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皓南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庙宇之中,背后靠着文殊菩萨圣像,身上盖着一件棉袍。此时仍是深夜,殿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雨声颇急,身前的一堆篝火熊熊燃烧,暖人心怀。
陈希夷端坐在他的对面,对他微微点头致意:“小兄弟,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刘皓南坐起运气,发现一切正常,并无不适之感,他依稀记得自己昏倒前似是被什么人击中了百会穴,如今安然无恙,当是陈希夷救了自己,他心下感激,当即道:“多谢先生相救!”
陈希夷却摇摇头道:“不,救你的是大光明教的明尊。”
“什么?”刘皓南闻言大惊,脱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希夷没有回答,反问道:“小兄弟,你所学的内功可是北汉处月部落的秘技阴魄经?”
刘皓南略一迟疑,点头承认:“是。”
“你可知道你的阴魄经没有学全,其中藏有重大凶险?”
刘皓南道:“谭真人都已对我说了!”
陈希夷慢慢解释道:“这就是了。今夜是月圆之夜,你体内的阴魄经内力自动运转,自奇经八脉汇聚至丹田,再散回四肢百脉,如此数回便可增长功力。但是你阳脉初开,对真气的控制力不足,真气回流时窜入阳脉,导致体内真气错乱。明尊此刻忽然出现,他怕露了行迹,才要将你杀了灭口,然而,正是他拍在你百会穴上的那一掌救了你!”
“这却是为何?”刘皓南更加奇怪了。
陈希夷道:“我试过明尊的内力,阳燧经是至阳至烈的内家功夫,阴魄经却是极阴极寒的,这两种内功看似截然相反,却是一般的凌厉霸道,似是同出一源。所以,我猜想应是明尊的阳燧经内力恰好中和你体内的阴魄经内力,平复了错乱的真气。”
刘皓南心中一亮,想到离天曾对自己说过,北汉处月部落本就是从大光明教中脱离出来的,那么阳燧经与阴魄经同出一源也是有可能的。明尊定然以为自己被他一掌拍死,决然想不到竟会有这等怪事发生。他虽想到这里,面上却不表露,仍是一副茫然之状,道:“先生,我不太明白……”
陈希夷叹道:“罢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未必属实。不过你因祸得福,当真是好大的造化!”顿了一顿,又道,“那个把你送入旗斗后又潜入辽营的人应该是谭真人吧?”
“正是!先生早就发现我们了?”刘皓南对陈希夷的本事愈加佩服。
陈希夷笑了笑道:“谭真人素来古道热肠,他送云州百姓到达雁门关后,必会赶回来与我们会合。”
“不错,谭真人不愤于辽人派遣高手刺杀杨将军,决定以牙还牙,潜入辽营刺杀那个耶律斜轸去了。”刘皓南说到此处焦急起来,忙道,“对了,先生,我们现在是在何处?谭真人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陈希夷道:“不妨事。这里是金龙峡悬空寺,我已沿途留下记号,谭真人见了自会寻来。耶律斜轸武功高强,左右猛将如云,要取他的性命谈何容易?不过以真人的武功,就算不能得手,也不至于陷入辽人手中……”
刘皓南起身看看四周,才发现这文殊观音殿外便是望不见底的高崖,大殿有一半嵌入石壁,露在外面的一半全靠木柱支撑,左右都是刀劈斧削般的峭壁,只有两道铁索与三十丈外的另一座大殿连接,当真是构造绝妙、巧夺天工。扫视一番后,他才意识到大殿中只有他们两人,大为奇怪,问道:“先生,为何不见杨老将军等人?他们怎么样了?”
陈希夷眼中闪过痛惜之色,缓缓说出了方才高台上发生之事,又道:“净风大师、乐先生和钟昭远正在旁边佛殿内疗伤。”
刘皓南听到杨业带着离天同赴辽营,已然心中雪亮,暗道:“杨老将军定是知道了杨延朗没死,才决定舍身亲赴辽营,也许只是为了再见杨延朗一面吧……可是他若死了,杨延朗又怎会苟活于世?还有离天……他被明尊打成重伤,不是是否有事……”一时心中纷乱,面色阴晴不定。
陈希夷见刘皓南低头思量,问道:“小兄弟,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样与谭真人走到了一起?”
刘皓南见陈希夷一直和颜悦色,再不像先前那般对自己故意疏离,心中对他好感渐生,再加上谭真人反复叮嘱他要拜陈希夷为师,他心里已把陈希夷当作了和谭峭一样亲近的前辈,便不再刻意隐瞒,将自己路遇求援的杨家军、被西夏勇士截杀,以及巧遇谭真人的经过一一告知,单单略过了柏谷山寻宝那一段。
陈希夷听完恍然,皱眉沉吟道:“如此说来,潘美已然听信了监军的谗言,才不肯发兵援助……若是如此,杨五郎、六郎只怕也有危险!”
刘皓南问道:“杨六郎被械送回开封,杨五郎又在何处?”
陈希夷道:“他正在从朔州赶来金龙峡的路上……”
刘皓南正要细问杨五郎为何要来金龙峡,陈希夷却转移了话题,看着刘皓南道:“谭真人素来爱才如命,他如此垂青于你,定是觉得你根骨绝佳、心智超卓,于武学之道必有大成吧?”
刘皓南听他所言与谭真人一字不差,惊奇至极,道:“谭真人确是这么说过。”此时他对陈希夷的佩服之情已达顶峰,欲待开口拜陈希夷为师,又怕他不肯收纳,心中颇有些忐忑。
不料陈希夷叹了口气,道:“可惜真人始终不明白,人生在世当以立德为本,聪明绝顶之人若是不能正心向善,便会给黎民众生带来灾难与浩劫,韩德让便是最好的例证……”
刘皓南听他提到韩德让,显然是在拿他与自己相比,不由得心中有气,霍然站起,大声说道:“韩德让只会背后暗算伤人,凭什么将我比作他?待我学成武功,定要堂堂正正地为我死去的亲人报仇!”他只承认自己是北汉子民,却没明言自己皇子的身份。
陈希夷却不动怒,看着刘皓南意味深长地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很想跟我学武功?”
刘皓南被他一语道破心中所想,索性不再掩饰,傲然道:“我确是很想拜先生为师,可是先生这般看不起我的为人,我也不敢高攀!”
陈希夷只是笑笑,淡淡道:“小兄弟,如今你有求于我,仍是如此气势凌人,足见戾气深重,积久难消,就算跟了我,也难学到上乘道法和高明武功。”
刘皓南被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呛住,默然无语。想起张浦曾告诫他要隐忍自爱的话来,不由得暗自后悔,心道:“不错,陈希夷的武功兵学均是冠绝天下,我要学得他的真传,才有可能光复北汉。就算他对我轻慢侮辱,我也要暂且忍让……他总归是一代宗师,就算再刻薄,也断然不会像石城里的老怪物那般……石城之下我尚且能够忍耐整整六年,何况是现在?”他想念至此,再不执着,竟然对着陈希夷扑地跪倒,恭恭敬敬地道:“弟子刘皓南真心恳求先生传我武功,助我报仇!弟子若是得偿所愿,定当竭尽所能报答先生!求先生成全!”说罢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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