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踩得有些凌乱的沙滩上,几粒金黄色的颗粒,静静地躺着。突然,一只穿着草鞋的大脚,朝着那金黄色的种子落了下来。余小草嘴巴张了张,阻止的声音尚未冲出口,那只粗糙的大脚已经把那几粒种子踩进了沙子中。
余小草顾不上码头已经戒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那个大脚印旁蹲了下来。后面扛着麻包的老郝,差点收不住脚,踩到她身上。
多危险啊!要是把老郝绊倒了,一百五六十斤的汉子,再加上背上近两百斤的麻袋,不把她砸死,也砸个半死。老郝踉跄了两步,站稳身子,刚想臭骂出声,看清楚面前蹲着的小人儿,他又把脏话吞了回去,关心地道:“小草姑娘,这儿可不是你来玩的地方,赶紧回去吧!”
老郝后面的汉子,因为他的停脚,也差点撞到他身上。汉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转了个弯儿,从老郝和小草身边走过。他后面一连串的搬运工,也随着他的脚步,努力地向前走着。
今天头儿说了,卸完船上的货物,给双倍的工钱。虽然比平时回去迟一点,却值得!
余小草抬头冲老郝叔笑了下,又继续用小手扒拉着脚印中的沙子,终于从里面翻出几粒玉米种子来!小草激动不已:玉米,可是高产作物!它跟番薯不一样,番薯吃多了胃酸,玉米可是能够当主食吃的!想起前世小时候吃的炕得金黄焦脆的玉米饼,还有鲜嫩可口的煮玉米余小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不顾老郝叔的阻拦,顺着大舅走过的足迹,弯着腰一点点地寻找过去。或许是麻袋上刮的口子太小了,几乎要走好几步,才能发现一到两粒的玉米种子。
余小草每天被灵石水滋润着,五感变得非常灵敏,即使玉米的颜色和沙子区别不太大,她依然能够从沙粒中准确地寻到玉米的种子。偶尔有一两颗漏的,小补天石也会在她脑中提醒一句。
小补天石与主人心灵相通,它此刻能清楚地感受到种子对主人的重要性。
等那队侍卫吃完香喷喷的炸酱面和卤猪头,想把碗还给等在一边的小草时,这才发现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不过,侍卫们倒也没怎么紧张,码头上留着的商户,都是探查过身家清白的。再说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的,能干啥?
余小草一路低头弯腰地寻找着,突然她眼睛一亮,前方不远处有四五粒玉米种子呢!加上这几粒,她手中已经有二十多粒种子了。现在的气候刚刚好,育好种种子后院里,明年差不多就能有两三亩地的玉米种了。再过两年,她就成为玉米大户了!嗯!为了种玉米,得多买几亩良田才对!
她白嫩的小手,冲着那几颗种子伸了过去。突然一个穿着黑色锦缎云靴的脚,踩住了那几颗种子。小草下意识地想要扒开那只脚,小手却在黑色的云靴上,留下清晰地沙土印痕。
朱俊阳皱着眉看向脚上那道碍眼的脏痕,四周的气压似乎都降低了许多,他身后的刘总管和方统领都感到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暗!而那个蹲在地上的瘦小身影,却丝毫未曾觉察,还在努力跟小郡王的脚较劲儿。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朱俊阳的话语里,明显带着磨牙的痕迹,声音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余小草头也不抬地道:“麻烦,请高抬贵脚,你踩到我的东西了!”
