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千娇百媚,冰雪聪明的妻妾们,孙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些担心。
虽说他一向秉持男女平等,没什么鄙视女子的想法,可眼前这些女子再聪明,毕竟不是在世面上打拼的男子,见过的世面相对来说并不大,比起男子中的精英来,见识、能力都稍逊一筹。连她们都能由他提出一点粗浅保险概念推演出这么多的玩法,那麋竺、蔡瑁等人又会玩出什么花活?
这就不是纯粹的保险意识了,而是金融。对于一个健康的社会来说,金融当然必不可少,但最聪明的人都去搞金融,这是要出事的,尤其是对刚刚起步,工商基础还不坚固的吴国来说,一旦大量的资金投入金融,催生出食利阶层,对实业的伤害几乎是致命的。
我是不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一只怪兽?
“夫君,怎么了?”见孙策脸色不佳,一直在留意孙策的袁衡问道,同时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示意众女安静。众女会意地看向孙策,都有些尴尬,以为是说钱说得太忘形,让孙策不高兴了。就算孙策是商人出身,又重视工商,也未必能接受唯利是图的习气。
“没什么,你们想赚钱没错,别忘了什么是根本就行。阿宓说得对,根深则叶茂,做任何一件事之前都应该想一想会不会伤及根本,不能眼前的利益所惑。”他又转身对袁权说道:“你刚才那个建议不错,可以提出来议一议。兖州战事紧张,如果能及时疏通中渎,对前线也是有帮助的,从汝颍走太绕路了。”
袁权点头道:“夫君所言甚是,我觉得可以和吕岱商议一下,看看他需要多少钱,又能以什么方式收回成本。利润么,不用太多,不亏本就行。”
孙策觉得可行。正常情况下,疏通河道都是征发徭役,是无偿劳动,一是时间有限制,不能太久,二是积极性不高,磨烊工在所难免。有偿服务要好得多,将闲置的劳力用起来,予以适当的奖惩,可以不限时间,效率也高。冬天要到了,雨水减少,水位下降,正是疏通河道的时候,不仅仅是渎,还有豫州、兖州境内的其他河流,都可以借此机会整理一下,为最后的进攻做好准备。
孙策留宿麋兰殿中。一对双胞胎女儿已经能拽着孙策的手指蹒跚学步,走得累了,便张开双臂要孙策抱,孙策一手牵一个,在殿中来回踱步,和女儿玩了半天。麋兰一直在旁边看着,眼中带笑,却不说话。她看得出孙策是真心疼这两个女儿,心里的担心也放下了些。
玩了一会儿,麋兰将保姆叫了来,从孙策手中接过女儿。“好了,大双,小双,亲亲父王,该去睡觉了,明天再玩。”
两个小姑娘委屈巴巴地看着孙策,舍不得离开。孙策让步道:“再飞一圈,就去睡觉,好不好?”四只又黑又亮的眼睛立刻转向麋兰,大双抱着麋兰的脖子,撒起娇来。麋兰嗔了一声,勉强答应了。孙策张开双臂,让两个女儿抱住,在殿里转了一圈,这才送她们去休息。
“父王再见。”大双、小双乖巧的捏捏小手,含糊不清的说道,小双还做了个飞吻。
孙策还以飞吻,笑眯眯地看两个女儿离开。麋兰笑道:“你宠她们,我做恶人,将来她们不亲我,你可要说句公道话。”
“她们不亲你?”孙策张开双臂,由麋兰服侍更衣。
“反正不如你亲,几天不见,就嘀咕着父王、父王的。”
“那是,我是会飞的蝠王嘛。”想到女儿学说话,口齿不清,常将父王二字说成蝠王,孙策就忍不住想笑。蝠字通福,倒也不犯忌,不过他想到的却是那个好吸人血的青翼蝠王,便常将女儿吊在手臂上,模仿飞行,逗女儿开心。他臂力过人,提起两个小人儿轻松自如,两个女儿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游戏,每次来都要飞两圈才过瘾。
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脱了外衣,孙策先洗了澡,坐在床边等麋兰,又不禁想起保险的事,反复盘算起来。要想扩大出海规模,保险势在必行,但全由资本运作似乎又不妥,如果由官府操作,他又担心效率不高,滋生fubài。守着那么多钱,手里握着那么大的权,又没有足够的监管技术,这保险肯定会成为贪官的摇篮,到时候出现亏空,却要由他来背锅。
不能自己操作,又不能放任自流,以目前的技术条件的确是一个不太容易实现的事,难怪很多古代政治家都强调重农抑商,商业兴旺带来的隐患实在太多。
麋兰洗完操,披了一身纱衣出来,见孙策坐在床边出神,不禁一笑。“还有担心商人失控,侵蚀根本?”
