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节日气氛愈发浓郁。
这日上午,李云道出了王家四合院,顺山道拾阶而上。山上当兵的在山道两侧挂了灯笼,一时间让这座因冬日里显得有些萧索的东山也随之增添了几份节日的喜气。
登山至半,站在山腰往下望去,那红色的灯笼如同一条红龙般往山下蜿蜒开去。正欲转身,却看到山下有人与自己一样,拾阶而上,只是速度比之自己,快了不止一倍。
陈家小叔陈真武。
陈真武目力极好,大概是在山下就看到了正在登山的李云道,原本是打算不动声色地追上去吓一吓开个玩笑,此时看到他转身看向自己,便也爽朗笑着挥手,而后微微提气,几乎一步跨跃十阶,数息内便到了李云道面前。
“怎么今天有一个人的爬山的闲情雅致?走,我陪你!”陈真武气色极好,原先每次看到陈家小叔,李云道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阴郁之气,但显然脱了二部的身份后,无需日夜操劳,整个人的精神气质也为之一变。
“小叔你如今是无事一身轻啊,羡慕!”李云道笑了笑,追上陈真武的步伐,两人并肩往上山上的陈家宅子攀去。
“羡慕啥,你不也马上要脱身了吗?”陈真武语气中却还是有些惋惜,“我生性属土,当年也是无奈才接了二部的事情,那些与人勾心斗角的勾当,我能干,但内心深处却是极不愿意的。我之前一直觉得秦老选你,是上上之选,只是没想到为了赵平安和蒋青天,你会豁出去做这么大的牺牲!说实话,真有些可惜了,你若在那个位置上,能做事情远不止这么些的!”
“小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李云道笑道,“我大哥和我二哥如今都在那座岛上了,不早些赶过去,我有些放心不下。”
陈真武点了点头,轻声道:“紫衣不放心,也赶过去了。”
李云道微微一愣:“小叔怎么放心让她去?”
陈真武苦笑道:“我这徒弟是我拉扯长大的,基本相当于大半个女儿,她的脾气如何,我能不知?我若不让她去,万一你二哥在那边碰到什么事情,她会记恨我一辈子的。年轻人啊,总要放手让他们去搏一搏,老爷子们肯让你卸任,不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思嘛!”
李云道点头道:“放心吧,二哥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陈真武突然驻足,深深地打量了李云道一眼:“小子,你跟小叔交个底,你那个计划,究竟有几成把握?”
李云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一半的一半吧!”
陈真武疑道:“当真?”
李云道只好摊手:“我这会儿就是说只有一成把握,您是不是打算把他们都招回来?”
陈真武深深地吸了口气,面色凝重,而后摇头道:“不会。”
李云道劝慰道:“所以,既然如此,还是放手吧!”
陈真武笑着指了指年轻后辈:“你这态度,跟你父亲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李云道轻叹道:“我怕是远远不如他的。”
陈真武却道:“我倒觉得,比起年轻时只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的王抗美,你这个当儿子的反倒是要略胜一筹。一个纯粹的武夫,跟一位能解百姓疾苦的父母官,虽说都是为国效力,但终究境界是不同的。当然,说你父亲是纯粹的武夫也只不太客观,他是因为太强了,强得完全不需要用别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不过,北非一役后,他应该已经幡然醒悟了,这才有了如今的新红门。他若能早些如此,坐上这二部的位置,眼下的华夏情报系统,怕是在这世上真要所向披靡了!”
李云道感概道:“有个很厉害的父亲,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很扫兴啊!”
陈真武大笑道:“有压力就好,有压力才有动力,走吧,小子,再不上去,进了屋老爷子又要骂人了!”
两人一路的登山,携手进入陈家,出乎李云道的意料,俩儿老头子在对弈,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被紧身衣勾勒出妖娆曲线的女子,不是那晚狠狠踹了李云道一脚又扔下句狠话后拔腿就走的薛红荷还能有谁?
见李云道跟陈真武进来,俩儿老头儿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估计是一手臭棋下得彼此都不爽,看到李云道这个棋力更甚的,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薛红荷冲李云道使了个眼色,大致意思是让他不偏不倚,千万别介入俩儿老头儿之间的棋局,可偏偏这时候青龙老头冲李云道招招手道:“过来过来,这盘棋你接着帮我下!”
对面的老陈头一听,顿时眼睛一瞪:“不行!小子,你过来,你帮我跟青龙先生继续下这盘棋!”
