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很简单,做却是另外一回事。
陈乔山清楚,想说服王巍接受自己的条件恐怕会很困难。
屯河的股价之所以跌到这个地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市场失去了信心,即使对情况乐观的人,也不敢断言,股价最终的低点会着落在哪里。
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难题,对于陈乔山而言,却根本就不是问题,他记得很清楚,屯河股份最终跌到每股一块五毛八,就再也没有继续跌下去。
陈乔山虽然清楚,可这根本就不可能拿出来当证据,想说服王巍,还得从其他方面着手。
“陈先生,虽然目前的股价看似已经触底,可谁也说不清楚市场到底会是什么情况,你现在入手,风险恐怕小不了。”王巍磨蹭了好一阵,这才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陈乔山也没感到失望,情形虽然不是很乐观,可也没直接拒绝,那就还有谈下去的余地。
他琢磨了下,这才说道:“王总监,风险肯定是有,不过还是值得赌一把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屯河要是再跌下去,有些人会不高兴的。”
王巍一怔,不过稍一寻思,他就明白了陈乔山话里的意思。
如今的各大商业银行,才是屯河股份最大的债主,如果屯河真的完了,这个损失他们未必能担得起。
银行自然不会插手企业经营,他们却可以替企业去寻找下家接盘,不管是谁接手屯河股份,想来都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
想清楚里面的关节,王巍不禁笑道:“陈先生,没看出来,你的年纪不大,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陈乔山不禁有点啼笑皆非,他可是清楚,眼前这位可是号称“涨停板敢死队”的中坚力量,谁敢跟这帮人比胆大?
他无奈苦笑道:“我就当你这是在夸我了。”
气氛稍微轻松了点,不过进展依然缓慢。
陈乔山心里有点着急,可他也知道,事情不是着急能解决的。
耽搁好一阵子,王巍才给出了句实在话,“这次风险太大,屯河股份随时有套牢的可能,一比三我可以做主答应下来。”
陈乔山心里计算了下,坚持道:“一比五,我可以签兜底协议。”
王巍先是一愣,不过马上就笑着接口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陈乔山确认道。
所谓兜底,就是当股票跌破平仓线,或者被套牢,天一证券由此产生的损失,将由陈乔山全额赔付。
如此一来,所有的风险都转嫁到陈乔山头上,将来要是出问题,天一证券不用承担一点损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后面处理起来自然快了很多。
办完手续,陈乔山额外插了一句:“既然协议都签了,平仓的事就该由我来拿主意吧?”
王巍打量了陈乔山一眼,一时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他知道陈乔山在国投电力上挣了不少,不过却估不准对方的身家。
虽然签了兜底协议,可真要是赔了,赔偿额度也得有个限度。
王巍为难地说道:“这样做不合适吧?”
陈乔山笑道:“那这样,我们来个约定,在股价跌到一块五之前,天一证券不能强行平仓,你看这样行吗?”
“那你准备在什么价位吃进?”
陈乔山犹豫了下,这才给出个答案:“一块八。”
他这话有点不尽不实,对于如今的屯河股份来说,三百万差不多能买入一万多手,如果同时涌入市场,直接砸出一个涨停都不在话下,不过后市就难说了。
也就很短的时间,王巍心里就有了计较,这个区间在平仓线以上了,还是可以接受的。
他笑着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一切手续办完,保证金也打进了天一证券的账上,眼见着资金划拨到位,陈乔山这才带着孙光明离开。
刚出证券交易所的大门,全程没开口的孙胖子忍不住抱怨道:“大山,这也太亏了,这股票还一毛都没买呢,就扣了五万块利息,如果亏钱了,还得我们赔,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陈乔山笑道:“怎么,不服气?”
“当然不服气了,月息2%,年化率就24%了,这不就是高利贷吗?”
陈乔山自嘲地说道:“谁叫我们没钱呢。”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他这才补充道:“你要记住,在资本市场,钱就是最大的资本。话又说回来了,想在这行混下去,有几个没借过高利贷的。”
“高利贷不是违法的吗?”孙胖子明显有点接受不了。
“违法?”陈乔山不禁笑了,“不会违法的,你放心,证券公司有的是办法把名目弄清楚的。”
孙光明还是有点担心,问道:“大山,这么高的利息,咱们岂不是很吃亏?”
陈乔山颇为不屑地说道:“这才哪到哪,我们这也就是平均水平,有的同业拆借,只需要过账,你知道利息要多少吗?”
孙胖子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追问道:“多少?”
“就我见过的,最高的接近3%,最低的也在千分之二以上,而且这个只是一天的利息。”
孙胖子被惊得目瞪口呆,这要是换算成年化率,完全就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陈乔却丝毫不感到奇怪,早就见怪不怪了,或许平常人很难理解,不过这才是真正的资本世界。
好一会,孙光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又担心地问道:“大山,咱们不会赔吧?”
“谁知道呢,股市就是赌场,输赢谁也说不准的。”陈乔山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孙光明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要不,你上回说的分红就不用再给我了。”
“怎么了,怕了?”陈乔山忍不住侧头盯着孙胖子问道。
孙胖子的脸瞬间就涨得通红,“谁怕了,主要是上回我什么事也没做,不能白拿你的钱。”
陈乔山笑道:“怎么就什么事都没做?你不是出了七千块了吗?”
孙光明辩驳道:“可最后你分给我五万多啊,要早知道需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我当时肯定就只拿七千块回来。”
陈乔山不禁对孙胖子刮目相看,这家伙很有点义气,不过事情不能这么办。
他正色说道:“胖子,你记住,资本就是资本,不管七千还是七万,承担的风险都是一样的,搞金融的,图的就是资本回报率,投入就有产出,哪怕你只投了一毛钱,也会有相应的收益,赔了就要承担损失,这就是风险收益率。”
孙光明想了想,没再吭气,陈乔山以为他想通了,谁知道这家伙又嘟囔道:“那不是很没人情味?”
陈乔山差点被气笑了,这哥们的大脑回路跟一般人还真不一样。
“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兜里的人民币,哪张有人情味,哪张没有?”
孙胖子被噎得够呛,不过面上还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陈乔山只得说道:“胖子,想在金融界发展,不拼命是不行的,你赚的每一分都是人家赔的,拿了人家的钱,还想跟人讲人情,这个道理是讲不通的。”
孙光明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陈乔山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也怨不得别人,不经过一番血雨厮杀,是体会不到个中滋味的。
他正琢磨呢,孙胖子冷不丁又来了句,“对了,你刚说你见过同行业拆借,你在哪见的?”
陈乔山一个没注意,脚下拌蒜好悬没摔个大马趴,他好不容易站稳身形,很是心有余悸,他忍不住出言责怪道:“我说胖子,咱聊天能不大喘气吗?”
孙胖子乐了,笑道:“我就是比较奇怪,你这些都是从哪学的?”
时间长了,对于别人的质疑,陈乔山应付起来自然很是熟练,他径自说道:“还能打哪学,自然是书本上。”
……
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天一证券,虽然是冬日,不过今天的太阳很足,日头下的一切都是一片光明。走到街口,陈乔山忍不住回头打量了一眼,望着周围鳞次栉比的大厦,他心里忍不住有点蠢蠢欲动。
陈乔山知道,金融业就是现代国家的心脏。
这里是燕京金融街,是全中国资本和技术密集度最高的地方。
有人说,浦东是全国金融界的心脏,可陈乔山却认为,这里才是当之无愧的国之命脉。
望着周围钢铁浇筑的城市,陈乔山心里不禁产生许多期待。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里也会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吧,他在心里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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