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和李崇明吵得如火如荼的小胖子,也想到了昨天的情景。
一天前,皇宫垂拱殿的小暖阁。
作为众所周知的死对头,越千秋和李易铭唯一见面能够心平气和的地点,大约就是垂拱殿了。虽说彼此还会习惯性地彼此互刺一两句,可既然堂堂皇帝腾地方给他们好好说话,越千秋当然不会把宝贵的时间花费在和小胖子斗嘴上。
“说吧,找我什么事!”小胖子同样很有自觉,“想来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可能来找我闲磕牙。”
“找你演戏。”越千秋用吃饭喝水一般的口气笑吟吟吐出了四个字,见小胖子立刻流露出非常感兴趣的表情,他就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小胖子凑过来,等到两个人几乎头碰头,他方才用非常低的声音说,“趁着别人都以为我正忙着武英馆的事情,我打算撒饵钓鱼。”
小胖子对越千秋的口气很熟悉,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兴致勃勃地问道:“钓鱼?钓什么鱼?”
“我也不能确定,但敌人在暗处,我在明处,所以不得不冒险试一试。”
见小胖子但笑不语,一脸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处怎么出手的表情,越千秋就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成功,也许能钓出几个潜伏在我朝的北燕谍探,至不济也是心怀叵测之辈,那时候少不了你帮我金蝉脱壳的功劳。当然,如果不成功,要么就是别人按兵不动徒劳无功,要么就是我受过,反正牵扯不上你。”
此时此刻,想到越千秋昨天说得轻巧,自己却一来就和李崇明碰了个正着,小胖子顿时恨得牙痒痒的。你都拜托了我,还请这个碍事的家伙过来干嘛?
可正当他准备不顾一切掀桌子发难的时候,却发现刚刚还在作壁上观的越千秋突然对自己笑了笑,随即又冲着四周围打了个眼色。
下一刻,立时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少年大步出去,看架势分明是防止有闲杂人等打扰。
这时候,越千秋方才看着李崇明道:“世子殿下,英小胖是我今天特意求了皇上,请他来镇场子帮我一个忙的,敢问你今天怎么知道我在这,怎会有空来找我?”
李崇明没想到越千秋竟会开门见山捅破了和李易铭是约好的,更没想到越千秋竟会直截了当问他此行目的。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僵硬。
见小胖子满脸嘲弄地看着自己,他把心一横,最终尖着嗓子说道:“越九哥,我今天确实是打探了你的行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故意离我远远的,但我确实有事想对你说。”
他也顾不得讨厌的小胖子之外,还有戴展宁刘方圆等其他人在场,毅然决然地说:“我当初之所以会拜了神弓门的曲长老为师,是因为我的奶兄刘达,他从一年前开始,就挑唆我练射箭。所以这次各大门派的掌门或长老齐聚金陵,我才会选了名气不大的神弓门。”
尽管越千秋对皇族素来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就连小胖子也使了个小手段在外人面前保持距离,更不要说李崇明这个变数了,可听到李崇明郑重其事说出来的这件事,他还是立刻丢开了那点个人喜恶。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了非常审慎的表情。
“那你把这个刘达如何了?”
“如何?我能拿他如何?”李崇明说着就露出了一丝惨然的笑容,“我可不是四叔,身边的人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嘉王别院里没有几个是我的人,刘达又是我的奶兄,除非我拿出确实的证据,否则我要是贸贸然行事,这次跟我出来的其他几个人怎么能服我?”
“呵,照这么说,你还把有异心的人继续留在身边?”小胖子轻蔑地撇了撇嘴,“那这会儿人在哪里?难道就在下头杵着?你这个主人难道就只会对别人诉苦,期望别人替你锄奸?要真是那样,天底下比你更窝囊的主人,恐怕就没有了。”
饶是李崇明已经决定无视小胖子的任何讽刺,可这会儿他只觉得心被人刺得几乎在滴血,如果可能,他恨不得扑上去和小胖子拼个你死我活。然而,他那强大的理智终究占了上风。他低低垂着头,完全没有回应这赤裸裸的嘲讽,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并不能确定刘达是否真的有问题,只知道万一他和神弓门叛逃背后的推手有涉,我若是打草惊蛇,那就放掉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所以,越九哥,我是被逼无奈,这才不得不盯梢你的行踪。我求你给我出个主意!”
看到李崇明说完这话就离座而起,继而推金山倒玉柱,眼看就要往地上跪,越千秋觉得眼皮子直跳,心想小胖子和这小子一对叔侄还真的是膝下没黄金,说跪就跪能忍则忍的厉害角色。他哪里会莫名其妙吃人家这一拜,霍然起身往旁一闪,随即一把拖住了李崇明的胳膊。
“起来起来,出主意就出主意,我可受不起你这一跪。”越千秋一瞥小胖子,见人满脸鄙夷不屑的模样,但眼神中却分明颇为警惕,他就对戴展宁说,“阿宁,刘达的事情,回头你去嘉王世子那儿坐坐,帮忙看看出出主意,我们再商量怎么做。”
见戴展宁这个智多星立刻点了点头,越千秋就笑嘻嘻地对李崇明说:“不过,今天我找英小胖过来,是让他在这帮个忙,让人觉得我还留在这儿待客。我呢就顺便金蝉脱壳。可嘉王世子你突然来了,这可不大好办啊。”
李崇明眼睛一亮,不等小胖子反对,他就做出了决断:“越九哥你想金蝉脱壳?可这窗外都是人,大门进出更是很容易被人窥见,你既然不想被人知道,那打算从哪出去?”
越千秋呵呵一笑,伸出手指往上捅了捅。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上一看,看到的却是那挂着灯笼的梁柱以及高高的屋檐。
“虽说今晚火树银花不夜天,可终究还是晚上,房顶我早就掀开了一些瓦片,走起来很方便。怎么,嘉王世子你也愿意留下给我做个遮掩?”
“那是自然,适逢其会,敢不尽力?”李崇明说得非常坦然,心里却想,我要是走了,回头万一消息泄漏,岂不是你都要怪在我头上?与其如此,还不如留下好好和小胖子别别苗头,顺带和越千秋的这些同伴套套交情,最重要的是,他得把诺诺对他的坏印象扭转过来。
小胖子见李崇明竟是如此打蛇随棍上,顿时气得有些胃疼。照他的脾气,这会儿本待拂袖而去,可一想到自己要走了,李崇明肯定会趁机笼络人心,他竟是硬生生没挪动屁股。
“越小九,你尽管去你的,这儿有我在,保准你这一走神不知鬼不觉!”
“那我可就拜托二位了。”越千秋笑着拱了拱手,随即摸了摸一旁诺诺的脑袋,“诺诺,乖乖在这儿听话,一会儿你小胖哥哥和崇明哥哥要是吵起来,你就做个评判,看看他们今天谁赢,等今晚的事情完了,我带你去泡温泉!”
“好!”诺诺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再看瞠目结舌的李易铭和如释重负的李崇明时,她就犹如看着两口正在冒热气的温汤,小脸上满是喜悦,“小胖哥哥和崇明哥哥谁要是赢了,我就从爷爷的鹤鸣轩里偷一本书送给你们!”
如果是从前,越老太爷的藏书没有任何人会稀罕,可自从前几天的风波过后,鹤鸣轩的藏书的价值何止增加了十倍。小胖子和李崇明几乎异口同声地喝道:“那可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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