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对死亡的来临,每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坦然面对,也有的奋起反抗。冲破汉军的两道包围网,轲比能的身边仅剩十余骑,轲比能骑着手下亲卫贡献的马匹,看着严阵以待的汉军,心知凭自己此时的情况,想要成功突围只能是痴心妄想。
想起当初意气风发的携众南下,一路烧杀劫掠好不痛快,那种挥手间人头落地,手掌他人生死大权的感觉令轲比能着迷,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同样品尝到了生死被他人所掌控的感觉。
投降?轲比能不是没想过,但看大汉天子对待鲜卑人的态度,就可以猜到此人并非是一个喜欢养虎为患的主。自己是此番鲜卑人南下的主谋,大汉天子恐怕不会饶过,自己也就没必要自取其辱。
是站着死还是跪着……也不见得能生,轲比能很快就有了决定。其实就算大汉天子允许轲比能投降,轲比能也不见得会投降,因为草原的竞争更加残酷。此番轲比能损兵折将,实力大不如前,而步度根等人抛弃了轲比能,那种行为可不是说句对不起就可以轻易揭过了。即便轲比能可以回到草原,也要面临做贼心虚的步度根等人的联合清剿。
千万不要跟喜欢说对不起的人交朋友,既然对不起了一次,那就不妨多对不起几次……而且贼人胆虚,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就总会担心人家会报复自己,为了自己能够心安,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斩草除根。
看到向自己发起冲锋的轲比能,刘协微微摇头,吩咐身边的典韦、庞德道:“老典,令明,看你们的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刘协贵为大汉天子,在战事即将结束的前夕,他完全没必要去冒险。这时候要一显身手手刃敌酋,那是有多傻才能干出这种傻事。明明胜券在握,偏偏要冒险?轲比能死了就死了,可若是临死反扑伤到了自己,那岂不是画蛇添足,得不偿失?
刘协没那么傻,将结果轲比能的重任交给了典韦和庞德,面对汉军两大虎将的围攻,轲比能一声不吭的倒下了,没有求饶,没有怒骂,仿佛如释重负,一心想要成为檀石槐第二的轲比能就这么去了。
看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轲比能,刘协阻止了手下割头记功的举动,吩咐道:“他也算是草原一方豪雄,给他留个全尸吧。”
“诺。”
“你放心,我很快就会送步度根等人下去陪你,所以你安心的去吧。”刘协看着死去的轲比能缓声说道。
……
“骗子!骗子!”步度根此时正在桑乾指天骂地。桑乾县位于雁门、马邑之间,处在两道长城的中间。
舍弃了轲比能以后,步度根带着愿意随他一同离开的鲜卑人昼夜不停的一路往北,与汉军的协议里说得清楚,汉军放开雁门,允许步度根率领鲜卑人北返。为了安全起见,步度根先行派人接管了雁门,随后等大军汇合以后一同往北,通过了雁门后的长城。
可让步度根没想到的是,当他率部抵达桑乾时收到了一则坏消息,前方的马邑出现了汉军,而且几乎与此同时,身后的雁门也被汉军再次夺回。步度根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被堵。
步度根不死心的派人去雁门质问汉人背信弃义,结果却被告知占据马邑的汉军乃是河北袁熙的人马,不归朝廷管。对于汉军的解释,步度根不能接受。可眼下不是跟汉军扯皮的时候,步度根只得低声下气的与汉军商量,能否允许借道雁门前往朔方,得到的答复却是不行。
步度根所部携带的粮草不多,当初为了让汉军放其一马,更是说服各部首领将手中汉人俘虏归还给了大汉。眼下想要返回北方草原,步度根除了强行突破,只剩下借道这个办法。可汉军不肯借道,留给步度根的选择也就只剩下强行突破这一条道。
可想要突破汉军的防守谈何容易。这些时日鲜卑人昼夜赶路,人困马乏不说,被迫将到手的缴获交出,也让鲜卑人信心丧失,再加上担心亲族的安危,鲜卑人的神经可以说已经绷到了极限,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有可能引起炸营的恶果。
步度根很清楚眼下自己所面临的险境,为了摆脱困境,他一面拿出最后的粮食让众人包餐一顿,养精蓄锐准备最后一搏,一面让各部首领安抚人心,许下重赏鼓舞士气。甭管以后能不能兑现,先让人高兴高兴再说。
马邑
此时驻守马邑的人马的确并非刘协的汉军,而是河北袁熙的人马,不过此军会驻守在此,却不是得了袁熙的命令。
