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信徒 第111章 清凉岛

    楚昭王子带着两名随从登上了张顺的船，单膝跪在地上向张顺表示欢迎和感谢。张顺连忙扶王子站了起来。然后张顺说道：“王子亲来迎接，鄙人深感荣幸。承蒙贵部大巫师金口玉言放我们进入绿雾区域，大恩无以为报，必当为王子分忧解难，消灭金梅部落。还请王子派出向导带我们到金梅部落处，与对方一决雌雄。”

    楚昭道：“时候已经不早。等我们抵达金梅部落控制的地区，只怕太阳已经落山，不适合作战。再说，你们赶来助我消灭敌人，怎么可以连顿饭都不吃就让你们上阵厮杀？那我们银菊部落就显得太不够朋友，太没有情义了！还请你们随我到清凉岛休息一晚，作战的事，明日再议。”

    张顺有任务在身，本想立即赶赴金梅部落作战，履行完自己对银菊部落大巫师的承诺，他就可以心无旁骛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了。怎奈楚昭王子一直坚持让他先去拜访清凉岛，再说时间也真的不早了，他的部队武器装备比森林之子先进许多，白天作战才能发挥装备上的优势，综合考虑之下，他向楚昭王子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随王子到清凉岛。”

    楚昭王子大喜，命令他的的船队在前引路，向清凉岛出发。张顺的船队紧随其后。又走了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座岛屿。岛上树木参天，秀而繁阴，碧草如茵，宛若绿毯。船队驶入一个港口。这港口规模不大，里面停泊了近百艘小船。两支船队停靠完毕，王子即带着张顺下了船往岸上走去。

    这是张顺第一次见到森林之子的聚居点。这个地方给他印象最深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整个岛几乎是植物的世界。他们此刻行走于其上的栈桥竟然是活的，是由无数条粗大的藤蔓互相交缠在一起延伸到水面上形成，枝繁叶茂，绿叶丛中还点缀着红的白的黄的花朵，清香扑鼻。张顺部所有的士兵都对这藤蔓构成的浮桥赞叹不已。

    上了岸，就见到一株非常巨大的树。枝干参天，庞大的树冠遮天蔽日，方圆数里的地面都笼罩在大树的荫凉中。清风徐徐，让人忘却身处炎热的蛮荒大陆，不得不惊叹“清凉岛”实在是名副其实。大树下有条石板铺就的路，大概十米多宽，蜿蜒向远处延伸。路两边是绿油油的草地，平平整整，应该是刻意修剪过。路两侧每隔二三十米左右有一株紫色的树木，高三米左右，像椰子树一样，主干不蔓不枝，只顶部有枝叶和果实。不过这每株树的顶端只有一颗圆形的果实。众人在楚昭王子的带领下踏着石板向前行走，一公里的路程过后，就看到了一个聚居点，比村子大，比城市小，称呼为一个城镇倒是比较合适。这时，由于夕阳西下光线变暗，石板路两侧紫色树木顶端的圆球形果实突然一瞬间全都亮了起来，发出乳白色的光芒，像是希望岬市道路两侧的路灯。

    城镇居民的住所与世界上别的地方比起来非常奇特，至少张顺这样认为。每户居民的房舍都与树木联系起来。有的住在中空的树干里，也不知道这空洞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挖出来的，大树本身还活着。树很大，所以那空洞产生的空间也很大，一家几口人住在里面，有门有窗，不过这门窗肯定是人工在大树身上挖出来的孔洞。还有的人家在一株大树的树冠上搭建了房屋，造型各异，有好几个房间。当然，镇上也有与外部世界类似的房子，不过建筑材料全部是取自自然界的木材和石块，没有现代化的建材如混凝土和金属。天色变暗，很多人家亮起了灯火。这些灯火都是自然界的发光物，有的是一朵白色的花发出淡淡的光，有的则是石板路两旁紫色树木顶端的球状发光果实，应该还有别的发光物体，但距离太远张顺就看不太真切了。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张顺看着楚昭，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楚昭王子道：“我们的银菊岛沦陷了。否则的话带你们去那里，你们能看到那里的景观比此处神奇百倍。”

