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被卫士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眼睛还是闭着的。
连续两天两夜的强攻,虽然中间有辛毗替换,他还是累得不行。昨天进展顺势,连破孙坚三营,又将孙坚团团围住,胜利在望,他很是兴奋,拒绝了辛毗让他回营休息的建议,在阵地上监督将士建营栅、挖营堑,直到他们将河水引进来,完成了大部分的作业,他才满意地回营。
心愿达成,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倒在榻上,呼呼大睡,此时正是睡得香的时候,亲卫怎么叫都无法叫醒他,眼皮重得像磨盘,怎么也睁不开。
他知道孙策就在附近,也安排了亲卫骑随时待命,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但他还是低估了危险性,也高估了斥候和亲卫营的敬业精神。当他累得睡着的时候,没人监督的亲卫骑也放松了警惕,根本没起到快速反应的作用,当马超穿过他们防线的时候,那些亲卫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辛毗快步走了进来,见袁谭像一摊烂泥似的扶不起来,转头看了看,搬起昨天袁谭准备用来洗漱的一盘水,全部浇在袁谭的脸上。袁谭被冷水一激,打了个寒颤,突然惊醒过来,睁着眼睛,茫然四顾,好半天眼睛才聚焦。
“佐治,怎么了?”他随即听到了报警的铜锣声,顿时头皮发炸,连忙起身向外冲去。辛毗一把拦住他,将他按回榻上。袁谭急得大叫。“佐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孙策踹营而已。”辛毗叫来亲卫,让他们给袁谭更衣。“使君,孙策只有两百骑,再闹也闹不出什么风波来。这时候要以静制动,不能乱,一乱就中了他的圈套。”
“哦哦。”袁谭连连点头。
亲卫忙着给袁谭换衣服。袁谭的脸上全是水,上半身都湿了,所有的衣服都要换。辛毗坐在一旁,找着腮,充满血丝的眼睛不时闪过一丝光芒,和黑黑的眼圈相映。袁谭看了他两眼,这才注意到辛毗身上的衣服很整齐,看起来应该是还没睡,至少没有脱衣服睡。
外面的铜锣声已经停了,换成了战鼓声,是要求各营严守阵地,不得擅自出营作战的鼓声。袁谭想起辛毗的话,心里惭愧不已。如果不是辛毗,他这时候肯定乱了阵脚,第一反应就是派人迎战。如果这样做,那可就中了孙策的计。
孙策只有两百骑,就算全部杀进来又能如何,一个营多至两千人,少则千人,站着让他砍,他也要花一段时间。等他把一个营冲完了,其他营已经做好准备了。可要是乱了阵脚,惊慌失措的士卒就能冲溃整个大营,甚至可能蔓延到其他大营,引发营啸。一旦发生营啸,就没人能控制得住局面了。
他刚才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悬崖边上,再往前半步就会粉身碎骨。
袁谭越想越害怕,被辛毗泼的水已经擦干了,但后背却还是凉嗖嗖的,全是冷汗。
“佐治,多亏你了。”
辛毗皱着眉。“我想不通孙策想干什么,他总不会觉得我们没有任何准备吧?两百骑,能做什么?”
“佐治,如果不是你,孙策很可能就得逞了。”
辛毗摇摇头。“他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应该也知道朱灵、程昱、曹昂诸将。从他伏击文丑的战术来看,他只会高估对手,不会低估对手,不太可能寄希望于我军出现混乱。”
袁谭原本觉得自己很明白,听辛毗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孙策想干什么。他心中忐忑,匆匆换好衣服,出了帐,来到将台上,极目远眺。
他很快看到了敌人的方向。有一队人马在营垒之间迅速移动,从速度来看,应该是骑兵无疑,正从外围迅速向中军大营靠近。袁谭皱了皱眉,想起了孙策伏击文丑的战术,据说就是十余骑从夏亭中突然杀出,打了文丑一个措手不及。
难道他又想故技重施,突袭我的中军?
袁谭迅速查看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他有一万五千多人,分成八个营。中军大营在最中间,现在营门紧闭,将士们都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尤其是营门处重重叠叠的全是人,想冲进来绝非易事。
“坏了,是辎重营。”辛毗忽然说道。
袁谭回头看了一眼,见辛毗面色煞白,眼神惊惶,也吃了一惊,连忙向辎重营方向看去。
相比于其他大营,辎重营是最乱的。连续两天夜战,各营的消耗都非常大,尤其是刚刚作业一夜的将士需要吃饭,辎重营需要调拨物资,比其他营要忙碌得多,不仅营门大开,而且营里营外有很多等着领物资的士卒,这些人大多没有武器,根本没有防备能力。
辛毗眼睛都红了。“使君,立刻派亲卫骑出营阻击,千万不能让孙策进辎重营。”一边说着,一边冲下了将台,向与辎重营最后的营门奔去。
袁谭如梦初醒,连忙吩咐亲卫去找亲卫骑司马,让他们出营截击。
辎重营就在中军大营旁,正门与中军大营的一个侧门相对,为的是中军主将能方便的调拨物资,也是方便在紧急情况下及时增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的常识,辎重营必须直接掌握在主将的手中,除非特殊情况,各营只发三天的口粮,每三天到辎重营来领一次。
辛毗一边跑一边喊。“用大车堵住营门,用大车堵住营门。”
两侧的士卒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喊什么。辛毗心急如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到营门口,连连挥手,示意看守营门的将士让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将士们不解其意,焦急地看着他。
就在辛毗的注视下,马超一马当先,沿着两营之间的通道飞奔而来,冲进了辎重大营。他顺手从营门上取下还没熄灭的火把,点燃带来的火炬,一扬手,将火炬扔向离得最近的一个粮囤。
“给我烧,全烧掉。”
庞德等人鱼贯而入,纷纷从备马背上取下灌注了油膏的火炬,在帐篷前的火堆上点燃,策马冲向那一个个高大的粮囤,或者是沿途看到的帐篷。
顷刻之间,辎重营冒起了滚滚浓烟。
辛毗隔着两道营门,看着马超等人在辎重营里奔驰,点燃一个接一个的粮囤,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乎在同时,袁谭也坐在了指挥台上,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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