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妃见阳大牛眨巴着眼,支愣着短须盯着自己,一脸大写的认真,不禁笑了。
“久闻江南菜好吃,今日想来尝尝,夯货若是害怕了,自已下楼走人去。”慕容妃侧身进了房,寻个椅子坐下,将肩上一个包裹甩在桌上,嘲讽的声音硬邦邦的。
“呸,俺老牛怕过谁,这大冷天的跑来京口尝江南菜?俺识字不多可不傻,你休想骗俺。”
慕容妃菀尔一笑,从包裹中取出件黑色棉袍,抖了抖,然后:“夯货,我来专程谢救命之恩行不行?方才路过一家衣服铺,给你捎来一套衣衫,试试合身不?”
“送给俺的?”
“嗯。”
阳大牛修练夸父神功,平时不忌寒暑,一直轮流穿着两身破旧衣衫,平生第一次有女子赠送衣衫,而且是名妩媚至骨的女子,又想起荆州殷仲堪看自己衣袍的不屑眼神,立刻伸手要接衣衫,忽然想起什么,一翻着豹子眼。
“刘敬宣讲过,礼下于人,必有求于人,你送衣服给俺,有何所求?”
“夯货一身破衣服,我能图你啥?”慕容妃咯咯娇笑,将黑袍扔进阳大牛怀里,令道:“甭嘴鼻子插大葱,掉书袋混充名士,快穿上衣服试试大。”
阳大牛嘿嘿一笑,接过衣服,一会功夫换上黑袍,人是衣服马是鞍,阳大牛抖然间变得粗犷英武,神采奕奕。
“挺好看的,穿着这身吧。”慕容妃眸中一片笑意,丝毫不见青城山上的风骚和狠辣,似个妇人般温柔的:“若刮刮胡须,再配上一双新靴子,人更精神。”
“大老远从后燕国跑来,就为送套袍子给我。”阳大牛看看一身新衣服,问道?
慕容妃轻声道:“魏境盛乐一战,没拿到桓少,反折损了人手,慕容老祖又惩罚我领军不利,我一气之下便跑了出来,一来看看你,二来想看看江南风景。”
“慕容老祖赫赫有名,你私自离开不咸山,他能善罢干休嘛?”
“夯货怕慕容老祖?”
“俺连他黑的白的都不知道,怕他个屁,俺是怕你回山后再受罚。”
“你有这好心?”慕容妃见阳大牛豹子眼中一片真诚,不仅心头一暖,便道:“参合陂一战中,老祖吃了王蛮子一记流云袖,至今玄功难复,需借助不咸山底的玄冰寒渊来疗伤,一时倒也离不开不咸山左右。”
“离不开便好,别的鱼虾敢来罗嗦,咱揍死他们。”阳大牛放下心来,哈哈一笑。
“你真能帮我揍他们?”
“真的。”
“话可算数?”
“俺老牛话板上钉钉子,那个啥来着?吕布一诺,重若千金。”阳大牛拍着胸脯自吹。
“吕布一诺?”慕容妃一脸疑惑,歪头想了想,道:“是季布一诺吧,夯货是不是掉错书袋了?”
“咳、咳、”阳大牛老脸一红,连忙拍拍大肚皮,大叫:“饿了,饿了,吃饭,吃饭。”
“伙计,伙计。”慕容妃登时会意,倚着栏杆向楼下叫喊。
“来了,来了。”迎宾楼中的伙计应了一嗓子,蹬蹬跑上楼,问慕容妃:“娘子有何吩附?
慕容妃从怀中摸出一颗碎金,:“把迎宾楼最好吃的上一桌,若是银钱不够,只管来讨要。”
“好了,娘子。”
阳大牛一只眼大、一只眼长相怪异,喝酒论缸,吃肉数盆,上次在迎宾楼中一吃成名,酒楼伙计全部一直记得他,这次见慕容妃抢着替阳大牛付帐,不禁羡慕阳大牛艳福齐天,暗忖自己长相比阳大牛英俊,为何没有俊俏娘们送衣请饭呢。
时间不长,在伙计一连串唱菜声中,的酒菜上满一桌。
阳大牛吃肉是一绝,不论多大的肉块,从左嘴角进去,片刻间、骨头从右嘴角吐出,骨头上的肉被剔的一干二净,仿佛舌头生有倒钓一般。
“阳大牛。”慕容妃默默看着阳大牛狼吞虎咽,忽然叫起了名字,道:“商量个事儿成不成?”
“吧吧。”
“我常听江南山水如画,眼下可否陪我四下逛逛?”
“眼下逛江南?”
“恩,眼下去。”
“如今天气寒冷,三吴旧地也没有什么逛头。”阳大牛看看慕容妃柠起的眉头,道:“不过你若执意要去,俺陪你。”
“要是在江南遇到仇家,打斗起来,你帮谁?”