    阮三雄翻译了这句话，然后加上自己的肯定：“王子说的不假。我去过一次银菊岛，那真是一个梦幻般的地方。”

    张顺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楚昭王子回答道：“去见我父王。他正在神庙审理案件。晚宴已经安排好，只等父王见了你们就可以开宴了。”

    大家继续前行，很快就到了一座小小的丘陵下面。丘陵前方有一座广场，广场正中有一个巨大的树桩。树桩上有桌椅。一张高大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衣着华丽带着冠冕的人，两侧有持刀武士侍立。一名犯人正跪在桌子前边，向坐在椅子上的人磕头，哭哭啼啼，嘴里说着什么。广场紧接着丘陵的底部，有台阶通向丘陵顶端。那里建了一座神殿，像是一座亭子，亭子处灯火朦胧烟雾缭绕。让张顺吃惊的是，亭子里似乎空无一物，没有供奉的塑像或者图画。他心里又浮起一丝疑云：这森林之子信奉的神祗万灵老祖，究竟是什么样的？

    楚昭一行人来到了树桩底下。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有阶梯可以上到树桩上去。阮三雄轻轻跟张顺说道：“那位坐在椅子上的人就是银菊部落的酋长，楚平。”

    张顺微微点了点头。

    楚昭看到张顺与阮三雄交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向张顺解释道：“您的军队到来可以帮我们摆脱灭族的命运，父王本该亲自迎接。只是森林之子几千年来传下的规矩，如果在审理案件判定纠纷，必须要裁决完毕才能做其他的事情。父王并不是怠慢了您，请您不要介意。此刻大巫师已经回来，案件的审理很快就能完成了。”

    大巫师的到来似乎真的加快了案件的审理速度。虽然张顺听不懂他们说什么，阮三雄也没有时间一一翻译这些琐碎的控辩双方的话语，可他能看到找酋长处理纠纷的人一个个聆听酋长的指示，然后带着满意的神色离去。当然，也有些可能是犯了严重过错的人，他们是被武士押走的。

    除了武士，两名年轻巫师和楚平酋长之外，上面不剩下几个人了。可是案件的审理再一次陷入了停滞状态。树桩上传来了哭泣声，大声叫嚷声以及酋长那威严的声音。

    酋长忽然向台下喊了话。大巫师分开人群，拄着拐杖踏着台阶走上了树桩。现场所有的森林之子立刻鸦雀无声。

    酋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厉声呵斥一位跪在地上的女子。女子只是哭泣，没有起身，也没有多说话。酋长哼了一声，重新走回座位上坐好，向大巫师使了个眼色。大巫师拄着杖来到了女子的面前。

    大巫师的说话比较缓和，女子听了他的话站了起来。大巫师嘴里吟唱着悠长的语句，手舞足蹈地跳了一阵，忽然停下了动作。张顺注意到他的眼睛似乎在闪闪发光。大巫师发出一种诡异而响亮的嗓音向女子问话，女子又跪到了地上，向远处丘陵顶端神殿的方向跪下磕头。然后女子站了起来，干净利落地说了一句话。

    大巫师转身，向酋长说了一句话。酋长挥了挥手。女子连连磕了几个头，站起身来转身离去。张顺能看到她喜极而泣的面容。

    张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扭头看向身边的阮三雄，发现他正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审案现场。张顺忽然的动作似乎惊动了阮三雄，他把脸转向张顺。张顺问道：“树桩上面发生了什么？怎么这大巫师又是唱又是跳的？”

