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耀见陌离正站在几块条石之上,袍子撩起半边掖在腰间,衣袖也挽起老高,露出修长的手臂。周围都是泥沙、土堆,却偏偏让他看起来好似是被托在中央的一株玉树;日暖、风斜中挺拔骄立,引人注目。
正巧陌离和那匠人说好了话,一转头就见着了轿子里露出笑颜的凤耀,也对着凤耀招招手,提着袍子准备跳下石堆过来。
谁知,一旁的角架提起拉高的一根原木偏了方向,横着扫向了陌离肩头。周围几个工人都高声喊喝“避让”。
陌离也急着闪身想要躲开,只是他一时情急忘了自己还站在石上,退后一步脚下就是一空,随即一个踉跄从石上摔了下去。
“陌离!”凤耀一步迈出轿子,顾不得周围脏乱,也不用绿萝来扶,朝着陌离摔下的地方跑了过去。
好在陌离是摔在了石下的沙子上,若是再偏一尺就落进了地基的深坑,也算是万幸。但陌离落地时用手撑了一下,两只手掌都破皮流血,左手臂也被划出一条血痕。
凤耀忙蹲下给他查看,掏出雪白的丝帕给他按在手上止血。
“怎么做事的?都拉下去见官,看看是不是有人要行刺。”绿萝赶紧跑过来,让那几个便装侍卫将凤耀和陌离护在中央,也显出了一等大宫女的威风。
“是我不小心,不关他们的事。”陌离帮着摆手,怕绿萝真的把那些不相干的工匠都治罪了。只是手一动又流了好多血。
凤耀忙把陌离的手按住,用帕子紧紧裹了,招呼绿萝、紫樱:“算了。还是先找一处医馆,给驸马止血上药要紧。”
紫樱和绿萝忙着把自己身上的帕子也递过去,一起扶着陌离起身。
陌离俊脸一红,不肯兴师动众的往医馆跑:“真的不妨事。我一介男儿,破皮流血算得什么。那边就是我盘下来的铺面,里面倒是还有桌椅,过去坐着,买些药膏回来擦上就好。”
“那怎么行……”凤耀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陌离紧抿着唇瓣看着自己。那双瞳极其的坚定,周身都是不容置疑的气势。
凤耀一怔,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然后才问道:“那铺子是哪一间?”
“随我来就是了。”陌离轻拍了一下凤耀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搀扶着自己。然后把那几条帕子紧捏在手上,倒是也不再流血了。
陌离引着凤耀绕过驸马府的基址,朝右手边的一间铺面努了努嘴:“那间红漆大门的就是了。钥匙在我腰间。”
陌离抬起胳膊,绿萝就见他腰间坠着一个墨绿色缎面云纹绣的荷包,提起来捏了捏,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来。
绿萝上前开门的功夫,紫樱就去找医馆买药了。
凤耀跟着陌离进门,陌离还不忘回身把手肘探了过去,意思是让凤耀扶着迈过门槛。
凤耀皱眉将他的胳膊一推:“走好你的就行,我又不是纸糊的,还迈不进门槛了?”
“我也不是纸糊的,一点小伤,不需挂怀。”陌离微微一笑,原来是有意让凤耀宽心,就想引她说这句话的。
凤耀瞪他一眼,却也明白了他身为男子的好胜之心。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千万不可看轻了他。
紫樱买了药膏和白布回来,绿萝找铜盆打了净水。凤耀要亲自给陌离洗伤口。
陌离就坐在一边,把衣袖挽起来,双手平伸过去,由着凤耀擦洗、上药。见凤耀小心翼翼的模样“呵呵”一笑:“不疼的,你尽管擦药就是了。”
凤耀又瞪他一眼,径自低头仔细的给他上药。陌离手上、臂上的伤口都不深,血也已经止住了,擦些药膏也不打紧。凤耀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给陌离手臂擦药的时候,凤耀才觉得他臂上的肌肉异常的坚硬。明明看着细瘦的一条胳膊,那肌肉的线条充满了张力。
凤耀忍不住说道:“看你那手是弹琴的,见你这胳膊却是个出力的。盖一间驸马府,还要你这个驸马亲自挑泥、搬沙不成?”
“平时不来的,只是叫那工匠加一个暖间。多了些改动,自然要说的详细些,就亲自过来了。”陌离说着,收回了刚上好药的手臂,把衣袖放下来,仍是只露出一双细白、修长的手来。
凤耀真想啐他,“把人叫过去说不就好了?偏又站在高处,自然要摔的。”
陌离含笑点头,态度极好:“是了,以后定然安心在宅子里等着耀儿,不再往外跑了,让你担心。你看看这铺面,可还满意?”
凤耀被他说中了脸红,丢开手里的白布、药膏,说了一声:“哪个担心你了。是关心我这铺子的。”说完故意转身不看陌离,打量起这间铺面来。
凤耀刚才一心惦记着陌离的伤势,也无心看这铺面是个什么模样。现在看看,才觉得甚是宽敞明亮。而且桌椅俱全,左、右还有两只樟木货架,正中央墙上已经粉饰一新,专等着开张时挂上字画对联了。
陌离朗声的介绍着:“这铺子是个套间,寻常的物事当摆在前面。若是有贵客登门,可以请去后面小坐;泡上一壶好茶,再大的生意也接了。只是后间要如何打理、装饰,还要看耀儿的意思了。再后面还有个院子,院里种着石榴、海棠。另外还有个好处,等会儿我带耀儿过去瞧瞧便知。”
“这铺子以前是做什么的?”凤耀对这屋子倒是满意,只是不知道以前做什么用处。若是个寻常店铺还好,万一不巧是个棺材铺……
“是个金银作坊。老东家没有儿子,手艺传不下去;年纪大了眼睛又不好,做不得精细活,就想卖了铺子回老家去。我便盘了下来。”
陌离说着,凤耀频频点头,颇为满意。继而又好奇陌离说的那个好处,只是顾及陌离有伤,不便催他。
陌离最是聪明,见凤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瞧着,眼里满是好奇。笑着起身叫她:“耀儿跟我来。”
凤耀紧走几步随在陌离的身边,过中门时两人肩膀都挨在一处,看起来甚是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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