朱俊阳的脚任凭她怎么使劲儿,依旧纹丝不动。他似乎气乐了,本来冷若冰霜的俊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方统领看到阳郡王反常的笑容,背脊上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有种想要远离的感觉。
“本王怎么不知道,本王远渡重洋带回来的种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所有物?”朱俊阳双手交叉在前胸,以四十五度角向下斜睨着那个一直用后脑勺对他的家伙。从来没有人,敢以如此怠慢的态度对他,朱俊阳有种猫捉老鼠的戏谑。
本王?难道是刚刚远洋归来的小郡王?她不会这么背吧?余小草沾满沙子的小手,停在了那双黑靴子上。嗯!看着靴子的料子,虽然她对布料没啥了解,但也能看出应该是很贵的,一般人哪舍得往脚上穿?糟糕,刚刚是太投入地捡玉米,没主意到这点儿。
怎么办?听郡王妃说小郡王的性子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随便打任板子?不行,她的小身板儿,可经不住板子的荼毒。她得想想办法拖延下时间,看能不能拖到干爹过来找她一块儿回家
她脸上挤出自认为最无辜的笑,睁大了明如秋水般的大眼睛,缓缓抬起头来,用仰望的角度,望向黑靴子的主人。
是她?!朱俊阳满心的不耐和怒气,似乎被谁戳了个口子,一点点泄去。这双明澈的大眼睛,和他午夜梦回中的明眸,重叠在一起。原来是她!那个在他绝望时发现了他,并且找来她爹救了他的小姑娘。得救时的惊鸿一瞥,一切显得那么模糊,只有那双似乎能够望进人灵魂深处的明眸,即使快两年了,在他的梦中依然那么清晰。
自己百试百灵的笑容攻势,似乎没有起作用呢!余小草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讪讪地摸摸鼻子。不过,此时唯有装小孩,装无辜。小郡王只是性子冷,似乎也不是残暴之人,不会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吧?
“呃民女给小郡王请安,小郡王吉祥!”余小草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
刘福生总管也认出了眼前小姑娘的身份,心中不由得替她捏了把冷汗。不久前在船上,他不过口误称呼了一声“小郡王”,回去最轻也要领二十板子的“赏”。这小姑娘,不但把略有些洁癖的郡王的鞋子弄脏了,还一连说了两个“小郡王”!主子要是一气之下把小姑娘给砍了,会不会被骂“恩将仇报”?
正在刘福生总管寻思着要不要斗胆替小姑娘求情的时候,他家主子终于又开口了:“收回你恶心的笑!虚伪!!说说,本王带回来的种子,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虽然主子的声音依然冷冷的,刘福生总管有种感觉:主子似乎并不是那么生气!还是静观其变吧!
“呃”她的笑恶心吗?大家不都说她的笑甜甜的,让人看了心情愉快吗?小郡王果然与众不同,品味跟大家差太远了。不过,现在似乎不讨论笑容是恶心还是甜美的问题,得赶紧把危机解除来行!
“那个民女并不知道地上掉的东西是小郡王您的。民女以为,掉地上的是无主的,既然是无主的,自然谁捡到就是谁的!”余小草用孩子的口吻解释着。
“谁捡的就是谁的?嗯?谁教你这样的道理?房将军吗?”才登陆不大会儿功夫,朱俊阳已经掌握了不少消息。不过,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记住这条,一定是因为房将军的原因,一定是!
余小草眼睛的尺寸,对她尖尖的小脸来说,有点过大了,尤其是睁圆的时候,更像小飞鼠似的,一张脸上就剩一双眼了。她委屈地撇撇嘴:“我犯的错,干嘛扯到干爹身上?人家是看掉地上,不捡的话一会儿就被沙子覆盖住了,怪可惜的!”
朱俊阳沉默着望着她时,虽然脸上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却让她觉得头皮发麻,脸上的笑意有点挂不住了。
小郡王似乎觉察到她的窘态,弯腰从脚下挖出那几颗玉米,大发慈悲地再次开口了:“你要是能说出这种子的名称,本王就恕你不敬之罪。”
“真的?”小草心中一喜,脸上又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口中“玉米”二字几乎冲口欲出。不过,最后她拼命拉回了自己的理智。这种作物是刚刚从海外带回来的,她要是直接说出名字,那才叫骇人听闻。
她故作思考状,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小郡王,您看这种子色泽如玉,我觉得应该叫玉米,您觉得呢?”
玉米?居然跟皇上口中对此作物的称呼一字不差!从刚刚小丫头的表情,朱俊阳敢肯定,这绝不是她自己杜撰出来的名字,而是她本来就认识这种作物!!
可是,一个乡野农女,怎么会认得远在西洋之外的作物?朱俊阳神色莫名地看着眼前这瘦小的丫头,心中被疑惑充斥着。看来,这小姑娘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玉米?”朱俊阳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好像第一次听说一样,他缓缓地点头,道,“这个名字不错,待本王启奏皇上,就以此命名吧”
余小草心中一惊,忙拔高声音,阻止道:“不行!!”
她已经敢肯定,当今皇上乃是穿越同仁。前世看过不少穿越,一些身在高位的穿越者,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秘密,陷害穿越老乡的事时有发生。难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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