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弯月安静的悬挂着,撒下了一层薄纱。
我躺在床上安静的看着天空,但也不那么安静,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右手揉搓着自己头上突突跳动的神经。狂潮般涌起的头痛几秒内就把我吞噬殆尽,我几乎不能准确的控制自己的身体,让它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时间过得很慢,我是说,对于我而言。
眼前仍旧不断闪着的黑点,以及还未完全退去的痛感提醒着我刚才感觉的真实性。即便是现在,耳边,不,这样说不准确,我可以很清晰的听见屋中的任何声音,甚至是晚风划过桌角的沙沙声,但是确实有一种声音不断地在我的脑中回想,就好像使用叉子划过铁板一样,这样的感觉很怪异,分明此刻自己置身在如此寂静的空间之中,但是身体内却发出了令人绝望的魔音,一静一动,让我手中的力量又加了几分。
这应该是近几年里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头痛感了,距离上一次这种强度的发病差不多有六年了。人们总是会好了伤疤忘了疼,脑袋这六年的平静说实话已经有点让我忘了曾经惧怕的头痛,但是这个世界总是这样,当你忘了曾经的伤痛,那么你马上就会再经历一次,所以大人们总是告诫我们要忆苦思甜。
脑袋渐渐不再哀鸣,虽然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可我却完全不能掌控它,只能让时间冲刷这种疼痛。
我扶着墙来到了窗前,看着月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想到了母亲,我已经有几年没有见到她了,上一次见她是大概三年前,那是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并未考上一所像样的大学,所以为了生存下去着实花费了一番精力,当我四处碰壁、来回奔波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糊口的工作的时候,母亲笑了,那是与我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母亲的笑,没有负担,没有担忧,自豪全写在了脸上,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我一些生活必要的钱之后就回到了我们曾经居住的小镇去,虽然那里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之后我也没能回去看她一眼,都只是用现代人常用的通信工具和她聊天,思念在你忙碌之时总是会找一个安静的角落,隐蔽的躲藏起来,可是当你渴望一片精神的港湾时,它就汹涌澎湃的将你包围。
我又想到了刚离开小镇的那段岁月,那是我头痛病刚开始的阶段,完全没来由的,头痛就是停不下来,不分白昼和黑夜。那时候我们刚找到一个居所安定下来,虽然只是一间二十平米不到的小屋子。母亲还要带着我不断奔波于各家医院中,而最糟的是,头痛有时来的突然,可能在正赶往医院的途中就会发作,只能由母亲背着我走到医院。但就算是在那样艰难的日子里,母亲从来也没有抱怨过,脸上的笑容也从来没有消失过,看着她,我总是能找到无边的勇气来抵挡这该死的病魔。但现在只有我自己。
我又想到了小镇,吉米……
睡意取代了头疼渐渐包围了我,将我带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那里充满了金色……
闹铃准时响起。我脚下好像踩着棉花一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带着这种糟糕的状态,穿衣、出门、搭车、工作,熟悉的生活。
整个上午我就没有干什么工作,之前说过了,平时我都会花上一会儿来进入我一天所必须的状态,发呆。但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的头痛,今天我又陷入了想曾经一样的恍惚感,不过这次没有之前那样强烈。直到一个声音不断地,以一种几不改变的频率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把我从这种飘渺的感觉中拉了出来。
我睁了睁眼,旁边坐着一位身材微胖穿着带有绿色格子的白衬衫的中年男人,他是杂志社中资历最长的人。在我刚进入杂志社时多亏了他的帮助,不然那一堆是有够我焦头烂额的。他很喜欢帮助别人,偶尔会以一个长者的身份给我提出一些建议,当然有时候也有点唠叨就是了,就像现在。
虽然之前的谈话内容我并没能听清,但是通过猜测也大概能明白八九分,他在痛斥这杂志社现在的经营方式,以及现在在这里归属感的薄弱化,与我们不同,多年在此的工作经历,他早就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而这本现在完全没多少人读,只是靠着吃老本才得以续命的杂志相当于他的亲生骨肉。我虽然体会不到他的痛,但也尽量去理解。
