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亿愣了一下,停住脚步道:“为啥不能去,难道,那里是荒废已久的凶宅,有狐妖不成?”
那小厮听出了杨亿话里的戏谑,龇牙一笑:“小道长初来这里,对府里自是不熟悉,那里是我家小姐的绣楼,平日里除了老爷和侍奉小姐的贴身丫头,旁人是绝不容许进去的,否则必定要抽十鞭子再撵出府去,呵呵”
“哎呀,我草,我他妈睡蒙逼了,忘了你们这地方的倒霉规矩了。”杨亿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清朝此时正是儒家礼教如日中天的时期,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些在自己那个时代一钱不值的理念可是被奉为金科玉律、半步不能逾越的。
“对了,那这里面住的就是你家小姐和她老妈,嗯,就是卢老爷的夫人了呗?”杨亿心中一动,看似随意地又问了一句。
“我家主母仙逝多年了,老爷一直未续弦,如今这沈园里就是小姐和丫头住着……哎呦,小道长,我内急,憋不住了。”那小厮被眼前这个小道长满嘴的脏话给震惊了,却又不敢乐,更不敢表露出来,加上天寒尿急,借故就跑去茅厕了。
摆摆手打发走,小厮听着那古雅而干净的琴声,杨亿心中一动,脑子里募地想起黎叔儿所说的卢景天的那个喜欢琴棋书画的女儿来,尽管此前自己已经将那素未谋面的陆小姐归入了恐龙的行列,但如今乍一听到这悠扬的琴声,还是令杨亿心中一动:能弹出如此美妙仙乐的女孩儿,难道容貌真会象钟无盐,那也太搞了吧?
既然有这么多理由,杨亿觉得更得去那卢小姐的沈园里去看看了,于是,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见四周无人,一闪身,就推开虚掩的角门并侧身钻了进去。
杨亿自以为自己行踪诡秘,却不知就在他进入角门以后,黎叔儿的房间门无声地开了,黎叔儿手握一小把蓍草出现在门口,看着应该是刚用蓍草(蓍草起卦法详见文后注解,有兴趣的读者可试试哈)起卦占卜完。
盯着那角门看了一会儿,黎叔儿面色凄然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傻小子,看不出还是个情种,只可惜,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或许这也是你的命数吧,哎!”
再说杨亿溜进沈园后,就见那园子四周被高近两米的砖墙所遮挡,面积并不太大,东侧是一个微缩的凉亭水榭,只是小小池塘已经封冻,西侧就是传出袅袅琴音的二层绣楼。而园子的中间,全是半人高的的矮树,枝叶落尽,只剩下扶疏干瘦的枝条在寒风中抖动。
踩着矮树中间那条覆盖着明显是刻意留下的积雪的甬道,杨亿径直朝那间绣楼走了过去。
不知是为了夏日赏花看景方便,还是另有用意,在那间绣楼的外面,居然设有直通到二楼的室外木质楼梯,令杨亿是喜出望外。
顺着漆成杏黄色的木质楼梯,杨亿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二楼,发现二楼与自己平日里看到的古建筑没有什么区别,先是一溜有围栏的狭窄走廊,走廊另一侧,就是一溜四间的全部保留着木质本色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的、装饰有菱形木格的各扇窗和隔扇门,菱形的格心中间夹有在清代应属于奢侈品的大片彩绘玻璃,起到保暖与装饰兼具的作用,仅此一项,即可见卢景天对这个宝贝女儿的溺爱。
杨亿循着乐曲声,走到第三间隔扇窗前,透过窗户上的玻璃,杨亿看到在屋顶四角挂着的四盏六角宫灯的照映下,一名眉目如画、体态娇小、穿着一袭纱质的唱长裙的的女孩子正在翩翩起舞,舞姿曼妙,脚步轻盈,使杨亿终于知道了古人形容赵飞燕可以在人的手掌上跳舞还真不是象某些无良网站那样信口雌黄来的,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孩子就证实了这一点。
只是,在看了一小会儿之后,杨亿总觉得那女孩子哪里有些不对劲儿,特别是当那女孩子旋转时,杨亿在她那如点漆的黑亮眼眸里竟然看不到一丝人间的烟火气,而是好像完全陷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就是老百姓俗称的“没神儿了”。
还有,当女孩子长及脚踝的裙裾随着舞蹈动作卷起的时候,杨亿发现女孩儿一直是在踮脚跳舞,脚步跟儿不着地,看着有些像芭蕾舞演员的动作,但那动作看着却又有些怪异,就好像是冥冥中另有一个看不见的影子在操纵着女孩儿的四肢在舞蹈。
而更为吊诡的是,那本来使杨亿感到如仙乐一般的琴声,的确是从一张放在墙角的茶几上的古琴发出的,但是,那古琴后面却是空无一人,可是,古琴的七根琴弦又确确实实在起起落落地发出美妙的琴声。
杨亿的冷汗顺着脖颈子就下来了,他奶奶个孙子腿的,黎叔儿那老骗子的嘴还真是开过光的,难不成这沈园里真有脏东西,而眼前的这位女孩子就是蒲松龄那个千年老宅男在聊斋中乐此不疲地反复提及的女~~~鬼?
