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信徒 第80章 狱中对

    晋城监狱坐落在小青山下面的一处平原上。此地山清水秀气候宜人。最外面是监狱的高墙，上面架设有铁丝网，探照灯，机关枪，摄像机等等。高墙每隔一段距离有岗哨塔，里面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有士兵值守。从这点看，晋城监狱跟别的监狱没什么两样。

    但高墙里面的情况跟帝国的普通监狱比起来可就区别大了。高墙围出的面积有十几万平方米，里面建了五十多座单独的院落。犯人在每个院落中被单独囚禁。院内可以自由活动，但不能出大门，每幢院子的大门口都有卫兵把守。院落的格式都是一样的，围墙高度在一米五左右，院中建有一幢两层建筑，上下各三间房。里面有卧房，客厅，健身房，娱乐室，盥洗室等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只是不能上网，不过能看电视。每天一日三餐有监狱的厨师做好，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送来。如果对菜品不满意，还可以提出修改意见，一般来讲厨师都会遵从意见做出相应的整改。另外每隔三个月左右会有医生上门来给犯人检查身体。犯人在里面没有任何应尽的义务。

    实实在在地说，很多在监狱外面的人，其生活水平都比不上晋城监狱里的囚犯。当然，能享受到这种囚禁待遇的人，在进入晋城监狱之前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比如西宁王萧远寿。

    自从被囚禁以来，萧远寿几乎从来不说话，也很少看电视。他每天都吃饭，但用餐时间和用餐量不是很规律。天热的时候他洗澡勤一些，天冷的时候则可能好几天不洗澡。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发呆，可能保持一个姿势发呆半天。进入监狱半年多以来，他体型有些肥胖，额头上有深深的皱纹，满头雪白的头发，眼神显得呆滞。很难想象半年前的他是英俊潇洒精敏强干迷倒万千美少女的青年王爷。

    从吃完午餐开始，萧远寿就一直坐在餐桌后面的沙发上，眼睛看着大门外，一动不动。下午三点的时候，从院子的大门口进来三个人，直往萧远寿走来。萧远寿似乎没有觉察到来人，仍然呆滞地坐着。

    “你们停在这里吧。”在房屋的门口，为首者一挥手，示意两名随从停步。

    “皇上......”一名随从轻轻叫了一声，显然是很关心皇上的安危。

    “没事。”皇帝回头看了两名随从一眼，走进了房间，隔着餐桌坐到了萧远寿对面。

    萧远寿看着皇帝身后的远景，目光根本就没聚焦在皇帝身上。如此坐了半天，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制冷机极其细微的声音。阳光照耀下两名站在门口的随从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跟初始的时候比已经转了相当大的角度。

    “你心里肯定在骂我。”皇帝说话了，可是萧远寿没有任何反应。

    皇帝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们萧家的人都是热血的汉子，愿赌服输的。兵不厌诈，无论我用何种手段击败了你，我知道你都不会怨恨。你怨恨的是另外的东西。”

    萧远寿把目光从远处移了过来，落在皇帝的身上。皇帝接着说道：“在我登基为帝之前的漫长时间里，一直宣称帝国的领导者要执政为民，如果我有朝一日执掌最高权力，肯定会想办法改革，将国家的权力放到人民手里。昔日东平王领地上，已经实现县一级行政长官由民众的选举直接产生，民众有相对帝国别处领地上大得多的言论自由，那些不能养活自己的贫民也都可以享受丰厚的福利保障。”

    萧远寿不作声。皇帝提高了声音说道：“可是我登基之后，立即掀起了血雨腥风的大清洗，排除异己，加强****。帝国权力的集中程度前所未有！有多少人在骂我？骂我是个伪君子。口口声声说放权给民众，获取民众的支持上台之后立即露出了独裁者的真面目！这骂我的人里面，也包括你罢？”

    萧远寿仍然没说话。皇帝的眼神却变得诚恳起来。他对萧远寿说道：“其实我有我的苦衷。因为改革必然是个得罪人的事情，虽然长期来讲会让广大人民受益，让整个国家受益。最吊诡的是，改革损害某些人的利益立马就能显示出来；而将从改革中获益的人需要相当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感受到这种获益。所以，改革必然会让有的人很痛，必然会引起抵触，甚至反抗。我在与你的竞争中取胜，初登大宝，即使不改革，也会面临强大的反对力量。一旦改革推动，这些反对力量必然纠集那些被改革侵犯到利益的既得利益者对我群起而攻之。届时，这改革不光会夭折，只怕我的政治生命乃至这具肉体都可能终结了。”

