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王,真名叫做王牛奋,是隔壁村王老先生的独子。
说起这个老王来,四乡八村都是大名鼎鼎,那可是个小孩见了瑟瑟发抖,大人见了纷纷摇头的人物。
梓杨老家那块民风彪悍,十来岁的小孩子就开始组团作战打群架了,通常是村子跟村子之间的战争,几十个小孩子互相扔石头,打弹弓,头破血流的事情时有发生。而老王就是孩子中的霸王,战斗力超凡,下手也狠,经常有鼻青脸肿的小孩子被家长领着到王老先生门口讨还公道。
王老先生年轻的时候读过几年书,对国学颇有造诣,据说能熟读唐诗三百首,所以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他能完成自己未竟的事业。给儿子起的这个名字,寓意很诚恳……像老牛一样勤奋——这也展现了老先生脾气耿直的一面。
但是那些乡下的土鳖不这么想,他们直接把这个名字想成老牛的排泄物,直呼牛粪,虽然读音差不多,但是从表情和态度上可以感觉出屎的味道,这让老王很苦恼。
后来上小学的时候,个人价值观成熟了,他就自作主张地在花名册上改了名字,叫王牛逼。如果不是小学班主任苦苦阻拦的话,这倔强的孩子说不定人生就要多留下一个污点了。
王老先生是个走街串巷的郎中,俗称赤脚医生,懂中药,会开几味药方。在文化程度普遍低的农村里,算是个知识分子。家里《故事会》等名著也攒了好几堆,再加上七大姑、八大姨的治了不少病(没错,是个妇科医生,兼兽医),所以在这一带颇有点名望。
但是生出的老王,却一点没有个书香世家的样子。
老王从小性格顽劣异常,三天闯一小祸,七天闯一大祸。
提起王牛奋这三个字来,那一带的人都要竖起大拇指,这孩子十几岁的时候终于不负父望,长成一条飞檐走壁的汉子,上树掏鸟,下水摸蛤,端的是一副好身手,关于老王比较传奇的故事是,有一次他在别人的老房子上掏鸟窝(北方农村的房子用片瓦混合草泥盖顶,有些地方缝隙较大,就有鸟雀在其中筑窝),收获颇丰,一时兴起,竟然给人揭了半边房,直到哗啦一声踩透房顶,直接掉到人家的饭桌上。
那户人家正在吃午饭,突然天崩地裂一声响,一个半大小子天神下凡般砸到锅里,溅了众人一头一脸的菜汤,还没回过神来,这家伙就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夺门而出,只留下汤水淋漓的背影!
农村形容熊孩子有一句话叫做“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用来形容老王再贴切不过。
老王爹也秉承古训,隔三差五就棍棒教育一番。教训起儿子来也是下死手,像正常人家动家法,一般都是藤条、笤帚什么的,王老爹不管这套,基本上什么趁手使什么,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擀面杖、板凳、锄头、钉耙……有一次,老王还被一只老母鸡直击面门。用王老爹的话说,这孩子皮实,不用点重兵器打不疼他。
而打不疼,就达不到教训的目的。一般平常孩子打一顿能老实两个星期,但是老王上午被打,下午就忘。
我们正常人家的孩子犯了事儿,基本上就是低头顺眼地站在原地挨打,打几下就哇哇哭,母亲看了就心疼,就开始护犊子骂老爸——你给我把孩子打坏了!!
老王家情况比较特殊,第一,他皮糙肉厚打不坏,第二,他跑!经常看到王老爹追着老王在大街上呼啸而过的情景。
后来王老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管不住他了,再这么闹腾几年说不定哪天就被他气的两腿一蹬了,狠狠心,一闭眼,把他送进了武校。我管不住你,自然有人能收拾你。
梓杨老家那边是水泊梁山的发源地,自古以来就民风彪悍,习武成风,山野间遍布习武之人,有那老汉在地里干着活儿突然就会来个大劈叉,基本上是个男人就会两手,说不定哪家就有祖传下来的拳谱、剑谱。但是一般人家不把孩子往武校送,因为苦!