    阮三雄看了看四周的森林之子，发现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树桩上，因为另一起案子又开审了。他对张顺说道：“这是森林之子非常神奇的地方，以前只听到传闻，想不到今儿个竟然亲眼见了。据说大巫师能得到神的启示，判定犯罪嫌疑人是否真的犯了罪过，所以几千年来森林之子几乎没有过冤假错案或者不可侦破的悬案。昨日大巫师占卜之后亲自带人去绿雾区域之外寻求援助，这个事情只有部落高层知道。但有人发现了大巫师被金梅部落的人追杀，以为他必不可活，所以有些犯罪嫌疑人就拒不招认了。刚才很多人看到了大巫师的归来，知道事情肯定会水落石出，纷纷坦白，所以案件的审理变得非常快。但还有些人负隅顽抗，酋长就只好让大巫师出场，揭露罪人的恶行或还好人以清白。刚才那位女子已经被大巫师确认是清白的，酋长就放她离去了。”

    张顺觉得自从进入太湖以来遇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关于审案，特别是遇到那种证据不是很确凿而犯罪嫌疑人又有着强大的反侦察能力的，审案将会是一件非常艰巨的任务。森林之子能做到几千年无冤假错案和不可侦破的悬案，这听起来实在让人不敢相信。他来了好奇心，对于接下来的审判，让阮三雄即时向他翻译，好方便他了解这神奇的审案过程。

    此刻跪在酋长面前的也是一位女子，年龄比方才那位大了些。大巫师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厉声喝问：“在全知全能的万能老祖的感知下，任何谎言都将被认为是亵渎神灵的罪恶。我问你，主人家的船是不是被你偷走了？”

    女子没有哭，眼里满是恐惧，嘴上却不说话。大巫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沉痛的声音说道：“万灵老祖的启示来了，主人家的船不是你偷的，但是你驾驶这艘船不小心触礁沉没，也算是你给破坏掉的。虽然无心之过，但也需要赔偿损失！”

    女人跪在地上嘤嘤哭出声来。

    大巫师抚摸着女人的头发，声音庄严而慈爱：“人啊，可以无缘无故去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不会无缘无故去害一个不认识的人。所以人性本善。然人生于世难免犯错。犯错当坦诚心迹，认识错误方能改正。若不愿直面错误，自欺欺人，百般抵赖矢口否认，邪恶就会产生，并逐渐生长壮大，最终把整个人都变邪恶了。念你家中丈夫残疾孩儿尚幼，不愿赔偿事主的损失也是为家中生计所迫，故而不加惩戒，仅赔偿损失即可。以后再对所犯罪过抵赖，定不轻饶！万灵老祖的宽恕和严厉，都是对你的一种慈爱，雷霆雨露皆是大恩，这一片苦心，你应当谨记。”

    听得大巫师的这番话，女子终于痛哭流涕大放悲声。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向万灵老祖忏了悔，以手掩面，离开了审案现场。

    张顺目睹审案的场景，听着阮三雄的翻译，越来越一头雾水了：这审案竟然不看证据，不需要嫌疑人的口供，只要向神灵祈祷，神灵就会告诉犯罪事实是否存在？这也太神奇了吧？

    这时，台上又被带上一位男子。大巫师又用同样的向万灵老祖求启示的方法判定了此人有罪。不过此人不像刚才那名女子一样坦承过错，仍然矢口否认被指控的那些罪行。看着场上发生的一切，张顺脸上浮起一丝冷笑：神通过大巫师的口说此人有罪，此人偏偏自己又说自己无罪，在没有其他物证或者人证的前提下，这个案件的审理实在难以推进下去。就算大巫师以神的名义宣判此人有罪并施加惩罚，哪怕那些笃信神的森林之子继续赞叹万灵老祖的全知全能，但张顺对这个案子的审理不会心服口服的。

    场上的气氛更加紧张，大巫师质问犯罪嫌疑人的音调越来越高，犯罪嫌疑人否认的声音也越来越响。终于，大巫师向酋长请示道：“此人作恶多端，怙恶不悛，当着神灵的面对所犯下的罪行拒不承认，已经放弃了寻求万灵老祖宽恕的机会。只能用肉体惩戒的方式让他招认罪行并为自己的恶行赎罪了。”

