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女儿出生之后该怎么面对,这一直都是藏在英落心中的最大难题,甚至比深渊的威胁还要靠前。不幸的是,她在这个问题上一直没有突破性的进展;而幸运的是,女儿出生起码还要等个千八百年,她有足够多时间可以慢慢思考。
但现在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一个完完整整,全头全尾的女儿就站在英落的面前,正用小狗一般想上来蹭蹭却又不敢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直接击碎了她的心防。
这就是我的孩子!莫名羁绊牵动着她的心,想到刚才对方表现出来的精湛剑术和不屈意志,她露出赞赏的目光,心中竟生出了“真不愧是我的种”这样的念头。
“我……”英落伸出了手,刚上要上前,女儿却露出了戒备的神色,后退了一步。
“现在我与这个女人相比,谁要更亲近一些?”女儿赌气似的说道:“你应该站在我这边才对!”
“呃,之前不都是误会嘛……”英落挠挠头,陪着笑脸说道:“现在真相大白,一家人完全用不着打打杀杀的啦!”
“哼,我跟这个女人可不是一家人!”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雅典娜跟我们当然是一家人。”可话一出口英落就愣住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雅典娜就相当于女儿的后妈,而现在的场景就像是爸爸把新欢带回家里,让女孩开口叫妈一样。哪怕是一般孩子都要炸,更何况现在的孩子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灵!
果不其然,黑焰再次从女儿身上腾起,一道剑光毫不犹豫的就像雅典娜斩了过去!
咣当!
钢烈剑架住了攻击,英落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雅典娜身前,女儿与她四目相交,气冲冲的说道:“你还帮她!”
头好痛,肝也痛,还有胃,整个都抽到一起了……英落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现在的处境实在太令人尴尬了,并没有类似经验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好在雅典娜看出了英落的窘迫,开口解围:“单一的信息源是无法诞生新生命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另一半信息是来自深渊吧,所以才造就了你一半秩序一半混乱的特殊形态。”
“不错!”雅典娜在女儿那边仇恨满格,一开口就吸引她的全部注意。女儿挑衅的说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是深渊的一部分呢。怎样,伟大正义的智慧女神要消灭我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打算。”雅典娜揽过英落的胳膊:“就算看在英落的份上,我也不会与一个后辈计较。”
“啊,不错,我是后辈!”雅典娜故作亲密的姿态让女儿气的不轻,她咬着牙狠狠说道:“那也比你这种活了万年的老女人要强的多!”
“老、老女人?!”雅典娜捂住心口倒退一步,明显被打击的不轻,作为原来的奥林匹斯神族,她的年龄是英落的几千倍,虽然真神不存在衰老一说,但年龄问题总是她不愿提及的禁区。现在被无情的揭开,饶是以雅典娜的修养也再无法维持形象,脸都抽在一起了。
“喂,管管你女儿!”雅典娜使劲掐着英落的胳膊。
“需要被管教的是你才对!”女儿也不甘示弱。
英落被夹在中间,满头大汗,只能一个劲苦笑。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诡异的修罗场了吧!
“总之!”英落长出一口气,认真的对女儿说道:“跟我走吧,一起回家!”
女儿刚露出几分欣喜,但又很快变成苦笑:“那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我的家就在这里,只有这种秩序与混乱相互融合的世界才是我的容身之所。”
“我们可以想办法。”英落不放弃的说道:“你的问题一定可以解决,我们可以在神界为你专门开辟一处独立的空间!”
“你愿意这么做,但其他人呢?”女儿摇头说道:“我与深渊相比只是显的稳定一些,实际上我的存在也会将周围的信息逐渐无序化,对秩序世界来说就像是毒药一般。”
“这……”英落完全没料到这个答案。
“所以最好的方案不是我到你那里去,而是你来我这边。”女儿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的世界中既有混乱也有秩序,你在这里生活绝对没问题啊!”
“听上去不错。”英落看了看下面,天蝎座已经靠近东京区域外围,到处都是哭喊之声。她长叹一声,摇头说道:“但你的世界有太多悲剧了。”
“那有什么关系!”女儿大声说道:“不过是一些凡人,根本无关轻重不是吗?”
