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和江夏之间的一处山丘上。
一名士卒骑马飞驰而过。
“将军,荆州牧刘表有书信一封要交给您。”
士卒恭敬地递上书信后便在孙坚的示意下转身离去了。
孙坚沉吟了数息,拆开信,一目十行,片刻时间便将书信看完了。
“父亲?”见孙坚不说话,虽然已经猜到了原因,但孙策还是开口问了一声。
孙坚闭眼思量了一会,看了看孙策,点头道:“嗯,为玉玺而来。刘表约我到前面的山谷见面。”
一旁的韩当哼道:“主公,看来刘表老儿已经做好伏兵了,想来是打算拿不到玉玺就动手了。咱们杀回长沙去!我们江东军什么时候怕过刘表的荆州军啊?”
孙坚叹了口气,说道:“别说了,我心中之愿,你们不是不清楚。何况汉室于我有知遇之恩,而今天子蒙难,我岂能因一个玉玺就背叛朝廷。”
“我观十几路诸侯,只有公孙瓒、刘备、曹操等寥寥几人是真心平乱安邦的忠臣,可惜这玉玺不论交给谁都是个祸端,我更不可能将玉玺交给袁绍这个小人,不得已才将玉玺带走。”
“刘表是汉室宗亲,又手握重兵,他既向我讨要,于情于理我都没有不给之理,玉玺由他保管,我也安心了。”
“主公,三思啊!”程普等人纷纷开口劝谏。
他们怎能甘心?
十八路诸侯征讨董卓都功败垂成,天子被裹挟去了长安,国都毁于火海,这日后还是大汉的天下吗?
这天下是该变了!
那日后谁能统帅江东,征战天下?
是孙坚!在程普等人看来,这玉玺正是天意授国!
孙坚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厉声道:“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
众将连连叹息,这才不情不愿地缓缓散去了,山头上,只剩下父子二人。
孙策上前道:“父亲,你为汉室尽忠,损兵折将,甚至背负骂名,现在就这样把玉玺拱手相让,这样值吗?”
孙坚微微一笑,揽过孙策的肩膀,指着不远处的士兵们说道:“伯符,你看这些士卒,当兵能得到什么?”
见孙策疑惑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孙坚继续道。
“粮饷吗?为了一口饭,赌上性命值吗?”
“无数将士为爹浴血而战,不离不弃,他们就只是因为一口饭吗?”
“不是的。他们都有一个梦想。”
“他们梦想着有朝一日天下太平,父母妻儿有衣穿、有饭吃,不用再受战乱之苦。”
“因此,他们才与众不同。”
“他们才成为了爹驰骋天下的精锐之师。”
“他们把梦想寄托在爹的身上,相信爹能带他们实现这个梦想。他们觉得值。”
“爹也有一个梦想,跟他们一样的梦想。”
“所以爹才兴兵讨贼,匡扶汉室,拨乱反正,只要有一天乱世得平,爹觉得就值了。”
孙策说不出话来。
孙坚出发后不久,三将终于还是忍不住来大帐见孙策。
“少主,不能轻信刘表啊,主公只带3千人去见刘表,太冒险了!万一刘表翻脸,主公危矣!”程普看着孙策,忧心忡忡的说道。
孙策看着三位叔叔,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刘表为玉玺而来。父亲既然决定把玉玺给他,他怎么会为难父亲?”
黄盖急道:“少主,你想想,曹操带出天子血诏,昭告天下,请诸侯共伐逆贼。主公远在长沙尚且出兵会盟,他刘表,身为汉室宗亲,却坐守襄阳,不派一兵一卒,刘表此人分明是个无信无义之徒,哪里会讲什么道理?”
听到这里,孙策不禁有些担心,觉得父亲只带这点兵马确实有些欠妥了。只是,他现在如果再调动剩下的兵马随行,会不会又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孙策紧锁眉头,踌躇起来。
韩当见孙策动摇下来,趁热打铁道:“少主,你想想,主公把玉玺给了刘表,刘表会感激主公的忠义吗?他只会以为,主公贪图玉玺背信而走,结果来到这里被他截住,惧怕于他,这才无奈的交出了玉玺。若刘表怕主公怀恨在心,日后报复他,要杀了主公以除后患呢?”
孙策大惊,猛得离座而起,把凳子弄翻了也浑然不觉,脸色凝重道:“让所有士卒做好战斗准备,你们去帮我先集合虎啸营,我带虎啸营先行。”
黄盖道:“少主,若刘表真的翻脸了,此行危险,还是让我等率虎啸营先行吧。”
孙策摇了摇头道:“我必须去,没有父亲将令,3千虎啸精骑你们一个人也带不出这营门。诸将听令!”
三人一听,连忙正色道:“在!”
孙坚继续道:“韩当、黄盖随我率虎啸营先行,若遇敌军阻截黄盖领1000人留下杀敌,确保我等后路,韩当随我直冲进去,直到找到父帅为止。程普领后军4000人,接应我们撤离。
三人齐声道:“领命!”
