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啼镇是个很富庶的镇子,而镇子上最富庶的一群人,便是玉石师傅了。
虽说偶有猎户捕到鸣猿能成为暴发户,但这种事情少之又少,而长门山产玉无数,只要肯下苦工学玉石雕刻,那么不出十年,身家便能到千金。
玉石师傅都住在镇子的最东边,而这边的房子也建得最漂亮。
韩枫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只觉脚下的街道从坑坑洼洼逐渐变得平平整整,而两边的房子也越来越高,直到遮住了大半天空,走在中间仰头往上看,才见一线湛蓝。
离都跟这比起来,就算是官宦之后住的地方,也像是乞丐住的地方,破破烂烂的。
这边的街道由青石砖铺就,道路两边干干净净的,没什么人走动。偶有几个人站在一起谈生意,说话声音是极低沉的。他们姿态神秘,甚至袖管叠着袖管,只凭手上功夫感觉玉器的纯良,没人真把玉石拿出来对着天空看通透度,观察好坏。
走到这里,无形中便会有种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迈步子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一点动静。
这猿啼镇的东边,和西边的闹市相比,完完全全像是两个世界。
也因此,一身猎户打扮的韩枫走在玉石师傅聚居的地方,自然引人注意。
饶是他脸皮厚胆子大,连战场都上过不知道多少次,这会儿却觉得脸上发烫,有些抬不起头。
那把玉石钥匙在他的左手中被攥得几乎嵌到肉里。韩枫不知怎么辨别玉石的好坏,却知这块玉石钥匙应该不是凡品。它几乎是恒温不变的,放在手上不管揉搓多久,总是那个温度,让人觉得那般舒服。而摸得久了,他总觉得这玉石的表面甚至是湿润的,这湿润之中又带着一些滑腻,可抬起手来,指尖上却什么都没有。
书中说“温润如玉”,这便是“温润”二字的含义了吧。
但这么好的料子只做了一把钥匙,也不知它锁住的是什么,又有多少宝藏在等待自己。
想到“宝藏”二字,他就按捺不住有些激动的心情。
那酒馆老板给他介绍的玉石师傅叫做莫真,住在这条街道的最里处。一路走去,他只见楼宇一幢高于一幢,想来越往里住的人便越有钱,自然也就越有资历。
而走了一刻后,忽听身边木楼传出了歌声。
那歌声清丽婉约,让人听着心旷神怡。韩枫不自禁地转头看去,只见远处的高阁之中,一个女子的身影飘渺朦胧,正在边歌边舞。她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纱裙,楼高风大,那纱裙随着风飘来荡去,将她一身纤细的身姿显露无疑。
可惜离得太远,看不见她的容貌。但不知为什么,看着这般身影,听着这般歌喉,韩枫总觉得这女子该是个绝代佳人。
只是,就算再美再好,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摇了摇头,想继续往前走,忽听那高阁上的两个男子笑了起来。
“这些半夷女果然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真是尤物。也不知华老板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
“银子还在其次。你也知道,五百两银子也只不过五十金,对于你我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关键这么好的货色……哈哈,市面上半夷女本来就少,偶尔从帝都出来一两个,也是残花败柳。这次要不是我帮袁将军的小儿子找了块上好的护心玉,哪能贪上这个便宜?”
“华老板真是好福气,下次再要遇上这种好事,可别忘了兄弟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那歌声依旧,似乎唱歌的人浑然不知身边两个人所说的就是自己。她自顾自地轻歌曼舞,柳腰微折,兰花指翘……千娇百媚于一身,那都是上天给予她的恩宠,却也是祸端。
韩枫怔怔立在高楼之下,已是听得痴了。
自己的妹妹如今一十九岁,正是“待价而沽”的年纪。她是不是也沦落如此,被人当做货物一样买来卖去,过着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的手攥得很近,右手直接便探向腰间想拿寒铁剑。他想冲到这户人家家中,一剑一个,把那两个洋洋得意的混蛋杀了。他想救出那个女子,更想知道她是不是就是自己的妹妹;如果不是的话,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哪儿?
他的太阳穴跳得厉害,心脏也跳得厉害,跳得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清醒过来后,他才发觉,自己跑出了好长一段路,那个高阁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了。
等着吧。来日我韩枫大富大贵,有权有势的时候,我不仅要救你一个,这全天下的半夷女我都要救。所有的夷女我也要救。
我要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把这些都还回来,施加在你们身上的苦,都要还回来!
他勉强平静下心绪,来到莫真家门前,然而刚去敲门,就听院中“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一个女人“啊”的叫了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责骂。
“你们这些半夷女不过是官家养的婊子!自己撒泡尿照照清楚,那副狐媚样子还想着勾引老爷?”
“夫人,我没有。是老爷他……”
“怎么?老爷买你回来还买错了?我告诉你,你自己守着自己的本分,别想着穿金戴银……呸,也配!”
“夫人,我错了,您别打我……别打……哎呦……救命啊……救命啊——”
“老爷不在,我看谁还护着你这个小浪蹄子!”
“夫人,打死她,叫老爷回来看了,恐怕……”
“怕什么?我莫家缺钱吗?死了这个闹事的,再买回两个老实的不就得了!”
满院子鸡飞狗跳,异常热闹。
听来莫真不在家。韩枫心中一阵失望。莫家的夫人正在管教一个“半夷女”的下人,他不想多管闲事,刚转过身,却听那女子一下子扑到了门上,正用力扳着门闩。
“救命啊……救命啊……”
那一声声的惨叫直透人心,仿佛她知道门外有人一样。
“我……”韩枫的脚步再也挪不动了。他想着门内那个人,忽地觉得那似乎就是妹妹,在被人家狠狠地打,在被别人欺负。这一刹那,什么玉石钥匙,什么宝藏,都可以抛在脑后。
一剑,斩断门闩。
大门打开,一个温暖纤细的身影站立不住,一下子栽进了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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