气。她背负弯弓,腰跨短刀,显是会武之人。
齐王妃驻马望向卓立船头的杨延朗,含笑道:“韩大哥五年未见,形容依旧!不请小妹上船坐坐么?”她的神态亲昵自然,似乎根本没有察觉韩德让是杨延朗假扮。
孟定邦刚转进舱门,一见那齐王妃立时愣住,失声低叫道:“老天爷!竟然是她!”
刘皓南好奇问道:“她是谁?”
孟定邦忙拉刘皓南躲在舱门后,透过舱门上的木棂偷窥外面情形,道:“七八年前我在管涔牧见过她几次,只知她是辽国人,并不晓得她的来头这么大……”忽然面色剧变,自语道,“不对……当年她和四少爷经常在牧场里共游共玩,怎会认不出四少爷并非韩德让?”
只见杨延朗神色不变,欣然道:“王妃请上船吧!”下令放下船舷的踏板迎接齐王妃。
此时忽有一个小男孩的脑袋从齐王妃的披风后探出来,用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瞧向杨延朗,脆生生地说道:“娘,他就是你常说的叔叔呀!”说着下马,蹦蹦跳跳地先上了船。这小男孩生得虎头虎脑,五六岁的样子,甚为机灵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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