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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面有人,但是他们已经死了。道友阁 m.daoyouge.com横七竖八,(身shēn)首异处。我扶着门框爬起来,忽然发现,门框上面还有血迹。
我吓得一缩手,加快脚步,向街上跑去。
等我来到街上的时候,发现这里同样到处都是死人。
躺在地上的,趴在地上的,丢失了头颅的,断了双脚的。这里就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啊。
这里是梦吗?可是我清晰地闻到了血腥味和腐烂的味道混在一块,弥漫在江州上空。我抬了抬头,看到今天没有太阳,天空中灰蒙蒙的一片,黑压压的笼罩住整座城池。
昨天晚上还和我把酒言欢的人。怎么在几个小时之内,就全部死掉了?而且是用这么惨烈的方式,被人给杀了?
我为什么没有事?他们为什么放过我了?
我看了看最近的一具尸体,忽然心里咯噔一声。然后我又去看别的尸体,这一路看下来。我的冷汗就刷刷的流下来了。
这些尸体,不是刚刚死的。他们死了恐怕有三四天了。
我昨天晚上见到的是什么人?是鬼魂吗?想想和那么多鬼魂喝了一夜酒,我肚子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哇的一声,我吐出来了。
我想要逃离,于是我加快脚步。向城外走去。
一路上,我看到所有人家的门都被撞破了,有不少妇女衣衫不整,被扔在大街上。
这番景象标明,这里被人抢劫了,可是什么人能抢劫整座城池?
在我快要走到城门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了一张(床chuáng),这张(床chuáng)就放在门洞下面。(床chuáng)上躺着一个尼姑,她(身shēn)上穿着白色的袍子,闭着眼睛直(挺挺)(挺挺)的躺在上面,如同圣洁的观音。
我看到她的时候,忽然心中一痛。这样的人,这样的一张面孔,无论是谁看到她,都不会想到死亡。可是她偏偏死了,死在尸体堆里面。
我叹了口气,忽然心中有些不忍。这样的一个女人,如果任由她在这里腐烂,虫吃鼠咬,变成一堆白骨,那实在是太残忍了,我决定把她埋起来,让她入土为安。
这样想了之后,我就走过去,要搬动她的尸体。
谁知道我的手刚刚碰到她的肩膀,这尼姑猛地睁开了眼睛,随手从手里面抽出来一把短短的匕首,向我咽喉处刺过来。
我吓呆了。其实按照我现在的(身shēn)手,不至于被她刺中,但是这一下实在是突如其来,谁会想到,一个死尸居然能拿出刀来呢?
等我回过神来之后,就惊喜的叫了一声:"你还活着?"
尼姑的胳膊猛地顿住了,匕首的锋刃距离我的咽喉不到两公分。她把刀收回去,说道:"你刚才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我笑了笑:"知道,知道。"
尼姑板着脸说:"你再不滚开,就真的要死了。"
我这才发现,我正俯着(身shēn)子,保持着把尼姑抱起来的姿势。
于是我慌乱的走下去。告了个罪。
尼姑从(床chuáng)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站在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道:"你也是来这里埋尸首的?"
我说道:"是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回答。可能我内心深处觉得,任由这些尸体躺在街上,一走了之,好像有点不太人道吧。
果然,那尼姑点了点头,说道:"你还不错。比其他人要强一些。你来帮我搬尸体吧。这些天都是我一个人,着实把我累坏了。"
我听了之后,大吃一惊:"尼姑留在这里,是为了掩埋这些尸体?而且只有她一个人?"
尼姑找来了一辆板车,我们俩先把尸体抬到车上,然后我拉着车,她推着车。一路艰难的向城外走去。
城外有一个大坑,我们就把尸体扔在坑里面。等大坑里的尸体堆的差不多了,再埋上土??
