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平凉游击将军戴风喜收义女,但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许梁的意思,是把几位亲近的官员,梁军将领叫到一块,在许府里随意地摆几桌酒席,稍稍的贺喜一番便可以了。然而许府的大夫人冯素琴不同意。
她振振有词地说道:“这对咱们许府来说兴许不是什么大事情。但对戴将军来说,意义可就大不一样。戴将军在平凉城里举目无亲,唯一的亲生女儿也战死在汉中府,失女之痛,正是最悲痛的时候,这时候难得他能看得上仙儿妹妹,心中疼爱之下有意收仙儿为义女,此举无异于戴莺莺死而复生。这等重要的事情,岂能不大肆庆贺一下?”
冯素琴说得听上去很有道理,许梁无从反对,便只得由着冯素琴的意思,在平凉城里散发请贴,邀请与许梁和戴风相善的官员,士绅前来捧场。
此刻,许梁和冯素琴两夫妻一身锦袍,站在许府的小池塘边,看着府里的下人们在铁四爷的操持安排下准备酒宴。
许梁看着下人们在府中内外忙忙碌碌,脸上挂着笑意,道:“咱们府上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上回还是娶莺莺过门的时候……”
说到这里,许梁想到戴莺莺,心中便又不免伤感,怔怔地不说话。
冯素琴知道许梁的意思,伸手握紧了许梁的手,强笑道:“相公你看今日这么热闹的日子,莺儿妹妹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替戴老爷子和仙儿妹妹高兴的。咱们应当替莺莺高兴才是。”
许梁点点头,收拾好情绪,转移话题,四周看看,道:“仙儿哪去了?”
冯素琴轻笑道:“仙儿妹妹担心一会向戴将军敬茶的时候失了礼数,正在屋内请了几个老婶子指点呢。”
许梁摇头轻笑道:“也真难为她居然能想得这么细。”
两人谈笑一阵,便见一身团花锦袍的平凉游击将军戴风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朝许梁和冯素琴两人打招呼,见府中的宾客陆续到了,便别了许梁,到大门口去迎接宾客去了。许梁眉头轻皱,看着戴风的背影说道:“戴将军老成持重,怎么会突然想着要收楼仙儿为义女?我听说他这阵子极少出门,连游击军营的事情都一股脑儿交给副将龙峰了。他这阵子表现有些惊奇,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自然是担心戴风这突然提出收楼仙儿为义女,其中会不会另有目的?
冯素琴俏巧地白了许梁一眼,摇头轻笑道:“相公多虑了。戴将军的为人品性,素琴自认还是看得清楚的。他提出收楼仙儿为义女,妾身看来,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来楼仙儿为人活泼乖巧,嘴又甜,与戴将军相处得来。二来仙儿与莺莺年龄相仿,看见仙儿,戴将军便如同看见了莺莺妹妹一般。”
许梁叹道:“但愿是我多想了吧。”
冯素琴拉紧了许梁,朝大门口方向指去,笑道:“相公,有大部分宾客都已经到了,相公你作为许府的主人,也该去迎接一下了。”
许梁顿时苦恼地道:“当初我就说摆几桌庆祝一下就成了,你非得大摆筵席,这般麻烦。”
冯素琴推着许梁往门口走,边推边失笑道:“相公你就委屈一把吧,赔几个笑脸便能收到大把大把的贺礼,这等好事,上哪找去!”
许梁被动的往前走,抗拒道:“那也不能让我堂堂的平凉同知出去卖笑吧?”
冯素琴感慨道:“这么值钱的卖笑,旁人想卖,还卖不出去呢。”
两人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来到大门口,汇同戴风迎接前来吃酒席的官员士绅商贾。
迎了一阵,许梁便看见陕西参政洪承畴自一顶轿子里出来,忙与戴风迎上前,双方寒暄一番,许梁引着洪参政进府,在主坐上坐了。
酒宴进行得极为顺利,高朋满座,宾主尽欢。
很快便到了奉茶的环节,幽扬的乐声中,司仪在一旁高唱着:“义女向义父奉茶。”
便见楼仙儿双手从一旁丫环的托盘里接过早准备好的茶壶茶杯,满满地倒满了一杯,恭敬地双手呈到戴风面前,略带羞涩地道:“孩儿见过义父,请义父喝茶。”
戴风满面红光,笑吟吟地接过,凑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便放到一边,自怀里掏出一对玉手镯,对楼仙儿说道:“仙儿,义父手边也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对玉手镯,乃是莺莺她娘当年陪嫁的嫁妆,传给了莺莺。如今,义爷便把它交给你。”
楼仙儿听了,吃了一惊,推拖道:“义父,这么贵重的东西,仙儿不能要。”
“这是义父给你的,你就拿着吧。”戴风道。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能要……”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戴风不知怎的,眼圈忽然红了,抬高声音说道。
许梁见状,朝楼仙儿说道:“仙儿,这是你义父的一片心意,你要好生收着,仔细保管。”
楼仙儿点点头,双手接过手镯,甜甜地道:“谢谢义父。”
戴风见楼仙儿接了过去,连声说道:“好,好……”
司仪便又高声唱道:“礼成!”
楼仙儿收了玉手镯,不便在大厅里久留,便朝堂中的宾客们告了声罪,回到女眷们那边去。
戴风似乎情绪很高,左手提着柄酒壶便走入宾客中间去了,当先到达的便是梁军中将领的那几桌,顿时将那几桌的气氛掀到最高点。
主座上,尚有许梁,洪参政,陆同知,黄推官等人。
洪参政便靠近了许梁,举杯与许梁轻轻碰了碰,道:“新上任的平凉知府在西安府附近出了意外死了。”
许梁点点头,道:“早些天陕西按察使司的人来询问过我,我对他们说,这事跟我毫无关系,我一点都不知情。”
洪参政点点头,又道:“堂堂正四品的知府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上任的路上,朝中大臣们很是火大,内阁的曹阁老连续给三边总督府和陕西三司施加压力,要咱们追查原因,找出真凶。”
说罢洪参政便盯着许梁的脸色。
许梁一脸平静之色,自顾自地夹了片卤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品尝。
过了一会,许梁说道:“虽然这是总督府和陕西三司的事情,但如果要用到平凉知府衙门的地方,平凉府必定全力配合。现在的总捕头牛辅机原本就是从西安府调过来的,他与陕西三司的人都很熟悉,双方接洽也顺利。”
洪参政有些疑惑,从许梁的反应上来看,看不出任何问题。
洪参政便换了个话题,将声音放低,低到只有许梁一个人能听清。
洪参政说道:“虽说新知府的死多半是个意外,但这对国忠你来说,却是个绝好的机会。”
“哦?是吗?”许梁淡淡地回应。
“国忠你的升迁受挫,事后我和总督大人弄清楚了。”洪参政说道,“那阵子恰好逢到曹阁老主持崇祯二年的京察,京里的大人们不好帮武总督说话。如今京察已经过了,提名的知府也死了,这平凉知府的位置,又空了!”
洪参政的声音极轻,听在许梁的耳中却有着一股难言的诱惑之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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