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凯之盯着张昌,而后道:“我守住城,靠的乃是火炮和火铳,这一点,若是贵使不信,可以去询问济北王殿下,想来,他对这个,记忆尤其深刻。现在,燕陈和睦,而北燕屡受倭寇之患,北燕迟早要东征倭贼,燕陈之间,不过是兄弟阋墙,可倭贼,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更不必说,你们燕人,还有胡人的掣肘,若是一旦在济北互市,我愿出售这些火铳和火炮呢?到了那时,燕军东征、北狩,岂不是多了一门利器。自然,陈某人也知道,这事儿张大人肯定做不了主,你自管禀明大燕皇帝陛下便是,到时,那济北王还有济北燕军中的将军们迟早要回眼镜,到时,一问他们便知这火器的威力如何。好了,你我言尽于此,该说的,也都说了,我与贵国为敌,是因为我乃大陈皇族,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弟,这龙兴之地落在你们手里,如此大的国耻,我岂可不管不顾,而如今,既然济北三府已回到大陈手里,你我也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了。张大人,再会!”
他说着,这一次却不再是他拉扯着张昌,转身便走。反而是张昌呆了一下,倒想要继续问明白,却见陈凯之已去远。
从许多的奏报里来看,那一次守城战,确实很多地方都提到了关于火器的事,这令张昌不禁狐疑起来。
这陈凯之,当真如此大度,连这火器都敢卖给大燕?若是这火器当真犀利,岂不是对大燕如虎添翼?可……他只是想要互市的好处吗?又或者,他真希望大燕抵御倭寇还有胡人?
无数的心思,瞬间涌入张昌的心头,可陈凯之给他的实在是太深刻的坏印象了,他对陈凯之,是带着十二万分戒心的,可是……至少现在而言,似乎这件事,自己却需好生思量一二,得和皇帝陛下通通气。
而在另一头的陈凯之,脚下生风,转眼已出了宫去。
他此时反而归心似箭,在此骑上了马,急匆匆的赶回飞鱼峰。
等到了上鱼村的书斋,正见荀雅正在厅中教方琴女红,方琴则是显得很不耐烦,一听脚步,便立即抬眸,见是陈凯之回来,顿时大喜。
方琴连忙道:“师兄,师兄,救……救我……”
救你个鬼,陈凯之这么急着回来,其中一个原因是知道在这个家里还有一个女人等着他回来,多日不见,本想和荀雅好好的说说话,谁晓得这跟屁虫竟也在。
因此他便朝方琴道:“好吧,你去给我打一碗酱料来,要半斤,一点不能多,一点不能少,还有七年的老酱料,年份也不能错。”
方琴听罢,略微不悦地看着陈凯之,一脸不解地皱着眉头。
“吩咐别人去就是了,叫我做什么?。”
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上前拉住陈凯之。
“师兄,师兄,你回来了?你快来,坐下,怎么样,如何了,我爹爹的事办成了没有,你的事呢?我听说京里都在说捷报的事呢,师兄,我好敬仰你。”
陈凯之赶路也确实是累了,没有多想便坐了下来,那方琴一说敬仰,陈凯之便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点儿发寒,或许是因为心理阴影有点大,因为他记得,自己的吾才师叔也是逢人就说很欣赏、很什么什么之类,大多这个时候,就有乱七八糟的人,莫名其妙的掉进坑里了。
陈凯之和荀雅对望一眼,荀雅无奈的摇摇头,意思是,这时候你只怕赶不走这个小妮子了。
估计她要兴奋得和你说上几天几夜呢。
陈凯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千方百计的找理由赶她走,不如直接说出自己的心声,于是乎陈凯之一脸正色地说道:“方琴,你先出去玩,我有正事。”
“我说的就是正事啊。”方琴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直直地看着陈凯之,很认真地道:“前些日子,我查了一下爹爹的账,爹爹的账里少了足足两千多两银子。账上记的是损耗……”
陈凯之抚额,道:“这的确是损耗,金银在搬运的过程中,都会有损耗的,这一点你不知?”
“好吧,好吧,绝没有疑心师兄的意思。”方琴的眼睛笑成了弯月,下一刻,却一脸正经地询问陈凯之:“师兄要谈什么正事?”
