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暗忖对李蘅远人生的担心,不过见李蘅远此时笑的开心,茶色的眸子弯成两泓美丽的泉,不由得也微微露出笑意。
“所以,你相不相信先生?除非你不到处跑了,变白了,不然不可以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凡是艳丽颜色的,你都不能穿,只会显出你的不缺点。”
李蘅远脑海中蓦然想起梦中的那个自己,虽面无全非,但好像也比现在好看。
哎呦,她怎么这么丑?
她有些沮丧。
霍先生就知道,如果是对别的小娘子说,别的小娘子会以为她在笑话人,但是李蘅远不会,她能听进去别人的劝解。
她想了想又笑了:“不过小孩子长身体最重要,不必比这些东西,你总有一天会长大,自己就会分辨善恶美丑,到时候就会向你认为的美,去努力了。”
李衡远眼珠一转:“先生,我要是一直也分辨不出呢?”
“那你就丑一辈子。”
李蘅远:“……”
…………………………
轩室内,窗下,李娇娥和罗诗梦蹲了一会,什么都没听见。
李娇娥气急败坏站起来,看一眼窗外,其实李蘅远和霍先生离窗口有一段距离。
“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罗诗梦道:“先生方才看你的眼神不友好,不是要跟阿蘅说咱们坏话吧?”
谁知道?
李娇娥脸上涌起一层寒霜:“不管她说什么,一会别忘了咱们的计划,我已经忍受她很久了。”
罗诗梦道:“我已经跟其他人说好了,按计划行事。”
李娇娥见李蘅远和霍先生随时都有可能看向室内,也随时都有可能会来。
她一摆手:“坐好了,不要打草惊蛇。”
窗牖挡不住飞花斜枝的风景,也挡不住翠鸟偶尔的啼叫声。
轩室四周临水,滋润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身在这样的环境中,真是一种享受。
不知道是环境的关系,还是霍先生方才的话太管用,李蘅远和霍先生谈完话回来,再读书,觉得今日看课本,拗口复杂的句子很容易就懂了。
霍先生捧着课本在摆放的井然有序的长案中前后踱步,她鞋底和地板发出的轻微声响,显得室内十分安静。
她念道:“君虽尊,以白为黑,臣不能听;父虽亲,以黑为白,予不能从……”
李蘅远跟着念。
念完,却发现李娇娥等人都停下来看着她和霍先生。
十几个人全不做声,只是看着,气氛怪异的让人心头发毛。
李蘅远因为方才霍先生跟她说的话,隐隐察觉李娇娥她们对她不友好。
她回视过去:“都看我干什么?”
霍先生看着李娇娥:“先生教大家读书,为什么你们不跟着念。”
霍先生说完,其他女子又都看向李娇娥。
这里李娇娥最大。
她慢慢站起道:“先生,长安的贵女如今都流行学长孙皇后的女则,班大家女训,您还教我们吕氏春秋的反言,是不是想耽误我们的前程。”
这话就太过分了,阿耶说了,霍先生的道理比那些规矩重要。
李蘅远听得竖起眉毛。
李娇娥又道:“您虽为先生,可也是受雇与我们家的,当然是学生想听什么,才讲什么,是不是?或许,您不会讲女子该有的示范和言行?”
李蘅远怒道:“二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先生,我最喜欢先生了,先生是阿耶给我雇佣的,不是李家。”
请先生是李玉山的主意,钱也是李玉山花,他的主要目的当然是教育李蘅远。
这是刘老太太都要默认的事,其他女孩子,不过是顺便带一带。
李蘅远说霍先生好,按道理,谁都不可以换先生。
所以李娇娥才心急。
李娇娥想到婢女跟她说的,长安城的贵女们是什么样,她就觉得被这个自以为是的霍先生给坑了,她也是李家贵女,可就是因为生错了地方,就成了土包子。
长安城的贵女举止有度,高贵气派,她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因此她一定要联合其他姐妹,除了不可能被说服的李蘅远。
她们都商量好了,既然换不了先生,她们就有资格要求先生教别的。
李娇娥到底不敢得罪李蘅远,笑道:“妹妹,可并不能因为你喜欢,就说先生教的好,教的对,你是国公府第一贵女,更应该有好的仪态,以后才不会给府上丢脸,才能嫁个如意郎君,可是先生从来不教咱们这些,不知道是居心何在。”
李蘅远还要帮霍先生说话。
霍先生已走回讲台,将书本放在案子上,抬手制止住李蘅远,并道:“世上先有人,才分男女,我永远不可能教你们女则女戒,除非这世上有男则男诫,我也没有什么不良居心,就是我从来不会认为女子应该为了出嫁学什么,学习不应该是为了明白事理自己高兴?”
摇摇头:“对牛弹琴,既然这样,我话也说明白,你们可以不愿意听我的课,但是我很愿意教,我不仅愿意教,我还不会说你们不愿意听就出去,这样反而成全了你们,都给我听着,觉得不好听,不愿意听,也得听,不然你们就有本事把我换掉,但是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们,你们谁也没有这个本事。”然后看向李蘅远;“除了她。”
李蘅远被霍先生那句人先有人才分男女而震惊住了,阿婆就曾因她不是男孩还这么宠着跟阿耶吵过架。
当时阿耶对阿婆大发雷霆,说不管男女,是他的孩子就宠着爱着。
原来阿耶是这个意思,区分男女之前,应该是大家全是人。
霍先生果然如阿耶所说,是好先生。
李蘅远心中像是有一股豪气破土而出,她要做和男人一样女子,目光坚持的看着李娇娥:“除非郎君们也学女则故事,读女戒规矩,我们就学,不然,郎君学什么,我们就学什么,我也只要霍先生。”
李娇娥力争道:“妹妹,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更是为了你好啊,你是李府的脸面。”
李蘅远想到方才李娇娥恭维自己的话,分明不漂亮,李娇娥可以什么都不说,她又没问,或许就不表态,干什么非反着说,就是心里拿她当傻子。
脸立即沉下来道:“我看不出你是为我好,我就是我,做什么李家的脸面?我学习也不是为了嫁人,你要做你做去。”
不等李娇娥说话,又道:“先生是阿耶请的,钱也是阿耶出的,姐姐若是不愿意学,就让三叔给姐姐请先生,您自己学,也没人拦着,干嘛非要我的先生讲别的?”
目光又一扫:“你们也是,想学的自己回家找你们阿耶阿娘请先生,蹭着我的课,还要嫌弃我的先生,你们不觉得羞愧吗?还学什么女戒,做人的起码道理都没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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