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尊者向娄虞二人喝道:“你们又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私宅,该当何罪!”她虽是厉声喝问,但语音婉转,听起来让人极其舒服。
娄之英道:“你来的正好,这刀剑的主人,被你们捉到哪里去了?”
八尊者透过面纱端详了他和虞可娉好一会,才道:“你们是叶氏兄弟的朋友?”
娄之英道:“不错。这二位兄弟胸无城府,偶或出言不逊,却绝没有恶意。不知他们哪里开罪了波莲宗,惹了这场误会?”他想叶氏兄弟说话口无遮拦,只怕言语上引起波莲宗不满,从而起了冲突被擒。
八尊者道:“这是本宗私密,却不关你事。”跳进屋来,一掌向虞可娉袭来,虞可娉急向旁边闪躲,八尊者却手腕一弯,原来这一掌乃是虚招,旨在令虞可娉闪开,这一掌重重拍在窄额汉子头顶,窄额汉子闷哼一声,登时毙命。
娄之英大怒,道:“我本不愿和女子动手,但你们波莲宗残忍好杀、为恶民间多年,我制服了你,也算为民除害!”
八尊者冷笑道:“且看你有多大本事。”双臂一搅,直奔娄之英面门。
娄之英见她出手迅捷,知道此人虽然柔弱,却是劲敌,当下不敢怠慢,闪身躲开回了一掌,两人便斗在一处。娄之英自出师以来,已和徐密、冷怀古等人交手数次,心里已不像先前那般紧张急躁,桃源观武功以绵延见长,娄之英心中平静,越斗越是自如。八尊者身形灵动,闪转腾挪极其迅捷,但她终是女子,气力略有不足,只是娄之英忆起文抒杨当年的手段,忌惮她也有什么机括暗器,不敢过分逼近。
两人又拆了二十来招,八尊者身子一转,左臂微抬,娄之英早就在等她施发暗器,见有异动,便蓄力于足,拟躲过这迅雷一击。哪知八尊者手臂轻扬,竟是指向躺着地上的长脸汉子,只见银光一闪,长脸汉子只觉胸口一麻,逐渐失去知觉。
娄之英低头看去,见长脸汉子脸色发紫,双唇发黑,显已毙命,心中亦感骇然,忖道:“这机括如此厉害,真可谓无声无息,似乎比当年文抒杨所射的更加难以察觉,若射向了我,只怕实难躲过。”暗暗提防她再度突袭。
八尊者却不再射击,咯咯一笑,道:“你若有种,便随我来!”跳出窗外,翻墙出了宅院。
娄之英本就想要追查叶氏兄弟的下落,再则听这女子说话的声音语调,总有一股不由自主之感,当下不及细想,跟着出了大宅,虞可娉拾起地上的刀剑紧随其后。
娄之英见八尊者转过墙角,不向空旷之地奔袭,竟直往闹市之中逃窜,心中大有疑虑,暗道波莲宗行事诡秘,往往狡诈多变,别是中了她的圈套,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哪知八尊者见他缓了,自也行的不疾不徐,既不让他追上,也不让他失了踪迹,娄之英心道:“好贼妇!竟消遣于我。”把心一横,足下发力,快步追了上去。
此时三人已来到大街集市,街旁好多叫买叫卖,熙熙攘攘极难通行。八尊者忽然停步,转身道:“我发三招,你若敢接,算你是个好汉!”也不等娄之英答话,捡起地上三枚石子,向他掷来一枚。
娄之英忌惮她的机括,离她总是隔着丈许,这时听到石子袭来挂着风声,便知此人膂力平平。没想到这一掷不仅力道不佳,准头也是极差,娄之英只向左微微一闪,那石子擦着他的衣衫而去,将身后一名小贩的摊子打翻在地。
娄之英回头去看,原来打翻的是一盏卖烧鸡的鸡摊,幸喜未伤到人,那小贩正手忙脚乱的拾掇,八尊者又道:“第二招来啦!”又是一枚石子袭来,这次更是偏的离谱,娄之英竟不用躲闪,那石子径直从自己右侧飞去,又将一盏枣子摊打翻。
娄之英怕她伤及无辜,刚要上前与她近身而斗,八尊者叫道:“最后一招!”这一子倒是打的又狠又准,直奔娄之英面门而来。娄之英见石子来势甚急,不由自主地将头一缩,那石子“砰”的一声,将他身后的一口油锅打翻,那油锅中正在油炸小吃,满锅的油四下乱溅,直烫的周遭小贩食客哇哇大叫,街上登时便乱了起来。八尊者一转身,隐没在人丛中不见,娄之英欲要追赶,却被乱闯的人群隔开,连走路也都困难。虞可娉此时也已赶到,她见八尊者逃得远了,说道:“娄大哥,咱们别追了,这事有些古怪。”
娄之英见她提着刀剑的袋子十分吃力,便伸手接过,道:“好,这里人多,咱们寻个僻静处再说。”
虞可娉道:“不!稍等一等。”娄之英不知她有何计较,但她既然如此言说,终归自有道理,待两人退到街旁,娄之英问道:“咱们等甚么?”