陈凯之想了想,索性不理她了,他是想好好跟荀雅聚聚,却也真的是有正事要说。
于是他看向荀雅,正儿八经地道:“雅儿,再过一些日子,金陵的买卖,只怕大部分都要搬去济北府了。”
荀雅一呆,惊讶的看着陈凯之:“济北?那里可不热闹,而且……济北不是边镇吗?现在已被我大陈收复了。”她既惊讶,又惊喜。
陈凯之颔首:“不错,现在朝廷有意命我为济北节度使,这样也好,有了这个,我也算是有了根了,所以以后的买卖,都搬去济北吧,济北靠海,山东之地,有的是盐田,到时我们自己晒盐,其实这精盐的生意,你不必担心,靠着产地,我们就可以将成本降低许多,为夫想想办法,到时候,不必再靠盐引了,当然,该给朝廷的盐税还是要给的。”
“这精盐,现在是独门的生意,只要我们能炼出精盐,无论我们的盐场在哪里,商贾们依旧还是会趋之若鹜,并不怕他们跑了,而且往后这盐不但可以卖给大陈,将来若是有机会能和燕人通商,这盐,甚至还可以卖去燕国,济北又靠海,说不定还可以通过海船,卖去吴楚等地。”
从前就是荀雅在幕后操纵着这精盐的生意,在这经商上早就不是白纸一张,自然知道陈凯之的话很有道理,若是不从别人手里买盐引,只负责向朝廷交税,那么成本可以下降一半,这还罢了,若是能打开各地的市场,这其中的利润就更加吓人了。
只是荀雅对济北了解的始终没有陈凯之的多,所以顾虑得更多一些。此时,她道:“只是济北那儿,只怕不会有燕人的商贾来吧。”
听到荀雅问到这个,陈凯之反倒眉飞色舞起来,道:“这便是为夫的神来之笔啊。”
他一拍大腿,显得极激动:“我与燕使私下谈过,若是能够将济北设为通商口岸,还怕没有燕人的商贾来?到时候,卖的可不只是盐,这互通有无,其他的货物也可以搭配着一起售出去。”
荀雅一脸惊喜,连忙兴奋的问道:“燕人,他们肯?”
她显得很不相信的样子,一脸诧异地看着陈凯之,嘴角轻抿着。
“若是燕人肯……”
陈凯之对荀雅没有保留,含笑着说道:“他们不肯也得肯,因为我有一个条件,他们非要接受不可。我预备好了,将火炮和火铳卖给他们。”
这一次,荀雅却是大惊失色,双眉微蹙,一脸忧心忡忡的道:“凯之,其他还好说,这火器,可是勇士营的根本,若是卖给他们,岂不是……”
陈凯之知道荀雅的担忧,认真思忖了一会,他手搭着案牍,沉吟说道。
“卖火器,一来,可以挣来许多的银子,有了银子,才可以将火器的作坊坐大,招募更多的能工巧匠,对火器进行一次次的改良,我们在不断的改良,而淘汰的武器,放着也是放着,不如高价卖出去,这只是其一;现在的燕人,受胡人和倭人的威胁,无论如何,燕人也是兄弟之邦,我说的兄弟之邦,不只是两国的邦交,而是燕人与我们一样,都是同根同源,怎么可以坐视,让倭人和胡人屠戮大燕的百姓,若是火器能够使他们保境安民,也没什么不好,这是其二;火器的事,你是女儿家,可能并不懂,就说这火炮吧,火炮卖给他们,可若是寻常的弹药,他们倒是可以仿制的出来,可是威力巨大的开花弹,他们即便是想要仿制,却也是难上加难,这其中关系到的,是材料和工艺问题,只要他们炼不出我们的钢,没有新式的制模法,是绝不可能成功的。所以……即便卖给他们,他们还是需要源源不断的向我们收购弹药,一旦中断了贸易,他们的火炮,威力可就欠佳了,何况,只要我们不断的对火炮和火铳进行改良,又怕什么呢,等他们用上我们现在的火炮和火铳之后,我们自然而然,会装备上更精良的火器。”
荀雅听的似懂非懂,不过却还是隐约看出陈凯之的自信,她便含笑着点头:“既如此,燕人肯定愿意互市了,这样说来……我们可以在济北卖盐,卖火器……若是再趁机,搭售一些货物,嗯,我得想一想,想要动迁,这可是浩大的工程,只怕要靡费很多时日,我该修书给父母,令他们提早做好准备。”
陈凯之听罢,知道她虽是言语之间带着顾虑,可其实荀雅是女儿家性子,就算已经有了主意,也不敢将话说满的。
陈凯之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章丘之战,还真是获利无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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