“的确无关轻重,我也没有伟大到想要阻止虚空中的所有悲剧。”英落说道:“面对悲剧,我可以选择视而不见,但这不意味着我要去亲手制造悲剧。”
短暂的沉默后,女儿的眼睛暗淡下去,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她退后几步,淡淡说道:“所以,你为了这些外人,要放弃自己的女儿吗?”
“我并不是要放弃你!”英落竭力的在脑中寻找词汇:“我只是,我只是想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根本没有什么两全其美!”女儿握紧双拳,突然大声叫道:“就像你想要拯救那些受诅之子一样,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从来没有中间!我既不是秩序,也不是混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开辟出适合自己的道路,谁阻拦我,我就斩掉谁!现在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原来来到我这边,与我一同开创新世界吗?”
英落没有回答。
“好吧,我明白了!”女儿苦笑一声:“我从一开始就是个意外,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你大概根本没把我当成女儿吧。”
“不,你是我的女儿,这点永远不会改变!”英落认真的说道。
“是吗?”女儿嘲讽道:“我可是感觉不到你的爱呢!”
英落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无比爱你!”
“那就证明给我看!”女儿指着下面的天蝎座说道:“这东西正在破坏你女儿的家,消灭它,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好!”英落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女儿冷笑道:“但你不能从信息层面上动手,只能依靠常规手段!”
“为什么?你这根本是在强人所难!”雅典娜不岔的说道。如果动用神力,英落消灭天蝎座再简单不过,但若是仅仅依靠常规手段,就会变的麻烦无比。再怎么说对方也是抑制力的产物,本就位于世界的顶点,能够消灭它的途径寥寥无几。
“我虽然年轻,但还没有幼稚到强人所难!”女儿冷冷说道:“如果从信息层面上删除天蝎座,会造成剧烈的动荡,可能直接导致平衡崩溃。我是要拯救我的家,可不是要加速它的毁灭速度!”
“唔……”雅典娜无话可说。
女儿又看向英落,略带得意的说道:“怎样,现在还敢夸下海口吗?想要表现你的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英落深吸一口气,然后认真的点点头:“明白了,我不会动用信息级的力量!就算不能证明我对你的爱,至少也要拯救女儿暂时的容身之所啊!”
女儿一愣,然后莫名恼羞成怒的说道:“随便你,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秩序神灵有什么手段!”
“嗯,你静静看着就好!”英落露出笑容:“这次让我来保护你!”说着,她便从空中消失。
女儿呆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复杂无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该怀疑她。”雅典娜耸耸肩膀:“在某些方面,她固执无比!比方说,保护她想要保护之人的时候!”
女儿咬紧了嘴唇,吐出了意义不明的两个字:“笨蛋!”
……
天梯的中央电算室中,莲太郎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脑中空白一片。天蝎座已经进入巨石碑的范围,意味着整个东京区域已经彻底沦陷,灭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完了,一切都完了啊!”少年抱着脑袋,脸上写满了绝望。
“是啊,都完了。”天童木更的声音自手机中传出,反而透出一丝解脱:“人类的努力,有时候还真是不值一提呢。”她那边也一样,除了坐在主位上闭目祈祷的圣天子,其他人统统跑了,大人物和小角色在这个时候没什么不同,顷刻之间原本热闹的指挥部就变的冷冷清清,只有显示屏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反而透出一股死寂。
蓝原延珠凑了过来:“莲太郎,我们都要死了吗?”
莲太郎将女孩搂在怀中,轻轻的点头:“是啊,我们都要死了,在同一天,同一刻,一起共赴黄泉。”
“虽然很害怕……”蓝原延珠将脑袋放在对方胸口,闭着眼睛说道:“但能与莲太郎一同死去,却感到很幸福呢,给人感觉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
“老夫老妻可不是用在这里的啊。”莲太郎苦笑一声:“反正都要死了,就随便你怎么说吧。”
“现在放弃还太早了!”一个女声突然在两人的耳边响起,紧接着英落就出现在了少年和少女面前。
莲太郎显示一愣,然后猛的站了起来,在英落面前普通一声跪倒:“神灵大人,求求您,救救大家吧!”
“神灵?”透过手机传来天童木更奇怪的声音:“莲太郎,你该不会是在死前神经错乱,出现幻觉了吧?”
“不是幻觉!”英落制造出一具分身,直接降临在指挥所,以此来替代不稳定的卫星通讯。她在圣天子和天童木更惊讶的目光中说道:“都打起精神来,反击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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