    酋长点了点头。两名武士走出队列，对嫌疑人行刑。原始生活方式的森林之子施加的刑罚果然是残忍野蛮的。几轮下来，犯罪嫌疑人已经受不了肉体的痛楚，招供了犯罪事实：他总共拐走了九名森林之子，将他们以高价贩卖到绿雾以外的地方。虽然森林之子比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类身材矮小，但因为人类和森林之子可以交流，还能彼此通婚，所以国际法上把森林之子定义为人类的一个种族。既然属于人类就受到人权方面法律的保护，在人权得到良好保护的暴风帝国以及西陆南陆等文明国家，森林之子至少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悲惨虐待。倒是蛮荒大陆上的国家，有一些人购买森林之子让他们在街头展览，让有猎奇心理的人花钱买票观看这个身材相对于绝大部分人类来讲极为矮小的种族。这已经形成了一条秘密但很罪恶也很暴利的产业链。因为森林之子有绿雾的保护，外人进不来，所以必然有一些森林之子参与到这个邪恶产业链的环节中去，贩卖自己的同族给外人，谋取暴利。这人就是其中一名贩卖同族的森林之子“内奸”，在他熬不过酷刑而给出的交代中，还提到了他贩卖人口过程中杀人的往事。不过，阮三雄告诉张顺，无论他说不说杀人的事情，大巫师肯定会通过神的启示知道真相的。他主动说出来，目的是想争取一个好的量刑。

    “就在大树桩西北角的一个地方，那里有我杀人的证据。你们去找吧，有一把刀和一张人皮......”罪犯说道。

    酋长发出命令，跟随楚昭的士兵中走出几人，去罪犯说的那个方位去找寻物证。结果没让大家失望，真的发现了人皮和刀具。

    “请万灵老祖宽恕我！我不求能活着，但求给我个痛快吧！”罪犯连连磕头求饶。

    大巫师道：“机会曾经摆在你的面前，你却没有珍惜。万灵老祖不会再给你机会了。你不会那么痛快地死去，你将会受到一种痛苦的死刑。万灵老祖的忠实信徒们，用你们的愤怒消灭这个种族的叛徒吧！”

    大巫师愤怒的话音刚落，人群已经拥上了罪犯的身。有用刀的，有直接用手撕的，零零碎碎的肉从罪犯的身上被取下，带着淋漓鲜血的肉被人们直接送入了口中。顷刻之间，罪犯已经只剩下了一具骨架。再仔细看，却不仅仅是骨架，原来这刑罚还有一些细节上的规定：行刑的人们尽可割去罪犯的肉，但内脏以及****以上的躯干部分和头部是不可以伤害的。这样可以让罪犯活更长时间感受到更多痛苦。此刻，罪犯还没死，但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架以及胸腹之间的内脏器官。罪犯看着自己的残躯，表情非常奇怪，然后睁着眼睛停止了呼吸，似乎是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虽然罪犯的口供是刑讯逼供得来的，但这位罪犯应该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这与神灵做出的判断一致。张顺不由得看了看那亭子一样的神殿，心中竟然升起恐惧的感觉。

    案件审理完毕。酋长在众人簇拥下走下了树桩，向张顺以及他手下的士兵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刚才士兵们被树桩上发生的惨烈一幕震撼了精神，此刻方才回过神来。

    欢迎场面是宏大的，欢迎的人群是真诚的。森林之子的男人唱着雄壮的歌曲，敲着鼓；衣着鲜亮的女子化了妆，跳着曼妙的舞蹈；城镇的森林之子们纷纷献上亲手准备的食物犒赏即将为了他们部落的利益杀上战场的援军......

    士兵们感受着银菊部落的热情好客，享受着歌舞和美食，连日的疲惫和紧张一扫而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