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面一排排的摆过,这个时候是最繁忙的时刻。传菜的,打饭的,端茶的,递烟的,川流不息,忙得脚步沾地。主人家要保证每个客人都要招待周到,支客先生要安排头一排席该谁坐,二排席哪些人做,具体到谁坐上席,谁坐次席,都是大有讲究,一个不好就要得罪人,给主人家添堵。所以都是由经验丰富、灵活能干的人来担当重任。这次杨家的支客是请的王家大伯来担任,他是公认的“能人”,在生产队担任会计。做个支客那是绰绰有余的。
客人坐在席面上,一声铳响,就流水般的开始上菜了。老家这边不像其他地方,摆的是流水席,客人随到随吃,一次性就摆5桌,吃完一排马上撤席,再上第二排。所以大家的时间都比较紧凑,菜上了一半,就要开始添饭了,负责的人要眼疾手快,谁的碗里空了,马上要过去添满,直到客人吃饱为止。这个时候如果让客人自己起身去盛饭,就比较失礼了。客人吃完饭,看见谁放下筷子,要第一时间递上茶,男人还要装上烟。这才叫周到细致。
如此再第二排、第三排,直到客人全部都吃好,自家人和厨师、帮闲的才最后上桌子吃饭。从中午1开席,到最后二、三了才结束了吃上饭。对办酒席对主家来,这绝对是个体力活。杨贝没那个眼力劲做别的,就只是立在门口给客人们端茶送水,外加微笑面对各种好奇的眼神和问候,到现在都已经感觉自己要摊在椅子上起不来了。用力地搓搓自己的脸蛋,我了个去,脸都笑僵了。这个真心是累啊!怪不得后世都已经发展成为一条龙服务,厨师自带一套班子,主家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把客人招待好就行。哪像现在,自家人加上姑姑们,还有邻居几家都要来帮忙。还一个个人仰马翻的。
累归累,大家伙还是非常的高兴。杨老爹这回下了狠心要好好的办一场。客人们越多,代表主人家越有面子。姑姑们一边吃饭还一边大声谈笑着,爷爷和肖师傅也倒上酒,打算美美地喝一顿。客人们满意,是对厨师的肯定,也是对主人家的满意,整个忙而不乱的过程中,大家都功不可没,的确值得庆祝。酒都是乡间酒坊酿造的粮食酒,这个年头还没有酒精勾兑一,度数要达到五、六十度,喝起来非常醇厚。男人们一顿来个一两二两的,是辛苦劳作之余最大的享受了。
老家没有低度酒,现在也更没有什么饮料之类。女人们就着前面酒席剩下的菜,马马虎虎吃过了,马上又要开始忙活了。大脚盆里面的碗筷堆成山,要全部清洗出来,还要准备晚饭的菜品。大家只是短暂的休息一下,又得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
下午没有别的事情,杨贝被安排招待亲戚家的孩,“侄子、侄女”。年级大的客人,自有姑婆、姨奶奶这些老辈的人陪着。老人家都经不得冻,全部坐在火炉房里讲古。当然了,今年的主题不做二话,杨贝已经被叫进去重复了两遍她编造的离奇经历,还是耐不住老人们感叹一番,过一会儿又要问起。送祝米的娘家人,由二伯亲自招待,女人们在二伯母的房间里帮着带孩,和二伯母话。男人们则趁着年节里难得的休闲时光,打打牌,赌怡情。起来赌博是一种陋习,但对于老家的人们来,这就是唯一的休闲放松的方式。亲戚碰在一起,喝喝酒,打打牌。最惬意不过了。
孩子们都忙。晒场上面一地的鞭炮屑,大家都忙着在里面埋头找宝贝。如果有掉落的还带着引线的鞭炮,这就是上品,要心翼翼地捡起来放好。更多的是引线没有,又没有爆炸的,在土里刨半天,也能捡上一荷包。至于把为了吃酒席特地穿的干净衣服、新鞋子弄脏了,回家要挨揍之类的事情,就不要太在意了。
杨贝蹲在旁边,看着这帮子后世人模人样的哥哥姐姐们,时不时为了捡到一根完整的鞭炮而发出欢呼声,不禁感慨:时候是多么容易单纯的满足啊!想的以后,过年的时候好不容易凑在一起,这个愁着换车子,那个愁着买房子,还要操心子女的学习、婚姻。那边正和芳姐玩得开心的丽姐,是大姑家的大女儿,她们俩这会子正拿着杨贝送的两根扎头绳爱不释手,总是丢头绳,杨贝索性在某宝上面199买了一盒子,很简单的款式,但是比如今的头绳精致了不知道多少倍了。看她们两个大的都扎起来头发,就把头绳一人给了一根。看着情形,估计今晚睡觉都要放在枕头下面。
芳姐和丽姐着妹妹们羡慕的眼神,心里那叫一个美。眼瞅着“姑姑”在旁边,有心想去套近乎,又被她和别人完全不同的穿着、容貌所摄,不敢凑近前去。看着她们那躲躲闪闪的眼神,杨贝不禁抚额长叹:后世这两个姐姐都当上奶奶了,想起她们的孙女被带过来叫杨贝姨奶奶,那个懵懂的眼神,再看看如今这两个怯怯的女孩,简直一言难尽。
丽姐和芳姐儿不知道杨贝的心路历程,她们正讲着自己的悄悄话。丽姐从年三十那天她娘回去,激动的语无伦次起姨回来了。她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姨,时候走丢了的。这两天就听着老娘唠叨姨的事情,听得她好奇的不得了。本来两家离的也近,要换成平时老早就跑过来家公外公的意思这边来了,可是正好赶上过年,不能随意走动,好不容易挨到今天,宁可起了个大早,也要跟妈一起去看姨。
到家公这边,姨才刚起床,头发都还没梳好。她穿着一件雪白雪白的毛衣,领子高高的堆在脖子上,竟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样式。裤子也不是像大家穿的棉裤那样粗壮,是黑色的,贴身的很,显得腿有细又长。姨随便披着一件黑色大衣,领子上也是长长的毛,头发披散着有像卷过的,又有不像,总之就是洋气的不得了。看见丽姐她们过来,,姨笑的眉毛弯弯的跟她们打招呼:“哎呀!这是丽姐吧?你们怎么这么早?”丽姐儿也没想姨怎么就认得她,当时脸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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