青龙老头不悦道:“他是我徒弟的儿子!该帮我下!”
老陈头闻言,嘿嘿一笑,看了薛红荷一眼,笑意玩味道:“我要说这小子是我家红荷的乘龙快婿,老先生你承认不承认?”
青龙老头顿时瞪了李云道一眼,口中嘀嘀咕咕道:“本事不大,倒是跟老子当年一样,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
老陈头哈哈大笑:“这叫有其师祖,必有其徒孙!嘿嘿,收官!”趁着打嘴炮的功夫,老陈头下了一子妙棋,生生屠了青龙老头的一条大龙,气得老头儿胡须哆嗦,指着李云道大呼不肖。
李云道连忙过去,看了一眼棋局,会心一笑:“还有救!”
青龙老头转怒为喜,径直将手中的棋坛连同里头的白子,一股脑地全部塞进李云道手里:“给我下!”
老陈头心想自己这回稳操胜券,对李云道拉了偏架也不以为意,双手抱胸,得意洋洋:“行,就让这小子帮老先生一把,嘿嘿,我就不信……”
老陈头的话还没落音,李云道在一处不起眼的角上填上一粒白子,而后整片原本陷入死局的白子顿时转危为安,老陈头看得目瞪口呆,而后飞快将那粒白子拿起:“不行不行,还是不行,这是君子之棋,怎能让别人代下,老先生你是前辈……”
陈真武和薛红荷虽无血缘关系,但兄妹感情极好,此时也是相视一笑,这些天青龙老爷子在家陪着老头儿下棋聊天,眼看着原本身体不佳的陈家老爷子身体就健朗了起来,这对他们当子女来说,是来好不过的消息了。
“啊啊……啊嚏……”陈真武适时地一个喷嚏将那棋盘打落在地,俩儿老头的争辩戛然而止,而后一个慈眉善目,一个道骨仙风,哪里像刚刚为了棋局争得面红耳赤的小老头?
薛红荷将棋盘撤了下去,几人坐定,两老头儿钦点了李云道给他们泡茶,于是一边喝茶一边聊起了接下来的安排。
“国内这边你暂时不用担心,这一棍子打下去,折了赵平安,圣教这条八爪鱼起码断了一半的触角。虽然少不了还会有人聒噪,但是我们暂时跟老赵头和老蒋头都达成了口头协议,那边有什么反弹,暂时他们都会压住,但时间不会太长,估摸着顶多压三个月。”陈霖老爷子竖起三根手指头朝着李云道晃了晃,“三个月,你有把握吗?三个月后,只要事成,什么风波都能瞬间被压下去,若是结束不了,也许那件事的反噬就要开始显现了,还有就是……若是败了……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老头儿上来就把话说得很难听,这让薛红荷有些尴尬:“爸,你别吓他,云道这么做不也都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嘛,你们就不能帮帮他吗?”
老陈头苦笑摇头:“都说女生向外,果然不假啊!不是我们这些老头子不肯出力,而是这件事关系颇大,云道的计划,暂时也方便昭告天下,就算是事成了,恐怕更得保密上几十年。我们这些退下来的老头子就算要死撑着,那也要有个理啊,要是事事不占理,就凭老资格说话,一次两次还行,多了就不管用喽!”
陈真武拍了拍妹妹肩膀道:“这件事情的确不是老爷子们的问题,这三个月,也已经是老爷子们能帮着争取出来的极限了。若是不成……”他看了李云道一眼,叹了口气,没有往下说。
李云道却是笑道:“若是不成,我李云道怕是在华夏就没有立锥之地了,对吗?”
陈真武苦笑道:“倒也不会这么夸张,如果真那样,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旁一直喝茶不语的青龙老爷子发出一声嗤笑,道:“一帮无用的书生,成天就知道窝里横!让他们上阵看看,有几个腿脚不哆嗦的?”
陈霖老爷子叹息道:“老先生,话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大家对解决这个问题的想法不太一样而已,再加上这次赵平安的事情,这梁子,怕是结得大了!”
薛红荷冷哼道:“赵老爷子都没说什么,旁人能说啥?”
陈霖老爷子道:“那你们就太小看赵平安的能量了!”
李云道却轻笑道:“两位老爷子,你们都放心吧,这事儿若是办不成,我也没打算要回来。”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薛红荷秀眉一皱:“你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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