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西边方向,一支上万人的流贼部队如一股洪流般自李英部的侧翼冲入李英军阵中,与李英部撕杀在一起,这股突然出现的流贼顿时将明军的部署打乱了,原本准备往南门方向冲锋的明军被急忙调过去应付这股侧翼的流贼,如此一来,已经冲到城下的明军由于缺了后续的弓箭掩护,成了城头上流贼的活靶子,转眼间死伤了一大片。
游击将军李英的怒吼声穿透了撕杀的人群,传到了许梁等三人的耳中,三人面面相觑。武之望颤抖着嘴唇,叫道:“这是怎么回事?”随即急声命令自己的亲兵营部将:“快,你带领亲兵营速去接应李英将军,替他挡住侧翼!”
部将应一声,急跑出去招手点齐了五百亲兵朝城下冲去。
忽的洪承畴两眼怒睁,指着城下道:“来不及了!”
许梁和武之望急忙朝城下看去,脸色就更白了,只见南城门大开,自城中冲出一队上千人的骑兵,席卷进了两军之前,骑兵之后,黑压压的步卒怪叫着冲出城外来。
李英部在流贼双面夹击之下,连连败退,未几败退演变成了溃败,无数明军掉转枪头,转身而逃。冲到半路的总督府亲兵部将见状急勒转马头,回到武总督面前,护着武总督三人退走。
平凉围城之战就此失败。败得莫名其妙。
许梁随着武总督的亲兵营退到泾州附近,进了泾州城,陆续有退下来的明军尾随着进城。戴风和邢中山两人气急败坏地找到许梁,连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眼看城门就要破了,打哪里来的流贼?”
许梁摊着两手,摇头苦笑:“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次日,武总督在泾州县衙聚将议事,脸黑得像炭火。许梁注意到延绥总兵贺虎臣脸色差不多跟武总督一样脸。腮帮子鼓鼓的还气得不轻。
武总督将面前的案台拍得山响,盯着贺总兵怒喝道:“贺虎臣!围城之战功亏一匮。你要负全部责任!本督事先安排得一清二楚,四路大军各攻一门,四面夹击之下,平凉城必然一举攻破。你贺总兵为何自作主张,舍了平凉转而驰援泾州?”
贺总兵抿着嘴,嗡声嗡气地道:“本将军无话可说,总督大人要问,尽管去问王公公和叶指挥使!”
武总督便将不善的眼光扫了东厂王公公一眼。又落在安东中卫指挥吏叶延庆身上,沉声喝道:“叶将军,这是怎么回事,说!”
叶指挥使立马就叫起了撞天屈,连连摆手道:“末将仅是配合贺总兵作战,救援泾州,不是末将的主意,末将也是听命行事。”说罢,便拿眼睛去瞟正襟危坐的东厂王公公。
武总督听了,便盯着最后一位当事人。问道:“王公公?”
东厂档头王体乾顿时就如被踩了尾巴的狗一般,跳将起来,叫道:“行军作战。可是几位领兵将军的事情,咱家一个东厂的档头,可扯不上关系!”
贺虎臣暴怒道:“王体乾!本将军奉命要攻打平凉,是你走到半道上执意要改道驰援泾州!这才误了军机,铸成大错!如今,总督大人问责,你怎能推得一干二净?!”
王公公听了,剑眉倒竖,冷冷地盯着暴怒的贺总兵。鼻尖哼了一声,道:“贺总兵!咱家奉了皇上的旨意追剿魏氏后人。阉党余孽,突然得知那四小姐李庭正攻打泾州城。咱家皇命在身,急于围剿四小姐有什么不对?再者说了,军队掌握在你贺总兵的手上,咱家的建议贺总兵可以不理会嘛!”…
“你!”贺虎臣气得双目欲裂,瞪着王公公就像要一口生吞了他一般,气极而笑:“好,好,好个阉货,现在倒推得一干二净,横竖都成了本将军的不是了。”
“大胆!”王公公尖叫道:“你骂谁阉货呢?”
“谁应谁便是!”贺总兵也真是豁出去了,冷哼道。
叶指挥忙起来打圆场,朝贺虎臣道:“贺总兵消消火,王公公也别生气,大家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嘛。”
“住口!”贺虎臣怒瞪叶指挥一眼,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叶指挥当众被人辱骂,气愤难当,见贺总兵气势汹汹,也不敢回嘴,一时尴尬异常。
贺虎臣朝三边总督武之望拱拱手,语气生硬地道:“总督大人,此次攻城失利,罪责全在贺某一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罢,扭头大踏步出了县衙。
武总督抬手叫住道:“贺将军,你要到哪里去?”