“帮你。”
两柱香后,阳大牛赶回京口驿站,找到高恩华与司马雪,道:“俺明儿陪一位旧友去江南三吴旧地逛逛,过几日方能回来。”
“眼下天寒地冻,万物凋败,年关将至,人人思乡归府。”高恩华看看外面的天儿,笑:“阳道友却要陪旧友游逛江南,颇有本朝一位名士雪夜访友,尽兴而来,兴尽而返的风范。”
“大叔的这个人是王献之的弟弟。”司马雪一边也笑道:“大笨牛去三吴旧地游逛时莫要露出口音,不然一定会被当地吴人称为北伧荒子。”
“北伧荒子是啥?”
“三吴旧地的乡民对从北方迁移过来之人的蔑称,三吴旧地的乡人都北迁之民抢了他们的地盘,向来瞧不起北方之人。”
“那北方迁过来的人叫三吴旧地之人是什么。”阳大牛问道?
“貉子。”司马雪道:“貉子就是土狗的意思,也是骂人的话,还有啊,那边的娃儿最为嘴巧,如果他们对你“我阿要拨倷记耳光搭搭,”那便是问你,要不要吃耳光?你听了可莫要笑啊。”
阳大牛哈哈大笑,学着司马雪的口音,学了好多次。始终也学不准这句“我阿要拨倷记耳光搭搭!”
“阳道友,眼下年关将近,不如留在京口等存忠回来一起过个年吧?”高恩华商量道:“把你的旧友邀来一起过年更好。”
“这个、这个不好。”阳大牛支支吾吾完,老脸莫明其妙的一红,道:“俺去去就回,不准过年前便赶了回来。”
“既然如此,阳道友早去早回。”
“好,俺去了。”阳大牛松了一口气,大步而去。
望着阳大牛远去的背影,司马雪笑问:“大笨牛今日支支吾吾,他这位旧友一定大有古怪,咱去偷偷瞧瞧如何?”
“背后偷窥之举,非君子所为。”高恩华开启师尊教育模式,又:“阳道友话时神情扭怩,这位旧友应是位女道友,他既然做不了主,且随他去吧。
“上一年年关时,我只盼能与道长大叔见上一面,今年年关,我与大叔一起过,可是父皇又意外驾崩了,明年过年,不知会发生些什么。”司马雪着着,脸色立刻忧愁起来。
“当年是一年更比一年好。”高恩华劝慰道:“过了年,王恭将军定带北府军替孝武帝讨个法。”
“是啊,是啊,北府军威震天下,建康守军远非其敌,我父皇驾崩真相,定然真相大白。”司马雪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展颜一笑。
高恩华见司马雪一时忧,一时喜,暗叹少女的心真是江南的天,变就变,偏生自己三十余年来,对少女从未关注,毫无应对经验,只能一边学一边练。
翌日,高恩华陪司马雪一路御剑飞到彭城,在一家酒楼中吃饭,然后顺着街道缓步出城,刚出了彭城,灵识察觉到有人在远远盯梢。
“公主,有人盯梢。”
“大叔,我害怕。”司马雪一把抓住高恩华的手,四处张望,只见六名头带斗笠,身穿黑红短袍的修士从彭城中跟出,堵住两人去路。
“洪罗宗六子奉太傅之命,请长公主回宫过年。”一名身材高大的老者拱手道。
司马雪语气生硬,冲口而出:“除非我死,否则休想。”
“风遁符施起。”高恩华抓住司马雪,向彭城方向一抛,大喝:“彭城见。”司马雪嘴上态度强硬,心中一片惶然,听到高恩华的支招,“啪”一声,符纸在纤指间燃起,身体借助符纸咒力向彭城遁去。
“老五与老六去追公主,其余人将妖道拿下!”身材高大的老者,一边大声发布命令,一边祭出一枝粗大铜笔向空中一划,笔尖墨汁飞溅,四周气波扭曲。
高恩华顿觉对方墨汁中腥臭刺鼻,自己心烦神燥,皮肉似裂。
“大师兄使出七重腐骨笔法,想抢头功?”一名红袍修士声音不满,掌中也祭出一声铜笔,竖指一挑,铜笔如一枝标枪般向高恩华喉间插去。
“老二。”洪罗宗老大喝道:“每次均和我抢功,这次又是。”剩余两名修士一声不吭,各自祭出一支铜笔,一模一样的招式,各自祭出铜笔,疾掷高恩华腹。
数面受到围攻,高恩华手一挥,一道太极图璀璨飞出,“嘭”一声,将数支铜笔一起境了回去,碧云剑一个乱头,剑影向洪罗宗四子各自一刺,趁对方回笔格挡的机会,“啪”的祭出风遁符,符咒助力向司马雪追去。
“追,这妖道胆。”洪罗宗老大得意洋洋,率先追去。
高恩华越过一道山梁,暮色中纤影一闪,司马雪如飞掠来,后面两名洪罗宗修士正急急追来。
“公主错了,向彭城跑。”高恩华一指彭城方向。
“他们人多,我不放心你嘛。”
高恩华心中一片温暖,勇气倍增,一把扯起司马雪,手中碧云剑狂挥,大喝:
“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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