在这过程中,我和尼姑攀谈了几句。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起来,当今是乱世。有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带着军队攻打到这里。并且放出话来,开城投降,秋毫无犯。胆敢抵抗,鸡犬不留。
城中百姓倒无所谓,反正无论是谁坐朝廷,他们都要交皇粮国税。但是不巧的是,守成的将军是一个忠君(爱ài)国的人。
将军率领部下进行了殊死抵抗。和城外的敌军进行了一个多月的战斗。
守城的一方本来就占了便宜,所以对方损失惨重。
三个月之后,将军的人马也有点不足了,于是他发动男女老幼,全体守城。百姓不愿意,但是将军的刀架在脖子上,不能不去。更何况他们也清楚,现在已经触怒了城外的人,城池一破,自己这脑袋就得搬家,所以只好尽心尽力的守着。
可惜,一座孤城,究竟能守多久?最后城破了。外面的军人像是狼一样,骑着马,红着眼睛。从城南杀进来,一直杀到了城北。把能看到的活物,不管是人,还是鸡狗牛羊,全部杀死。
然后他们又下马,改为步战。手里提着刀剑。把落网之鱼一一解决。这时候,杀红了眼的士兵稍微恢复了一点人的智商。于是他们开始抢劫,开始放火,还是凌辱妇女。
一天之后,这座大城就变成这样了。再也没有一点生机。
士兵们走了,这里煞气盈天,连飞鸟都不敢靠近。附近村镇的百姓更是不敢走过来。
这期间,倒是有一些出家人,自发的敢来收敛尸体。因为时间长了,尸体腐烂,会爆发瘟疫。可是这样的地狱,即使是出家人也承受不住。所以很快,这里只剩下尼姑一个人了。
我听到这里,叹了口气,对尼姑说:"这些人很惨啊。对了。昨天晚上你在这里吗?"
尼姑点了点头:"每天晚上他们都很吵,我睡不好。"
我说道:"他们??是死者的鬼魂吗?"
尼姑嗯了一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尼姑说:"当然知道。"
我纳闷的问:"既然知道自己死了,他们还那么兴高采烈的?这是什么逻辑?"
尼姑沉默了一会,问道:"你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怎么说?"
我想了想,说道:"他们说,他们在过生(日ri)。"
尼姑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来:"是啊,过生(日ri)。本以为自己要死了,人死如灯灭,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忽然发现,死了之后,还有魂魄,还有可以投胎转世的机会。他们能不欣喜若狂吗?"
我恍然大悟,然后又对这里的百姓有深深的同(情qing)。他们太能经受苦难了,经历了这么悲惨的事,依然能从其中找出一个积极向上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我叹了口气,说道:"怪不得他们说,同年同月同(日ri)死,同年同月同(日ri)生。"
尼姑嗯了一声,费力的把一具尸体放到了车上。
我问尼姑:"你叫什么名字?"
尼姑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身shēn)入空门,俗家的名字没有必要再提了。"
我又问:"那你的法号呢?"
尼姑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法号不法号,有什么用处?我就是我,若执着于一个名字,那就落了下乘。"
尼姑说话,似乎(挺挺)有禅机,我听了之后,心中暗暗佩服。但是我很快就觉得有点不对,于是试探着说:"你不会没有法号吧?"
尼姑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又说道:"你这衣服,质地很好。原本应该不是尼姑的袍子吧?你??刚出家不久?"
尼姑诧异的看着我,说道:"我法号九万。"
这个法号听起来像是要打麻将,可是我却感觉到了别样的意味。我看着满街的死尸,说道:"这座城市,恐怕差不多有九万人吧。你的法号,是为了纪念他们?"
尼姑没有说话,看样子是默认了。
我对尼姑说:"出家人,一心向善,不应该用仇恨做自己的法号。"
尼姑淡淡的说:"我可以忘记仇恨,没有仇恨,就不会报仇,对那些士兵来说,我算是向善了。可是这里冤死的九万人,谁对他们来向善?"
我苦笑了一声,没有进行这种无意义的辩论。这种辩论没有答案,说的口干舌燥,也不会有结果。
于是我换了个话题,说道:"你是不是江州人?"
尼姑诧异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说道:"因为外来人,只会同(情qing),很少会仇恨。"
尼姑点了点头:"是啊。外来人会同(情qing),会义愤,会口诛笔伐,但是和仇恨毕竟是不一样的。我确实是江州人,城破之(日ri),不在这里。等我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变成人间地狱了。"
我说道:"那你也没有必要做尼姑。"
尼姑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懂,这里的煞气太重了。只有出家人才可以在这里行走自如。如果是普通人,会迅速的生一场大病。(身shēn)体强壮的,或许可以缓过来,稍微虚弱一点的,就会一命呜呼。"
她惨然一笑,说道:"出家也好。穿上这件袍子,时时提醒自己四大皆空,心里虽然还有悲伤,但是好像不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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