眼见孙坚领着士卒走进了山谷。
远处的山上一起眺望的刘表和蔡瑁两人不禁有些紧张。
“报,孙坚已领军进入山谷,黄祖将军领2000士卒埋伏在了谷口,只要主公这里厮杀起来,黄祖将军就断掉孙坚后路。”
蔡瑁笑道:“孙坚已成瓮中之鳖,主公,下令吧。”
刘表神思不属,脸色阴晴不定:“真要杀孙坚?万一他愿意交出玉玺呢?我看还是让我先劝劝他吧。”
蔡瑁一听便知道刘表这时又懦弱起来,心中颇为不屑,脸上却恭敬道:“主公,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江东军就驻扎在30里外,精锐骑兵转瞬即到。若孙坚不肯交出玉玺,正面交锋,我军必是惨胜。但只要我们出其不意,先发制人,吃下这一支兵马,杀死孙坚,江东军必定大乱。我们再乘胜追击,今日江东军必定全军覆没。”
“再说,若孙坚此时被逼无奈交出玉玺,日后还不是要找主公报仇?留下孙坚性命,只会留下无尽祸患!”
“再者,现在杀了孙坚,江东六郡唾手可得啊!主公,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权衡弊利之下,刘表终于点头了。
“杀!”
一声号令,山谷两侧埋伏的弓箭手纷纷射出箭矢,谷内一时下起了箭雨。
孙坚怎么也没想到刘表竟然连一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要他的命!
孙坚军的弓箭手回射,但是箭矢射到林子里,威力大减。
这时,两边埋伏的上万刘表军士卒冲杀下来,孙坚军的士卒登时被杀得大乱。
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卒,孙坚仰天嘶吼:“汉室负我啊!”
孙策赶到时,厮杀早已开始,他怒发冲冠,亲自带领虎啸营冲锋,竟无人可以阻挡片刻,江夏太守黄祖更是被他生擒。
然而,冲破层层包围,看到了胸口被羽箭贯穿,已经奄奄一息的孙坚时,孙策简直要疯了。
他匆忙滚下马来,从其他士卒的手里接过孙坚,将他抱在怀里。
那伟岸的男子,坚实的背影,现在好像轻飘飘的羽毛!
孙策忍不住流下泪来。
“父亲!”
“不,父亲!不要啊!”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孙策抱着孙坚,无语伦次,茫然而无助。
“策儿吗?我的策儿来了吗?”孙坚在笑。
孙策心如刀绞,恨声道:“父亲,你别说话,还有救的。孩儿这就带你回去。”
孙坚微不可查地摇了下头,说道:“照顾好你母亲。”
孙策张张嘴,却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低吟,他狠狠地点头,只怕父亲看不清。
“照顾好你弟弟妹妹。”
孙策狠狠地点头。
“我若不在了,只怕你的威望,还不足以统帅江东,你,要学会,隐忍,不能,再冲动了。”
听着孙坚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孙策泣不成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想要吐血,想要哭,想要发怒,孙策只感觉一股冷意清空了大脑,只省下一个念头。
“爹,我这就去取刘表狗头来见你。”
一只手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肩膀。
“不能打!这一仗不能打。答应爹,带着这些江东子弟活着回到江东去。”
孙坚睁大眼睛盯着孙策,有太多的话还想说,但是没有时间了,也没有那个力气了,他想透过这双眼睛告诉孙策,他相信孙策会懂的。见孙策点点头,他终于安心了,笑了。
那只手松开了。
孙策忽然流不出泪了。
那个永远走在他前面,他追逐着背影的男子就这样死在了这里。
“少主,斥候来报,有1万5千人从西边急奔而来,估计是刘表的援兵到了。少主,怎么办?”
孙策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看左右的士卒,他们的眼神带着茫然,和疯狂!看着他们,就好像看着自己。
带着他们活着回江东!仿佛父亲在耳边叮咛。
孙策握紧身边的长枪,站起来,怒吼:“从今往后,我就是江东之主!”
“只要我孙策还在,江东军就垮不了!”
“走,随我杀回去江东去!”
半月后,长安城。
李儒大步流星地走进相府,急急道:“丞相,大喜,大喜啊!哈哈!孙坚被刘表杀死了!”
正看着艳舞的董卓,愣了好半会,急忙屏退舞女,细细询问起来。
良久,董卓大笑道:“这心腹之患总算除掉了。再除掉袁绍这个恶贼和曹操小贼,我就高枕无忧了。”
李儒连连称是。
“嗯?对了,孙坚的儿子今年几岁了?”
“十七岁。”
董卓往后一仰,安心地躺倒椅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晒然道:“十七岁的小子,哈哈,手下一些残兵败将,不足为虑了!这玉玺果然没白丢。”
李儒虽连连点头称是,却不由想起了他的幕僚贾诩对他说的一席话。
“大人,原本董公是恨极了曹操,才舍得用私藏起来的玉玺设下此计。没想到死在此计下的却是孙坚。”
“可见曹操此人真乃是不世枭雄!天下诸侯尽被其玩弄于鼓掌之中!若不尽早除去此人,恐怕他必成董公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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