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带了铁头第二天用车拉了两百块皂膏出门,找了十多家杂货商点,要店家帮着分发试用皂膏,开始那些店家一个个都找理由,百般推辞,然而在许梁塞进去一两多银子后,便一个个地“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许梁心里暗笑有钱能使鬼推磨。
皂膏分摊完,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贴小广告。
许梁和铁头两人分头行动,在建昌县里的各条大街显眼的地方都帖了张小广告,贴完就走,绝不多说多喊。
有个刚从窑姐那里出来的员外见许梁鬼鬼崇崇地在街边墙上帖东西,一时好奇,脚底打着飘儿就凑上去看个究竟,只见上面写着:
“你还在为洗澡洗头洗不爽利苦恼吗?还在为新换的衣服上面的汗馊味而难堪吗?还在为每天用香草熏蒸衣物而烦不胜烦吗?现在,你不用苦恼,也不用难堪了!梁记皂膏,用得实惠,洗得干净,各大商店均有销售,今天梁记为推广皂膏产品,全部免费大赠送,心动不如行动,抢到就是赚到!”
那员外看完这小广告,一时摸不着头脑,转眼见边上就有家商店,直直地走进去问店家:“哎,小二,你这店里有那什么皂膏吗?”
“皂膏?”店小二听得了愣了半晌才想起来一大早有个瘦瘦的人送来的十几盒所谓的皂膏,便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随手递给那员外:“喏,这个便是皂膏,你要便拿一盒去!”
员外接过来放在鼻尖上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闻不出来,便问道:“这玩艺有什么用?”
店小二嘻嘻笑道:“什么用?洗手呗,刚我还拆了盒拿去洗了洗,嘿还真管用。”
“白送?不要钱?”
店小二点头道:“那可不?”说着递过去一张纸,“这上面都写着呢。”
那员外往纸上瞅了瞅,见与自己在墙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嘿嘿笑道:“嘿嘿,这倒稀奇了,还有人白送东西的。小二,那你再给我拿一盒。”
店小二这回摇头道:“哎呀,这位爷,这可不行,放东西在这的那人有交待,一人只能送一盒,抱歉哈抱歉。”
许梁贴完小广告便与铁头汇合了往家里走,在家门口被六个捕快叫住了。
“许大人回来了!”
一名捕快上前拱手道:“许大人,县尊大人下了令,请许大人带着我们六个到山角镇去巡查。”
许梁意外道:“巡查?出什么事了?”
捕快道:“一早南康府就来了行文,说是抚台大人下了死命令,南昌卫官兵全部出动,清剿鄱阳水寇,听说昨天官兵就和水寇干了一仗。为配合清剿,县尊已经安排葛大人带人去了恒丰镇,我们几个就跟着大人您去山角镇。”
许梁听了,便知道事态紧急,回头对铁头说道:“阿铁你回去跟素琴说,这几天多做些,有店家来要就按四文一盒卖出去。”说完又对这群捕快说道:“我们走。”
山角镇和恒丰镇都是毗邻鄱阳湖的建昌县属镇。山角镇位于建昌江东面,靠近吴城县,地势平坦,水道多,每逢鄱阳水寇作落,多半要经过山角镇登陆。
许梁带了六名捕快来到山角镇,叫来当地的里长,里长姓徐。
许梁对徐里长问道:“徐里长,这两天镇上有什么动静没有?比如生面孔?受伤的路人什么的?”
徐里长四十左右,脸色黝黑,他朝许梁一拱手,道:“大人,朝庭对水寇用兵,咱也看见了,前天还有一伙官兵坐船经过这里,呃,目前镇里都加强了巡检,我和几个甲首带了人手轮番守夜,暂时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人。”
许梁点点头,听这徐里长说得有条不紊,暗道这徐里长倒还真有些章法。他又道:“如此甚好,今天本官带这六位弟兄就驻扎在你们镇了,徐里长可安排了住的地方?”
徐里长答得爽快,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我老徐早就得到县衙里的通知了,大人和几位差大哥若不嫌弃,就暂且住到我家里去。”
许梁点头,带了六名捕快跟着徐里长走过两里长的田埂路,便到了徐里长的家里。徐里长一进院子便喊着家里婆娘泡茶弄饭,自己捏把菜刀乐呵呵地进了鸡圈。
许梁见了很是满意,对带头的捕快笑道:“看不出来这徐里长对咱们还挺欢迎。”
那捕快听了只是笑。
“怎么?”许梁纳闷道:“若是平常人,家里凭白多了六七张嘴吃饭,哪里会有这么好的脸色?”