就在这时,杨亿那块放在道袍内侧的双鱼玉佩突然发出了嗡嗡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室内的琴声却“铮”的一声戛然而止,三根琴弦断了。
正在起舞的女孩儿猛然收住身姿,头一低,一头如瀑的黑色青丝垂挡在脸的前面,同时朝杨亿所在的位置发出尖利且阴森的声音:“知音少,断弦谁人听,窗外是哪位闻弦音而知雅意的贵客啊,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的,大大方方地出来吧。”说完,原本紧闭的隔扇门骤然被打开。
饶是杨亿胆子够大,但在这月黑风寒的大晚上碰到一个突然变身为贞子的白衣女子(他实在是不愿意想到那个鬼字),然后还要自己进去和她共处一室,自己真要****嘞呵地进了去,还指不定发生点儿什么事儿呢,他大爷个二舅姥姥的,这会儿反正也不是堵抢眼抓逃犯,跑了一不违反纪律二不丢人,跑吧。
打定主意,杨亿刚要掉头便跑,就看到一股阴风卷着漫天的积雪将绣楼的走廊笼罩其中,下楼的去向是雪花飞舞,还隐约传出嘤嘤的哭声及只有出殡时才弹奏的瘆人的器乐声。
这时,那长发及腰(可惜全挡在了前面)的女孩儿咯咯一阵冷笑,冷得杨亿都快要尿了:“知音难觅,风雪留客,尊客还是到屋内一叙为好。”
杨亿看了看那切断了自己逃路的风雪,咽了口吐沫,一咬牙:妈比的,自己已经倒霉到被穿越的份儿上了,还能再倒霉哪儿去,死就死吧。
他这一激动,肾上腺素是噌噌往上涨,战斗指数瞬间飙升到五颗星,抬脚就迈进了屋子里,然后就后悔了——因为房门随即就“啪”的一声关死了,没错,关得紧紧的,严丝合缝,用一包方便面都撬不开!
杨亿苦着脸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又回过头看着那依旧长发披面的女孩儿,颤抖着下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啥,我是起夜,完了听到琴声,就、就上来看看,你弹得是真好,杠杠滴,催人尿下,不是,呸呸,我都吓凌乱了,是催人泪腺,草,那啥,你他妈能不能先把头发扎起来,吓得我内分泌都紊乱了昂!”
杨亿从来没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这么失态过,连羞带臊的,他是真急了,也忘了害怕,一梗脖子,朝那女孩儿急赤白脸地喊道。
“好啊,只是看过之后,我怕你会将我一辈子都记在心里,呵呵”那女孩儿又是一声冷笑,伸出纤纤玉指,慢慢地撩起自己的长发……
杨亿眼睛一闭,心里默默地画着十字祈祷:祖宗八辈保佑,千万别让小哥我看到贞子那双长得跟奥特曼似的大白眼仁啊,我给你们跪了还不行吗?
“我已经挽好了头发,你倒是看呀,呵呵……”那女孩儿阴冷却又极具诱惑力的声音再次刺激着杨亿的耳膜。
注解:“蓍草”又名“锯齿草”、“蚰蜒草”。菊科,是一种有节、中空、端生白毛的野生植物。相传,太昊伏羲氏曾用此草“揲蓍车卦”,所以被”誉为“神蓍”、“神物”。历代帝王在每年春秋二季派大员去太昊伏羲陵祭拜时,返京也都要取回一束“蓍草”,以作信物。用蓍草起卦占卜,做法为秋熟之后选粗细湘近、节长相近的蓍草50根,以在手中握住为宜。
演算时,先取一根放在外面,表示天地产生之前的“太极”状态。然后将剩余的四十九根蓍草随意分为两部分,左手所持有的部分表示“天”,右手所持有的部分表示“地”。再从右手任意取出一根放在左手小指和无名指之间,表示“人”。此后继续以每四根为一组表示“四季”进行分发,先用右手分数左手的蓍草,再用左手分数右手的蓍草。直至分到出现以下规律:左余一,右余三,左余二,右余二,左余三,右余一,左余四,右余四。然后,将左手所剩蓍草放在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右手所剩蓍草放在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这就完成了“第一变”。“第二变”如法炮制,去除指缝间的余数,将剩余的蓍草按“第一变”的顺序和方法继续演算。然后按间样的顺序和办法进行第三次演算。“三变”之后,两手所持的蓍草总数应为三十六、三十二、二十是二十四。然后除以四,得到一爻。蓍草占卜共有六爻,必须经过十八次演算,才能得到一个卦象,因此又被称为“六爻”。推演过程全部结束后,根据推论规则对卦象进行解释,占卜才算真正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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