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满街烧纸,烟火人间。
家家户户都在今天紧闭着门户,太阳方才落下西山,街上便已经没有了行人。
枯黄的的草叶和没有烧尽的纸钱,在风中无力的打着旋,零星的火星之中,仿佛又时而可见重重鬼影。
这一天夜里,陆判来的特别的早。
几乎就在日头落下的一瞬间,便出现在了朱府。
“准备好了吗?”陆判对楚河问道。
楚河点了点头。
“天生不会打鸣的老公鸡,纯黑无一丝杂色的壮黑狗,往地下挖掘七尺七,再分三层搭建法台,腐草人、棺材钉、上等朱砂都已经按照大宗师的吩咐,准备妥当。”楚河说道。
陆判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法台处走去。
朱尔旦夫妻也在,正好奇的看着,倒是朱府的一些仆人,一早就被赶出了这个院子,没有主人的招呼,不可进来。
陆判先喂给黑狗吃了一块大大的黑漆漆的芝麻月饼,月饼像是用格外粘的糯米做的,塞在黑狗的喉管里,吞不进去,吐不出来,好生难受。
之后便将那老公鸡系在屋顶,让它正对着东方。
之后便是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调合朱砂,然后勾勒符咒。
和一般道士用的符咒不同,陆判写的符咒没什么规则,看起来就像是一通乱画,常言说字体潦草或者难看,就像是鬼画符,或许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一直等到子时,阴气最重,鬼门已经彻底洞开,整个人间都已经被阴气填满,月光下,眼神稍微好一些的人,若是走夜路,很容易,就能清晰的看见,一个又一个的鬼影,只是从外表上看,就能看出这些影子,绝非活人。
绝大多数枉死的鬼魂,都会保持自己死前的惨状,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找到仇家,然后将对方吓死。
毕竟鬼也是人死之后的遗留产物,没道理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战五渣,死了之后就突然像咸蛋超人变身似的,拥有了各种特异能力。
那样的话,岂不是人活着还不如鬼?
那些拥有强大实力的鬼怪,都是和人一样,经过长时间的艰苦修行,方才拥有了实力。甚至相比起人来,鬼的修行道路,更加的艰难、崎岖。
鬼门彻底打开,陆判便拿起草人,将早已写好的顾太师生辰八字烧成灰,然后把灰洒在草人上,先以棺材钉朝着草人扎去。
作为地府判官,想要知道一个凡人的生辰八字并非难事。
当然了,没有阎君冥书的勾画,身为地府判官,陆判也不能直接勾走顾太师的魂魄,否则的话就是干扰天地伦常,是要受大罪,吃大苦头的。至于给朱尔旦换心时的异象,却又另当别论。
棺材钉一钉下去。
远在相国寺中,被一群大小和尚围着,正在口诵金刚经的顾太师,忽然变觉得心口一疼,整个人便在地上开始打滚。
佛祖金身之下,端坐的一个老和尚猛然睁开双眼,怒斥一声:“何方鬼祟,竟敢在佛祖面前害人,给老衲显形。”
手中佛珠一洒,均匀的落在了顾太师的身边,一股巨大的金刚之力猛推。
法台之上,那代表着顾太师的草人心口,棺材钉便迅速的弹射出来,朝着陆判飞去。
陆判一口鬼气吹出,将那已经受佛门真元感染的棺材钉吹断,任由其落在地上。
然后飞快的拿出一杆从白无常那你借来的白帆,左右摇晃,搅动天地间充沛的阴气、鬼气,隐藏行迹,以免对方通过施法痕迹追溯过来。
“不好!对方请了佛门高人护身。”陆判面色有些难看的说道。
楚河便急忙道:“如此太过麻烦大宗师了,还请大宗师收手,报仇之事,在下自行另当做计较,不敢再劳烦大宗师。”
这话说的,好像是在给陆判台阶下,但是时机把握的却不太对。
如果是陆判在假模假样的努力一二后再说,定然是恰到好处。
如今陆判初施法便遇挫,楚河迅速开口这么说,却让陆判脸上有些挂不住。
最难堪的是,朱尔旦还较有兴趣的站在一旁观看,似乎还意犹未尽。如此情况之下,陆判怎么都不能停下来。
便唯有说道:“无妨!几个老秃贼罢了!我并非放在眼中,且看我神通。”
说罢陆判用红袍遮脸,再露出来时,却变得红脸獠牙,凶恶非常。
一双鬼眼一瞪,竟然有幽光探照而出,顺着草人朝着那远在相国寺的顾太师蔓延。
下一刻,相国寺中,顾太师的脚下便燃烧起了黑色的火焰,此火水浇不灭,形同业火,从罪恶而起。
罪恶不消,此火不熄。
看着在黑色的火焰中不断惨叫的顾太师,众多和尚都口诵‘阿弥陀佛’。
那老和尚却道:“顾居士身有罪恶,然有心向善,我等佛门弟子,自然当秉持普法之心,广开方便之门。此番有鬼神施展此地狱业火,定然来历非同一般,乃是借着鬼门大开,浑水摸鱼。”
“诸位!且同老衲一起施展佛门大法,驱逐阴气,引出阳气,强关鬼门。鬼门一关,此鬼神便难以遁形,自有天条处置。”
众多大小和尚依照而行,纷纷将真元打出,庞大的真元流动,汇聚成一方巨大的佛门卐子,朝着天空印去。
天空之中,电弧蔓延,隐隐听见咔嚓作响。
仿佛有门扉,即将被强行关闭,无数的鬼魂,发出惊慌怒吼之声。
就在朱府之中往外看,似乎东方已经突然升起了一道曙光,天上的圆月,也要迅速的落下。
陆判迅速转身,狠狠的一巴掌拍在那大黑狗的后脑勺上。
大黑狗哀鸣一声,原本卡在喉咙里的月饼,便整块的都吐了出来。
奇异的便是,那原本即将隐匿的圆月,突然大放月光,变得明显起来,将那一丝曙光重新压制了回去。
虽然都是光,但是月光属阴,曙光属阳,对立而生,不可同视。
“好一群和尚,竟然想强行更改天地运转,提前让阳气上升,阴气下沉。幸好我早有准备,岂能让你如愿?”陆判冷笑说道。
站在屋檐上的公鸡看到了天边那一道曙光,张开嘴梗着脖子,却始终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曙光的最后一丝挣扎,也就此终于被压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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