衙门外贺总兵回道:“贺某耻于与阉货和小人同堂议事,先行一步!”说罢,便听得重重的脚步声远去。
堂内,东厂王公公跳起来对着门口骂道:“贺虎臣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要干什么!不像话!”
叶指挥连忙轻声安慰:“公公息怒,息怒,当心身体……”
武总督看着王公公在那跳脚撒泼,厌恶不已却又发作不得。怔怔地看了王公公半晌,长叹口气,道:“王公公,行军作战乃军机大事,公公日后切不可轻率轻言,贻误军机。”
王公公讶异地扭头看着武总督,愣了愣,沉下脸色,道:“总督大人这话什么意思?咱家奉旨办差,那也是钦差大臣,难不成还指挥不了一个小小的地方总兵?”
武总督也怒了,冷哼一声道:“本督乃是三边总督,节制三边军务民政,日后本督指令,旁人休得多言!”说罢眼光巡视着堂中剩下的几位将军。
“是,谨遵总督大人赦令!”诸将拱手应道。
“咱家可是钦差大臣!咱家的话也代表皇上的意思,你们也得听!”王公公见状也摆起威风,威严地叫道。说罢巡视着诸将。
诸将正襟危坐,无人应声。
“你们?”王公公见状,好不尴尬,未几恼羞成怒,指点着武之望,洪承畴等人,狠厉地叫道:“你们给咱家等着!”
说罢,王公公气哼哼地走了。
堂上武总督忽的身形一晃,跌坐在椅子上。洪承畴坐得离他最近,见状忙奔过去叫道:“总督大人,你怎么了?”见武总督双目紧闭,嘴唇青得吓人,忙叫道:“快来人,总督大人忧劳成疾,晕过去了!”
堂中的武将们急忙围上前去查看,随后自堂外冲进来四名总督府的亲兵,小心地背了武总督出了县衙大堂,找地方供武总督歇息去了。洪承畴放心不下,也跟着走了。
堂中便只剩下几员虎将和许梁等人,庆阳守备将军贺人龙嘿嘿嘿的咧嘴笑道:“阉货气跑了,总督大人也累倒下了,眼下咱们屋里的人怎么办?是接着傻等着,还是各回各家啊?要不咱凑两桌打马吊吧?许久没摸牌了手痒得紧……”
没人应声。叶指挥挪动下椅子,旁若无人地走了。
贺人龙没人理会自己,便拍拍屁股,自言自语地道:“得咧,都走了,咱也走吧。”
接着,陆续有几员将军离开了。堂中只剩下许梁和戴风,哦,还有泾州的知县林家络。林家络是主人家,即便别人都走了他也不能走,何况还有顶头上司,平凉同知许大人在呢。…
许梁将堂中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眼见好好的一场战事竟然被一个东厂档头毁在手里,心里惋惜不已。想起此次流贼上天龙,过天星,神一魁,王左桂和四小姐等之所以能集结众兵趁虚而入一举攻占平凉,起初也是由于这位王公公调走了安东中卫大部分兵力的缘故,不由对这扫把星似的王公公暗恨不已,想着自己日后可一定要注意防范这死太监。
泾州知县林家络上前来,拱手朝许梁笑道:“下官泾州知县林家络,见过同知大人。”
许梁笑道:“林兄何必如此见外,你我本是旧相识,提起同知岂不生份?”
林知县便温和地笑,“这不一样,大人如今官居正五品,身份地位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这礼不可废啊。”
许梁便呵呵直笑,又替林家络引见戴风。
林知县心知游击将军戴风定是许梁的心腹之人,不肯怠慢,连连施礼。三人寒暄一阵,许梁打个呵欠,问道:“林兄,本官劳累一天了,身子也乏了,可得找个地方好生休息,那总督大人身体有恙,本官不便打扰,还请林兄看着点,有消息了及时禀报于我。”
“是,大人放心。”林知县应道。
许梁便与戴风出了泾州县衙,先去梁军营中巡查一番,见没什么事情便找个军帐准备先躺一会。
迷迷糊糊的正要睡着,忽听得帐外有人喊报告,许梁起身朝帐外喝道:“什么事?”
“将军,总督大人醒了,请您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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