虞可娉道:“这个八尊者行为反常,你没看出甚么么?”
娄之英道:“波莲宗行事诡秘,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虞可娉道:“不是的,这人似乎对你手下留情。”
娄之英一愣,回思在宅院里的情形,点头道:“你这一说,仿佛也有道理,适才她若用机括暗器射我,只怕我难以躲过。但她却罢手不斗,引我们到这闹市中来,不知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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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可娉笑道:“你既然怕她的暗器,干嘛还来追她?我知道啦,定是她说话悦耳动听,娄大哥听了情不自禁,便一路追来了。娄大哥,你没瞧清楚人家相貌就贸然去追,不怕她是个丑八怪么?”
娄之英虽知她在玩笑,但听了这话心中始终不是滋味,苦笑道:“我是不想失了叶氏兄弟的下落,这才追出,不过这八尊者说话声音的确有些摄人心魄,不知会不会又是波莲宗什么新的妖法邪术。”
虞可娉道:“那也未必,这女子不仅不用机括射你,适才她掷了三枚石子,我却瞧得真切,没有一枚打你要害,那是什么缘故?”
娄之英道:“我也觉得奇怪,难道此人学艺不精,平常惯于用机括伤人,因此暗器上没下功夫?那又何必自献其丑,用石子来打我?”
虞可娉道:“只怕打你是假,人家别有深意。”此时街上混乱稍平,人们又是各司其职,只刚刚吃亏的几个小贩仍在破口大骂。
虞可娉道:“她第一枚石子打翻了鸡摊,第二枚打翻枣摊,第三枚打翻的油锅是什么,我却认不出,咱们过去问问。”来到那摊子近前,那小贩适才被烫伤了手,仍在骂骂咧咧的拾掇,他说的是本地方言,娄虞二人只听得懂六七成,听他骂的虽然不堪,但妙语连珠,也甚是有趣,不禁相顾莞尔。
虞可娉道:“小哥,你莫心急,适才我大哥站在锅前,他为了躲避石子,这才让你折了摊子,又受了损伤,我大哥十分过意不去,想要给你道个不是,这些小钱,权当赔付,请你务必收下。”拿出个二两大小的银锭,放在摊前。
那小贩见是这么大一锭银子,他卖上一个月也未必赚到,而手上不过被烫了两个大泡,根本无足轻重,忙收起戾气,满脸堆笑道:“这怎么敢?小的做的小本生意,也值不了几个钱。”拿起那锭银子,却不递还,摸在手里不住赔笑。
虞可娉道:“你莫要推辞,给你是理所应该。老板,你这做的是什么点心,我们是外乡人,可从未见过。”
那小贩笑道:“这是咱们当地百姓最爱的早点,叫做马蹄馓子。两位客爷稍等,我这就给您二位做来尝尝。”将银子收入怀中,把锅重新擦抹干净支起,倒上热油准备烹炸。
虞可娉想了一会,问道:“这唐州城里,哪里的馓子最为出名?”
小贩把嘴一撇,道:“客爷,莫是我自吹自擂,这马蹄馓子满城遍地都是,要论和面、火候、酥软、香脆,我这独此一家,不输别号。”
虞可娉心道:“你的未必便是全城最好,不过这东西简单易做,只怕也难说哪里有什么好或不好、出不出名。”想了一想,又问:“城里可有哪些以馓子命名的地方?”
小贩道:“以馓子命名?这东西是寻常人家的吃食,哪里会有人用它命名?我在这里长了三十多岁,可从没听过。”
虞可娉又道:“以马蹄命名的呢?可有这样的地方?”
小贩道:“唐州城里没有,城外倒是有座马蹄庙。”
虞可娉眼前一亮,道:“那在什么地方?”
小贩道:“从西门出去,往西北行三四十里,那边的枣树岭里,有一座马蹄庙,那里只一个庙祝看管,他还是我的远房亲戚哩。”
虞可娉听到枣树岭马蹄庙几个字,喜道:“娄大哥,这下只怕八九不离十。”
娄之英一头雾水,道:“什么?”
虞可娉道:“刚才那个八尊者用石子儿掷你,明显准头不对,那是为何?我猜她是要给你些许提示,她第二枚打在枣子摊上,第三枚打中马蹄馓子,这不正是说枣树岭的马蹄庙么?”
娄之英也觉有些道理,问道:“那打翻的鸡摊又算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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