乡邻里多有顽劣的小子送到武校去,说是锻炼实是受难,据说里面把人当牲口一样,吃喝住条件差不说,每天还要被打的死去活来,这叫作未学打人,先学挨打。那边武校的教练素质也都不高,说他们心狠手辣丝毫不为过,个个都是心理不健康的凶残分子。
听老王说,他们在武校的时候,早晨5点就被教练棍子抽起来,一排排的人对着墙开始劈腿,劈完腿开始练一字大劈叉,劈不下去教练抓住双肩往下压,一直压的骨头咔嚓响。
梓杨问老王疼不疼,老王说一开始疼,后来筋拉开了就好了,梓杨问那你腿劈开了是不是就松松垮垮了,走路拉屎撒尿的时候会不会受影响?
在这个地方混几年的人,心理扭曲程度可想而知。那年头在武校出来的人,有相当一部分成了混混、恶霸,进局子的几率达到50强——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很贴切的形容了这路人等。
老王是个奇葩,别人都说习武之人身形匀称,什么倒三角、鱼人线,而老王却练了一副麻将牌的身材,所谓麻将牌,就是头、脖、腰、身一体,别人都是凹凸有致,他是上下一般粗。头跟石头轱辘一样,脖子跟水桶一样,腰跟油桶一样,从背后看整个人就是一只桶。梓杨问老王在武校到底是练的哪门工夫,这小子一直三缄其口。
后来才明白他在武校根本没练什么正经工夫,一直做陪打来着。
原来王老爹虽然家学渊源,但因为为人正直,给人看病不乱收钱甚至有时还倒贴,所以导致家境贫寒,没钱给武校老师送礼,所以老王在学校里也一直不受待见,别人练套路,教练就安排他当陪打,说白了就是当沙袋。
不过这小子也是倔脾气,在武校受了委屈也不跟家里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而且憋了一股气,做陪练也要做到世界第一的节奏。你还别说,因为陪练做的敬业,他竟然还陪出了名气。
据说他因为耐打能力强,在武校都出了名,有一年还把学校里一个散打冠军种子给怼伤了,据说是用脸把人家的手腕撞骨折了。
在武校混了几年,到了18岁的时候,成人老王回来了,
老王出关的时候在乡亲们中还引起了一股热议,你说没练武术之前就已经横行霸道了,练武之后那还不鱼肉乡里?大家一致认为这孩子将往犯罪分子的道路上发展。
没想到老王这小子不按套路走,跟变了个人似得,不打架也不惹事,开始努力学习了。也不知碰了什么狗屎运,复习两年参加高考,竟然一举考取了一所不错的医校,把王老爹兴奋的走路一蹿一蹿的,跟脚下装了弹簧一样。见人就说祖坟冒青烟了。
高中这两年时间,老王跟梓杨是同桌,两个人虽然一静一动脾性迥异,但是却无比合拍,同时暗恋一个女同学,同时被班主任罚站,同时被体育老师追的跑进女厕所。在枯燥的岁月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临近毕业的时候,两个人也一起畅想未来,那时候梓杨搞到一本书,上面有全国各地的高校分布和简介,两个人经常拿着书比划,将来我要考哪个哪个军校,哪个军种比较适合,哪个地方人杰地灵,民风纯朴,花姑娘漂亮漂亮地干活。
两个人都希望考军校,第一,毕业出来就是军官,威风。第二,军校国家培养,不收费。
高考前两个月,二人美梦做到头,终于觉得大势已去,以自己的能力干不过这一班如狼似虎的同校兄弟,索性也不学习了,把未来的希望都建立在运气的基础上,用他们的话说,学习上的不努力是对现行教育制度无声的反抗。
后来高考成绩下来,两个人竟然都过了分数线,不出意外,两个人第一志愿都报考了cd的一所军校,一起兴致勃勃地到济南军区进行体检、复试。后来,通知单下来,老王被分配进了s市的医学院,梓杨被调剂到了h市贸易学院。
“我们考不上军校不是因为身体素质差,而是因为没背景,没钱贿赂教官请人吃饭,一定是这样”,梓杨和老王都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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