说够了杂志,他又开始讲起了家中的不如意,他的妻子、他的表哥、他的……我又开小差了。不是我不想听下去,恍惚感让我不自觉得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我应该回信。
从大脑中的某个角落传来了这样的声音,顷刻间就占领了我全部的思绪。十年不见的伙伴,有太多想说的话了,该从何处说起呢……
等我回过神来,身边空空如也了,我看了看桌子上摊开的稿件,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升腾了起来。
回家时我的脑中构思着晚上的信件应该如何去写,车子左颠右晃,像沙丁鱼的人群也随之晃动,不论经历多少次,这种感觉都是一样的糟。
我的肩头被拍了一下,一个熟悉的面容映入了眼帘,太久没在除了杂志社以外的地方与其他人交谈,一时间我有些没认出来。但大脑的反应要比嘴快的多,是隔壁干练的女生。
她今天穿了一身米黄,不过令我有些以外的是,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并不记得有哪次与她有过长时间的谈话,但是,管他呢。她比我想象中更加健谈,于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于我而言,反而更容易,我不是一个能够滔滔不绝,在人前说出一套有一套大道理的人,我更倾向于一个倾听者,与吉米相处时便是这样,我总在追随者他的领导。
她聊了很多,从工作聊到了生活,聊到了自己喜欢吃什么,而连带着也聊到了她的童年,同我一样,小时候的她也是生活在一个偏远的小镇的,有着一位慈祥的母亲,不算严厉的父亲,以及一位令人不省心的妹妹。平常的三口之家生活在一个不那么平常的小镇里,小镇的人们总是勾心斗角,每个人都明争暗斗的,总是一团表面和气。
在她的感染下我也谈了一些童年的事情,那个在我记忆中金黄色的小镇。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散发出动人的光泽。这个表情的她倒是与我印象中的她不太一样。
我们两人一路回家,在门前分别,结束了这次我认为还算是和谐的谈话。出乎我的意料,我也并非是那么的抗拒与其他人进行接触,相反,这次倒是让我很有一种想要踏出内心城堡的念头。
坐在书桌前,看着铺在桌上的信纸,脑中的回忆泼洒了出来,在来时的路上我想了很久应该如何下笔,但此刻我只是单纯的提起笔,让它随着我脑中的潜意识运动,写下了我脑中从未思考过的语句。
天还没亮,我就已经醒了。
虽然今天我并不用去上班,但是曾经因为头痛所养成的生物钟并不是那么容易能从习惯中抹去的。
吃完早点后,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十分了,我很清楚我并没有听到隔壁所传来的关门声。有点奇怪,也许这么一点小事还构不成奇怪,但是发生在她的身上确实很奇怪。从我开始意识到隔壁已经换了房客开始,每一天的七点零五分,总是能听到从隔壁传来的清脆的关门声,有时会晚一点,但是也绝对超不过半分钟。这一发现让我惊奇了好久,每天能如此严格的控制自己的出行时间,也许一开始对他干练的印象就是从这来的。
但是今天却没有。现在已经七点三十了,我仍然没有听到从隔壁传来的任何动静。人总是一种爱胡思乱想的动物,一点点小事,经过大脑的渲染,也会形成一个可怕的思想像病毒一般的在你脑中扩散,所以,我停止了不该有的想象。
而现实也映证了我的想法,终于在八点钟整的时候,我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不快不慢,整八点。就算连迟到也要卡着点么?我打趣的想。
将信寄出后,就是等待回信的过程了,我知道这时间不会短,本来信件就是一种极慢的通信工具,而且我要寄到的芒德小镇还不知道盘踞在哪里。但是每当看到空荡的信箱时,内心总是会升起一种挫败感,准确的说来应该是沮丧。
电话的噪音把我从梦想里扯醒,每个月总会有这么一次需要在半夜从被窝里爬出来跑到杂志社去连夜校稿,说实话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每一次被吵醒总是会让人感到厌烦的,特别是现在,我的脑中还回荡着一种难言的疼痛。身上也因为没有得到足够的水面而酸痛不已。
工作一直持续到八点钟,恩,有趣的巧合。本就枯燥的检字工作因为熬夜的关系更是让人心力交瘁,杂志社的人除了衬衫前辈之外,剩下的人全是蔫了的茄子,每个人都是既不出工也不出力,只看着衬衫前辈顶着满头大汗,衬衫向被水洗过一样的,忙前忙后。
本来疲倦的身体和心灵,可能因为早晨的空气仍旧保持着亢奋的状态,但隐约的我感到了一种无法言明的感受,心里有团火,在慢慢地燃烧。
像上次一样,白色的信封露出了一角在斑驳的信箱外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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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稚嫩的双手触摸这个世界,触摸到的,是五彩斑斓的笑容,触摸不到的,是深不见底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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