孙策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担心说了一遍。麋兰面前,他毋须掩饰,而且正需要麋兰的经商经验做参考。麋兰听完,深有体会。“细说起来,这保险其实有些像子钱(高利贷),赌的就是运气。收钱的时候好收,赔钱的时候就难说了,赔多少,怎么赔,这船翻了是天灾还是**,是不是有意骗保,说不尽的麻烦。别的不说,一艘海船连船带货,至少值一两千金,早付一个月,迟付一个月,里面的利息就足以让很多人铤而走险。为了能及时得到赔付,说不得还要先拿钱贿赂主事者。”
“是啊,越想想复杂,简直是自找麻烦。”
“做事总有麻烦的,什么也不做,倒是不麻烦,可那还有什么意思?况且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你,躲是躲不掉的。”麋兰坐到孙策身后,用梳子帮孙策梳理头发。天气热,孙策头发又密,几乎天天要洗头,耗费的时间很多,他就养成了晾头发的时候考虑问题的习惯。帮他梳头成了妻妾的必备手艺,既要梳到位,又不能手脚太重,打扰他思考。
留宿麋兰殿中就是想和麋兰详细商量一下这个问题,尽可能考虑得全面一些,明天和张纮、虞翻讨论时才不至于状况百出。当初为了偿付南郡世家的债务,推行国债,麋兰就帮了不少忙。麋兰也是因此感到了算学的重要性,还特地向徐岳请教过,算是这个时代的精算师,和她讨论这个问题最合适。
相比之下,甄宓脑子活,能发现机会,却不擅长精打细算。至于袁权,商业对她来说不是重点,借着生意经营人脉才是关健。让她帮忙分析朝中势力还行,考虑一项生意能不能做,怎么做,那就有点难了。
不同的人关注的重点不同。
孙策与麋兰商量了半宿,最后决定还是多准备一段时间,听听各方面的意见。这件事关系重大,影响深远,不能草率。
中山,卢奴。
中山王刘备坐在王宫里,饮着美酒,看着歌舞,眼神有些阴冷,不时瞟过席中的甄俨。
这次与袁谭结盟出征赚大了,来回跑了一趟,几乎没上阵,结果不仅封了王,还得了河间、中山两国,实力猛增。虽说和袁谭还是不能比,但公孙瓒争了那么久都没得到的冀北现在凭空落在他的手中,要说不开心,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借着封王的典礼,刘备暂时与天子分别,率部来到中山。他原本不需要带这么多人,但他还是带来了。冀北近燕代,民风剽悍,万一谁跳出来要驱逐他,没有足够的人马镇压,他岂不是很丢脸。为了保证安全,他还从代郡、涿郡调来了不少步骑。总共近三万步骑,成功的威慑了冀北人,几乎所有的冀北家族都来祝贺,而且大多是家主亲至,礼物堆积如山。
无极甄家也不例外,甄俨亲至,礼物也厚重,态度非常好,只是客气中多了几分敬而远之,而且长房嫡孙甄像缺席,让刘备明白了甄家的取舍。
这让刘备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就像大快朵颐时,突然发现美食中有半只老鼠一样。原本他还能忍一忍,尽可能不在这种时候与甄俨发生冲突,酒至半酣,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举起酒杯,起身离席,晃晃悠悠的来到阶下,走到甄俨席前。
“甄君?”
甄俨连忙起身避席,客气地行了一礼。“大王有何指教?”
“孤能指教你吗?你可是吴王的姻亲。”刘备命人取过坐席,就在甄俨对面坐下,靠在案上,脸上在笑,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笑意。“甄君以为,孤这中山王能做得久吗?”
甄俨不卑不亢。“大王能不能做得久,一看天意,二看人心。如果上苍眷顾大王,百姓支持大王,大王自然能长久。”他顿了顿,又道:“此等大事,非草民所能臆测,大王就不要为难草民了。”
“那你说说,孤如何才能得中山人心?”刘备眉头轻挑。“联姻可行否?”
甄俨笑了。“大王圣明,婚姻合二姓之好,自然是可行的。”
“孤欲与甄君联姻,甄君愿意吗?”
“能得大王垂青,草民不甚荣幸。只是草民姊妹都已出嫁,怕没福气与大王联姻了。”
刘备一愣。“你四妹也嫁了?”
“是啊,就在大王来之前不久。”
刘备的脸阴了下来。就在他来之前不久,甄家摆明了是不给他面子啊。他正准备发怒,一个年轻侍从快步走了进来。“大王,宫外有人求见,来献祥瑞。”
“祥瑞?”刘备又惊又喜,连忙起身,暂时放过了甄俨,浑然没有留意到甄俨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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