话说完,一众捕快都笑了。
带头的捕快拱手对许梁道:“呵呵,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来各镇公干,吃住在当地的甲首里长家里,并不白吃,回头户房是要算钱的。”他一指已经杀了只鸡正在拔鸡毛的徐里长道:“山角镇的徐里长,在县衙里是出了名的铁公鸡,若是平常我们过来,连杯水都难得讨来喝,这回有钱拿,他才显得特别殷勤。”
许梁听了,也跟着笑了,暗道这徐里长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连着三天,许梁带了六名捕快,联合了山角镇里的几名甲首,在几处河水上岸的地方不定时的巡查,都没有什么发现。
众人便都有些松懈了下来。
又过了一天,许梁来到山角镇的第四天。
一大早徐里长还了一人急匆匆地来找许梁。
徐里长神情严肃,一指带来的那人,对许梁说道:“大人,有情况。王甲首那一片昨晚上有户人家被杀。”
许梁听得心里一紧,对那王甲首道:“怎么回事,你快说。”
经过这几天的巡查,王甲首自然是认得这位年轻的建昌典史大人的。他哆嗦着嘴道:“死的人是我们甲的三娃,昨晚上他出去照黄鳝,一夜未归,一大早他爹出去找人,结果在不远的水田里发现了三娃,被人当胸捅了一刀,已经死去多时了。”
“带我去看!”
许梁带了人带到那处出事的水田边,三娃的爹已经将三娃拖出了水田,正抱着他嘤嘤地哭,见了许梁,扑到他脚边大哭道:“大人哪,您可得为小民做主啊,青天白日的,我家三娃就这么被人杀了哇……”
许梁见了,连声安慰道:“老人家先起来,本官自当为你做主,查出凶手。”待来到三娃的尸身前,许梁看了看那三娃胸前的伤口,只见一个三寸长的刀伤,入口很深,创口的肉都外翻着,周围的血渍都已凝结成黑色。
“大人,这是朴刀所伤。”带头的捕快蹲下去仔细查看了伤口,起身对许梁肯定地说道。“看来应该是官军清剿时逃出来的水寇所为。”
“嗯,你可知道这三娃死去多久了?”许梁问道。
“依属下看,不会超过三个时辰。”
许梁听了,打量眼周围的情况,这周边不是水田就是长满杂草的沼泽地,不远处还有几口池塘,池塘里的荷叶连成一片。这种地形,要藏个人太容易了,要找个人可就太难了。
“大人!”另一名二十多岁,浓眉大眼的捕快叫道:“这有血迹!”
许梁急转身顺着那捕快所指一看,果然,田边几丛杂草叶子上沾着几滴血珠子。
“大人,这也有!”不远处,又有一名捕快发现了血迹。
许梁精神一振,大手一挥道:“给我顺着血迹追!”
许梁一声令下,带着六名捕快拔刀在手,沿着若有若无的血迹一路追了下去。渐渐走出了水田和沼泽地,带到河边的土坝上,血迹没了!
“大人!怎么办?”捕快在周围搜寻一阵,没任何发现,带着的捕快不由看着许梁请示道。
许梁看了看土坝周围,这一片地带已经没有了高大的树丛,都是砂土地,矮矮的一层青草覆盖着。不远处还有周边人家挖沙后留下的大小不一的沙坑。
许梁一指土坝尽头问道:“上面是通向哪里?”
带头的捕快看了看,回道:“大人,顺着土坝一路过去,便是虬津镇。”
虬津镇就在云山脚下,山高林密。
许梁道:“我们顺道土坝搜,小心注意那些沙坑。”
许梁一行七人小心翼翼地顺着土往上走。
突然,一声惨叫自后面发出。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走在最后的那名捕快脖子上被划了一刀,滚到沙坑里直抽搐,眼见是活不成了。众人身后四五米远的地方,一名浑身是血的高大汉子紧握着把两尺来长的朴刀,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众人,左脸上一道刀疤几乎横跨了整个左脸。
许梁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凶狠的眼神,骇得不由后退一步。
带头的捕快看了眼倒地的捕快,眼中闪过一阵悲色,提刀在手,大吼一声,冲上前对着那刀疤脸汉子直砍,身后,另四名捕快也冲了上去。
许梁身边空无一人,他想了想,拣了块石头紧握在手上,远远在站定,紧张地注意着战局。
那刀疤脸汉子估计是受了很重的伤,浑身就像是在血水里泡过一般,然而尽管如此,那人却仍是凶狠异常,被五名建昌县的捕快围在中间,一番撕杀,很快身上便新添了好几道伤口,随着一声惨叫,刀疤脸汉子跌出去三四米远,随即又翻身站起,单刀拄地,只见他半只左手几乎被整个剖成两半。
五名捕快也已经有三名身上带伤。带头的捕快叫道:“朋友,束手就擒吧。”
那刀疤脸汉子大骂一声:“放屁,老子孙一虎从不投降!”豆大的汗珠成串地从他额头上落下,他恶狠狠地盯着那五名捕快,大吼一声:“啊!”
在许梁震惊的目光中,刀疤脸汉子右手出刀,手起刀落,一截左手臂飞上半空,他居然自已斩断了左手。
“来吧!!!杀!”刀疤脸疯了一般冲进了捕快群中。
都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许梁一直不太相信,这回总算不得不信了。刀光闪动间,随着接连的几声闷哼惨呼,连那名带头捕快在内,三名捕快滚落在地,人事不醒。另两名捕快满脸惊骇地连退五六步,犹如见了鬼一样看着那刀疤脸汉子。
此时那汉子站着,摇晃两下,又单刀拄地,哈哈大笑着吐出两口黑血,大叫一声,又提刀冲了过来。
“妈啊,快跑啊!”还活着的两捕快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许梁一看,也是吓得亡魂直冒,将手中石块一扔,跟着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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