“将军,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还是听末将一句劝,派人禀报主公一声吧。”听到副将的苦劝,朱灵微微摇头。并州遇到胡人侵袭时,朱灵、高览、牵招三人正率部同公孙度的人马激战,分身乏术。等到解决了公孙度这个大麻烦后,朱灵、高览、牵招三人联名向袁熙请战,希望袁熙可以下令命他们出战收复并州,解救被胡人欺凌的并州百姓。可没想到出战并州的将令没等来,等来的却是让三人分兵驻守要地的调令。牵招被调去了青州防备徐州的曹操,朱灵与高览则分别被调往幽冀二州的北方。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高览和朱灵很好的贯彻了这句话,二人私下一商量,决定抗命。他们并没有要背叛袁熙的想法,只是认为此时打击胡人更加重要。二人分兵,高览去了中山一带的长城驻守堵截鲜卑人进入冀州的可能,而朱灵则率部星夜兼程,绕道赶在步度根之前到了马邑,与汉军一起将步度根的人马堵在了长城的内侧。
不遵将令,那是杀头的罪过。难怪朱灵的副将劝朱灵赶紧给袁熙上请罪的折子,可朱灵认为自己没做错,而且他与高览是同谋,要认错也该是两个人一同向袁熙认错,岂能独自行动。
“好啦,此事我心中有数,你莫再说了。让你准备的事情安排的如何了?”朱灵打断了副将的话问道。
“已经准备妥当。不过将军,为何我们不以逸待劳,反倒要主动出击?”副将连忙答道,随即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眼下鲜卑人已成困兽,得知我占了马邑却不急着来攻,明显是在养精蓄锐,意图一战而定。若是我军继续按照原计划死守,那面对试图杀出一条生路的鲜卑人势必会伤亡很大,但若是我们提前出击,打乱鲜卑人的计划,那相对的我们的胜算也会增大不少。”朱灵耐心的向副将解释道。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沙场致胜的不二法门。当然想要达到目的,那所需要付出的心力也是超出常人所想象。事情看似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难上加难。知易行难,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人都有嘴,除非先天有语言障碍,否则谁都会说话。因为能说话,所以什么话都能说,都敢说,但真要他动手去做时,那就麻爪退缩了。
成功者与失败者的最大区别其实并不大,成功者持之以恒,不在乎周遭的冷嘲热讽,一心只为完成自己给自己定下的目标。而失败者,他们为自己寻找失败理由的时间往往要超过思考自己为何失败的原因。
步度根失败了,他本想让手下人马休整一晚明日全力攻打马邑,为此甚至学习了楚霸王的破釜沉舟,可没想到马邑的朱灵却没给他们休整的一夜,趁夜发动了夜袭。为了养足精神,鲜卑人在吃饱喝足以后便各自回帐休息。除了负责守夜的人外,鲜卑人的营地内静悄悄的。
但鲜卑人中的绝大部分人却并未进入梦乡。战事失利,后方亲眷生死难料,这人的心要有多大才能立马倒头安睡。
朱灵出现的时机抓的很准,正是那些鲜卑人刚刚入睡却还未睡踏实的时候,当遇袭的铜锣声在营地内响起时,鲜卑人被惊醒了。如果没头苍蝇一般冲出了营帐,这些鲜卑人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寻找自己的马匹,唯有有了马匹,才能确保自己不会掉队。
但夜里忽然惊醒,大多数人又是同一个目的地,放置马匹的地方立时人马为患,为了争抢马匹,鲜卑人不惜拔刀相向。当第一刀砍下去的时候,再想要收回鞘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本就人心慌乱,再一见血,场面立时便失了控,鲜卑人营地大乱,有和汉人交战的鲜卑人,也有自己人打起来的鲜卑人。步度根看着已经失控的局面,心急如焚,但面对此情此景,却又无计可施。手下人的嗓子已经快喊哑,却丝毫无法让已经热血上头的鲜卑人冷静下来。
“大王,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亲兵劝步度根道。
步度根知道,面对此情此景,即便是檀石槐在世,恐怕也只能徒呼奈何,只得放弃了原先不切实际的想法,带着已经聚拢在身边的亲随离营而去。只是步度根这队人刚刚离开营地,便被在营外等候的汉军给发现。
朱灵出兵虽未通知雁门的汉军,但张辽在接到刘协的将令复夺雁门后便一直派人关注着桑乾的动静,在发现步度根破釜沉舟的举动以后,张辽立刻便从军中挑选出五千轻骑赶往桑乾,恰好就在步度根率部离开营地的时候撞上。
到了嘴边的肥肉不能放过!张辽当即便率部奔步度根追杀过去,看到汉军骑兵杀来,步度根心胆俱裂,哪敢迎战,当即拨马便走。张辽率部追击,一路追杀,步度根仓皇而逃,直至逃到了代郡附近才被张辽追上,一刀枭首。
