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你我。
戴莺莺靠在许梁肩头,心也渐渐踏实。
在刚才的那一刻,流贼首领王虎发锋扬起的时候,戴莺莺感觉心都要停止跳动,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原来是如此在乎那个抄刀与敌人搏杀的男子。
一直以来,在她心里,许梁虽然是读书人出身,但为人却并不如她心中所想的那些正人君子那般文雅,他有些无耻,他攀附权贵,认一个姓黄的胖子大官做伯父,奉力讨好,曲意巴结,时不时地给人家家里送钱送东西;他还贪财,在建昌给谭氏兄弟定罪之后,大肆私吞家产,明知大明朝庭的官不能经商,家里还偏要经营着一家生意不错的梁记;他还很胆小,很怕死,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出入护卫成群,花言巧语说动了父亲戴风,骗自己给他当了一个多月的护卫;虽是文人,却全无斯文相,说话直截了当,用词粗俗不堪,一手字写得也极丑,七扭八扭地像狗爬……
就这么一个人,无论如何与戴莺莺心中男人大丈夫形象是不八杆子打不着的。原本那一个月的护卫当过之后,与她也豪无关系,只是当听说他要到陕西镇原为官之后,她却鬼使神差地对父亲戴风说陕西路途遥远,强人横行,实在不安全,最后居然就这么胡里胡涂地跟着来到了镇原。
其实这时候戴莺莺的内心已是有些在意许梁的,只是她知道许梁有了新夫人,而她自诩女中稁杰,断然没有与人做小的道理,是以一路走来,她也刻意地与许梁保持着距离。
然后没想到许梁居然与黄子仁等提出要拜自己为师,旁人倒也罢了,她怎么能做许梁的师父呢?若是做了师父,日后两人见面,许梁再执个弟子之礼,这叫她如何自处?
而就在刚才,她与万把总并肩杀敌,回头看见许梁拎着把钢刀居然冲到了最前面,与那高大强壮如牛的流贼首领对砍,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随即惊惶不已,她不知道若是许梁伤了或死了,她会是怎么样的感受?又该如何面对城下那位许夫人若有深意的话语:“戴姑娘,相公就交给你了……”
靠在许梁肩上,感受着许梁的气息,戴莺莺暗下决心,只要能时刻看着他,做小,便做回小罢。
许梁自然是不知道戴莺莺所思所想的,感到戴莺莺身子抖得利害,便轻拍着她。过了会,黄县丞,贺主事,万把总等人围了上来,黄县丞轻咳一声道:“大人。”
戴莺莺闻言醒悟过来,立即离了许梁,红着脸走到一边去了。
“什么事?”许梁问道。
“眼下流贼已退,城门应当可以打开了。”黄县丞道。
许梁看了看天色,摇头道:“眼下天就要黑了,流贼是否真退却尚不清楚,你等先抢救伤员,整理防务要紧,城门先关着,待得明日再看派人出城深清虚实。”
黄县丞点头称是,拱拱手,下去安排人救治伤员去了。
万把总指着城下受伤哀嚎的流贼士兵,问道:“大人,城下尚有不少受伤的流贼士兵,当如何处理?”
许梁冷哼一声,道:“敌人死没死,与我等何干。先晾它一夜,一切等明天再做定夺。”
当下万把总带人重新布置城头防务,黄县丞和贺主事等人收拢战死的明军士兵,抢救伤员,黄子仁与毛玉洁也从北城门方向过来向许梁禀报战况。
北城门并不是流贼进攻的主战场,虽说也有交锋,但多为骚扰为主,双方在城上城下对射了一阵,互有损伤。
黄子仁披着那件从韩王别院铜人上取下来的战甲,看上去威风凛凛,待见着许梁身上血迹斑斑,身上的官袍几乎碎成了布条,不由惊得脸色煞白,上前仔细查看一番,眼见许梁并无大伤,这才放下心来。
一行人回到镇原县衙后院,冯素琴见了许梁的样子,惊吓不已,抹着眼泪安排下人敢紧烧水替许梁沐浴,待听说了戴莺莺救下许梁的一幕,又悄悄拉着戴莺莺到一旁两人说了什么,等许梁换好衣裳出来,感觉戴莺莺看自己的脸色似乎又有些不同。
当夜,镇原城上防守依旧严密,城头下无数受伤的流贼士兵哀叫了一夜。
次日一早,守城的士兵便发现远处出现一支队伍,急速朝镇原城而来,鸣钟示警后,待那队伍走得近了,才认出是平凉知府洪承畴亲自领的明军到了。城头的小校又急忙跑去向县太爷禀报。
洪知府身边共带了五百余明军,流贼从平凉府退走后不久便带人出城,一路巡查治下各县,泾州已被流贼攻破,泾州知县及以下属官尽皆战死,城中百姓死伤无数。只是待洪知府赶到的时候,流贼一丈青已经撤出了泾州城。
洪知府在泾州停留一晚,重新安排了防务,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带人赶往下一处,镇原县。
原本洪知府心中已做好了面对镇原城破的悲惨局面,然而走得近了,见镇原城头上依旧飘扬了大明的旗帜,城头上的守军也是明军士兵,不由大感意外。
五百多明军来到镇原城下,眼见城下横尸遍地,哀鸿遍野,长矛大刀木盾扔得满地都是,几十匹受伤未死的战马仍在无助的哀叫,呼呼的风中夹杂着受伤未死却又无法逃离的流贼士兵的惨叫声。
显然,一日之前,镇原城下曾有一场大战。
手下士兵去叫开城门,却得知城门已被砖头砌死了,需知县大人的命令方能开启。洪承畴听了,暗自惊奇,在等待城开的时候,洪知府恼怒的大手一摆,命令道:“检查城下的流贼,未断气的都补一枪。”
许梁听得士兵回报,急忙与黄县丞等人登上城楼,见真是平凉知府到了,一面命人去开启城门,一面在城头上与洪知府陪罪,又详细说了昨日一战的情况。
战况说完,许梁和黄县丞便发现洪知府手下的兵在挨个检查城下躺着的流贼士兵,时不时地再扎上一枪,面对流贼的讨饶都不为所动。
两人大惊:“大人,这是为何?”
洪承畴眼泛凶光,恨声道:“此番流贼攻县城,抢钱粮,杀百姓,罪恶滔天,死有余辜。”
城头上黄县丞不解地道:“可是,大人,眼下这些人既已战败,自当归降,既已归降,大人再这般做法,岂不太过残忍?”
洪承畴大摇其头,昂首大声道:“流贼即便为形势所迫,弃械投降,难保日后不会重操旧业,再次作乱。与其日后费心思收拾残局,倒不如现在杀个干净!”
“可是,自古以来,杀降实乃不详之举……”黄县丞劝道。
只见洪知府浓眉倒竖,瞪眼骂道:“迂腐!如今大明千疮百孔,岂单单一个杀降便能致于此?!”
黄县丞见洪知府发火,喏喏地不敢再多言。
一刻钟后,镇原南门打开,许梁出城迎接平凉知府洪承畴入城,他瞟一眼城下周边,洪知府带来的五百士兵仍在巡视各处角落,见了未死的流贼士兵,便毫不留情地补上一枪,不由暗道,这洪承畴倒是个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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