    萧远寿的嘴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皇帝接着说道：“改革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情，都是在不想等死的情况下找死，期望在找死之中求到一条生路来。历史上因为改革失控而崩盘，乃至改革成功却把自己改死了的案例枚不胜举。我认识得很清楚。要想改革，必然要先集权，要加强****。这样有两个好处。第一，能保障改革在重重阻力之中推行下去；第二，谁能保证改革即使最后推行成功了也一定会真的好呢？到时候发现改革的结果不是自己原想的那样，还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重新走回原来的轨道上来。”

    皇帝说到这里，神情有些放松：“所以，我的集权其实是为了更好地把权力交给人民。现在，集权的过程已经完成，下面就是推动改革把权力交给人民的时候了。我是否真的贪恋权力，接下来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到。”

    看着萧远寿仍然面无表情，皇帝指着他的头发冷笑道：“听说你自从监禁之后就是这副丢失了魂魄的样子。可是我知道，你并没有精神失常，并没有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因为你的头发是进了监狱之后逐渐变白的。忧心使人白头。一个真正精神失常心无牵挂的人，又怎么会因为担忧而白头呢？”

    听得皇上如此说，萧远寿的眼睛立刻有了生气，又变得像以前一样炯炯有神。萧远寿说话了：“你真的要把暴风帝国按照西部联邦的那一套价值观进行改造？”

    皇帝微笑道：“你终于开口说话了！西陆那一套制度体系，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不坏的。而暴风帝国高速发展这些年来，已经出现了很多问题。”

    皇帝接着向萧远寿阐述了帝国的问题和改革的功效。当然，这些东西萧远寿是耳熟能详的。在彼此竞争皇位的时候，东平王就在宣称这一套东西来获取舆论支持了。

    官员眼里只有上级，把民众的需求不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这是因为官员的考核任命是上级说了算，民众对官员的评价几乎不影响官员的仕途。而如果民众手里有选票，那官员的仕途由民众手中的选票决定，官员自然就把讨好民众放在第一位了。

    社会的贫富差距在扩大，劳动报酬收入在整个国民生产总值中占的比重在持续降低，虽然各地出台了最低工资标准，但都形同虚设。原因就是社会保障做得不够，甚至有些人群完全不被社会保障所覆盖。人活着就要吃饭，在吃饭的压力下，哪怕资方给出的工资低于最低工资标准，工人也只能选择接受。如果底层百姓有丰厚的社会保障，不干活也不能饿死，则他们就有了同资方讨价还价的资本。

    暴风王朝虽然立国多年承平日久，但本质上还是一种战时体制。一方面社会等级很隐蔽地存在着，等级越高，享受的特权越大；另一方面，思想不够自由，言论仍有禁区。在****的年代为了保证生存，战时体制当然是合适的。根据层级高低享受不同特权，就能使越重要的人得到越严密的保护，能使组织架构顽强地存在，即使士兵打光了，但骨架还在，招募新兵之后稍加训练就又是一支能打的军队。如果不这么做，重要人物被消灭，组织架构被损坏殆尽，即使士兵一个不死，这支队伍也算是消亡了。同时，行军打仗必须思想统一，军中存在流言蜚语势必影响士气瓦解军心，故古时军规“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中明言“谣言惑众者斩”。但战时体制在和平年代则是发展的最大阻碍。等级森严让社会底层的才智无法有用武之地，思想言论上的控制更让社会丧失活力和创新精神。所以，当多讲平等，鼓励民权，宣扬自由言论，既可让社会思想活跃创新频出，又能借助言论监督和约束官员。

    萧远寿再也不愿意听下去，他冷笑道：“败军之将不言勇。皇上权谋斗争的水平登峰造极，在下甘拜下风，输得心服口服。但在下实话实说，皇上搞政治的水平不行！西陆联邦在社会制度上已经走入了无法回头的死路，暴风帝国本来是整个人类将来的希望，现在被您硬生生往那条死路上带，您坑害的不仅仅是暴风帝国，可能是全人类。只怕到时候悔之晚矣！另外，您以为加强****集权手里有枪就能在什么时候都可以进退自如？”

    皇帝怒道：“我本来给你留有颜面，有些事不便说破。但实在想不到你受妖精蛊惑毒害如此之深！妖精借助你手里的权力，杀了多少人？我搜集到的那些视频你也都看过了。妖精在沙漠中被普通禅师打死现了原形，你也知道了！怎么还执迷不悟死抱着妖精给你灌输的那一套毫无人性的东西呢？在诸多开国元勋的子弟中，我一直以为你是最能干的，可是，英雄终归难过美人关，你实在是让我失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