刘协麾下能够冲锋陷阵的大将不少,但既能冲锋陷阵又能领兵的将才却没几个。其中张辽、徐晃便是那没几个中的之一。别的大将勇武足够,但谋略却稍差一筹,所以刘协在让这些人领兵的时候还会安排谋士辅佐。而像张辽、徐晃这样文武兼备的将才,刘协就不需要那样费事。此番去抄鲜卑人的老窝,就是张辽、徐晃担当此事。
二人得令后率部深入太行山,避过了轲比能所率的鲜卑人南下,轻取雁门,杀入草原,大军过处,寸草不留。鲜卑人是如何杀汉人的,他们就如何对待鲜卑人。
没有俘虏,没有缴获,一切物资就地补充,张辽、徐晃很好的完成了刘协所交代的任务,但二人为此付出的代价同样也很大。大汉的正规军,满编为两万人,张辽、徐晃率部横扫鲜卑人草原,功成后各部人马已经不足万人。草原上的老弱妇孺,那也是能够弯弓射箭的,尤其是在攻打鲜卑人的弹汉山王庭的时候,张辽、徐晃所付出的代价极大,这也是为何拿下弹汉山后张辽下令火烧弹汉山的原因之一。那些汉家儿郎为完成皇帝的旨意出生入死,区区一个鲜卑人王庭,何足挂齿。
因为参与了断绝鲜卑人血脉的作战,对于天子的意图,张辽也比旁人更加了解。即便不能将鲜卑人斩尽杀绝,像轲比能、步度根这类的鲜卑人中的权贵也休想有一个能活着回到草原。
都需要休养生息,鲜卑人需要,汉人更需要。连番征战,考验着大汉的后勤,而验证着大汉百姓对战争的承受力。
此番对外战争,朝廷收复了兖、豫二州,荆州也收取了一半,人口获得近六十万,但所付出的代价也同样不小。汉安军全军覆没,解烦、游奕伤亡过重,新建的汉安军如今正在将西部鲜卑的蒲头杀得东逃西窜,相信等干掉了蒲头,汉安军也就算是涅槃重生,但军队易建,但粮草却不好补充。
连番战事,已经将朝廷这些年积累下来的粮草挥霍的差不多了,若是不顾百姓的死活挪用,那倒是的确可以为刘协提供一举解决曹操的物资供应,但刘协不能那么做。他是大汉天子,首先要考虑的便是百姓的死活,若是百姓都快饿死了,那他这个皇帝也就快当到头了。
将鲜卑人驱逐出并州,便是朝廷如今能够做到的极限,为此刘协必须要尽可能的削弱鲜卑人的力量,以免逃回了草原的鲜卑人在缓口气后卷土重来,那将会直接影响到朝廷的民生恢复。
眼下轲比能、步度根皆死,先行逃回草原的蒲头如今也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头了。唯一让刘协感到纳闷的就是鲜卑四巨头之一的素利,那家伙跑哪去了?按照鲜卑俘虏的交代,素利是在轲比能率部离开上党之前便上路离开,但他并没有与率部返回并州南下的张辽或是徐晃部遭遇。
他去哪了?数万鲜卑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唯一的可能就是素利预感到了前往雁门的危险,没有率部北上,而是带着人遁入了太行山。
这是唯一的解释。而在结束了并州战事后的一个月,冀州传来的消息证实了刘协与群臣的猜测。素利真的带着族人躲进了太行山,凭借着惊人的毅力,这支鲜卑人部落翻过了太行山,出现在了冀州的石邑。
之前高览、朱灵擅自出兵,等到战事方毕,奉命索拿二人的人也出现在了高览与朱灵的面前。高览因为离邺城比较近,所以先被拿获。而素利的出现时机,恰好是高览部群龙无首之时。
在群山中忍饥挨饿多日的鲜卑人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几乎一面倒的将袁军高览部击溃,得到了急需的补给。而在稍事休整以后,素利所率的鲜卑人一路北上,势如破竹,连续攻破冀州中山、涿郡等地,眼瞅着就要越过长城返回草原。
袁熙大怒,他本来还想着要将高览、朱灵抓回来问罪,但出了素利这档子事,他也就顾不得找高览、朱灵麻烦了。相反他现在还有点后悔,若是没有将高览给抓回来,凭高览的能力,怎么会让已经人饥马乏的素利那么容易便获得补给。
高览本以为此番回到邺城没他的好果子吃,不想还没等他人到邺城,新的任命就下达了,袁熙命他集合残部与张颌汇合以后一同向北追赶素利,务必要将素利赶出幽冀,与此同时又命朱灵联络乌丸人蹋顿,学习先前朝廷的做法,去抄素利的老窝。
乌丸人与鲜卑人同是生活在草原的民族,平日里为了争夺丰美的草场,两族之间积怨颇深,只是鲜卑人势大,乌丸人也只得忍气吞声。但今时不同往日,鲜卑人倒霉了,这时候不痛打落水狗报仇雪恨,更待何时?
蹋顿很愉快的接受了袁熙的这个要求,为了防止朱灵抢占自己的战利品,蹋顿甚至拒绝了朱灵的合兵建议,要求独立承担此番的任务。而朱灵也不愿跟蹋顿这个乌丸人合作,蹋顿的提议正合他的心意,便没有再管蹋顿,而是率部南下,想办法将乌丸人袭击鲜卑人部落的消息传到了素利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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