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 23.瓦砾

    被人身后诟病说坏话什么的对夏沁来说并不是多新鲜的事。

    她小学和初中都是在家旁边的学校读,  小学在小区斜对面，中学和小学只隔着一堵墙。距离这么近,  周遭都是老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  三姑六婆多的去了，根本没什么秘密可言。

    到夏家第二天，她私生女的身份就被广而告之了。那时年纪小，不懂事，有时出去帮着跑腿买东西什么的人家喊她名字她还奇怪怎么记不起这个人？和骆庭显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直接叫出了她名字……当时觉得很神奇，后来知道了真相,  才恍然明白不是自己漂亮可爱招人喜欢,  而是身份不堪反而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试想,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周遭同学又都是附近小孩儿,  在家长的影响下口口相传,  谁不知道谁？

    纵使学习再好长得再漂亮,  不好的出身都是致命伤。

    没人愿意和她主动说话,  因为她是小三儿的孩子,  欺负她的人不以为耻，因为她是小三儿的孩子，说坏话谩骂无所谓,  谁让她是小三儿的孩子呢！

    这种比冷暴力更残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

    升到初中部后,  情况好了一些。

    因为男女生生理心理的育,  男生有了爱美之心,  女生有了恋慕的情怀。大家仿佛突然拔高的树苗，一下子就成熟了许多。夏沁这样的长相和学霸组合体终于摆脱了学生时期最痛苦阶段，有男生主动和她说话，帮她搬桌子打扫卫生带早餐，有女生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类似于优越感还是什么的心态开始和她做起了朋友。

    虽然这种友谊很浮夸，但对当时的夏沁来说也算是难得的安慰。

    初中三年过的还算平静，即使如此，被人当面或背后讲坏话的体验还是多的数不胜数。就如一个常年吃肉的人，某天朋友告诉你谁谁和谁谁背着你偷吃了什么什么肉……你会暴跳如雷还是会无所谓的一笑置之？

    失望会有些，但肯定不至于特别气愤。

    谁会为早就习以为常的东西而大雷霆啊？！

    那心眼是有多窄？

    夏沁能想到魏琳琳突然看她不顺眼的原因。无非是男色害人，最近虽然努力疏远姜浩，但她和姜浩之间又不存在矛盾冲突，当然不可能日常就横眉冷对，所以和班长的疏远撑死了也就是互动少一些而已。昨天和今天上午请假没来，姜浩还了慰问短信给她，在外人尤其是魏琳琳看来，大概是挺刺眼的。

    女生和男生不同。男生互看不顺眼大多是干架。女生互看不顺眼……当面撕逼的不多，背地里说坏话散布谣言之类的才是主打！

    作为多年身处漩涡的经验丰富者，夏沁淡然的笑了笑，对同桌说，“随便吧，我又管不住别人的嘴，只要不当我面说，其他随便。”

    丁慧慧惊讶，“你怎么不生气？我记得你和魏琳琳关系一直不错啊。”这种像是被背叛的感觉难道还不够糟？

    “世上事哪有永恒不变的？”夏沁不以为意，一边低头继续抄笔记一边说，“反正只是同学，又不是特别重要的人，我生气她也不会觉得心虚难过，可能连知道都不知道，既然这样，那我何必自己给自己挖坑？”

    一番话听起来有理有据的，但认真想想就知道，这话有多没心没肺！

    丁慧慧沉默下来，目光复杂，夏沁却好似没察觉，抄得心无旁骛。过了会儿，丁慧慧说，“夏沁，你这人心真硬。”

    夏沁抬眼看过来，脑袋微微歪着，懵懂又可爱，“对啊，我这人很铁石心肠的。”说着一顿，搁下手中的笔，伸手，“配做你朋友吗？”

    丁慧慧无语，觉得这位学校风云人物真是不按牌理出牌，她都挑拨的这么明显了竟然都不生气也没谁了！

    “我是故意的。”她说。

    夏沁嗯一声，“你技术含量那么低，谁听不出来？”不等同桌尴尬一下，又说，“虽然不知道你和魏琳琳之间怎么就有矛盾了，但我相信你的话，她肯定说我坏话了是不是？参与人也是那三个？”见丁慧慧点头，夏沁就理所当然，“所以你看，你在挑拨的时候都不屑添油加醋说个谎，说明你人品挺好的，和你做朋友没负担。”

    丁慧慧简直不知道怎么反应了。正常套路是该这样走的吗？

    结果没等她答复，上课铃响了，老班进来了。

    老班的课没人敢有小动作，就算是夏沁也不行，笔记都抄不了更别提说悄悄话了，简直分分钟作死。

    丁慧慧不上不下被吊了四十分钟，下课铃一打，老班前脚走，她后脚问夏沁，“你心是不是也太大了？”

    夏沁诧异了一下，好似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才恍然记起似的唔一声，“这好像也没什么吧，咱们坐同桌这阵子相处不是挺好的？我从小到大没交过真正的朋友，但我觉得你和我应该能合得来。”

    丁慧慧：“……”

    谈话没再继续下去，夏沁没追着不放，丁慧慧也始终沉默。

    直到中午放学。

    中午时间比较紧，一中学生基本都是在校解决午餐。夏沁不是很饿，就在教室补笔记，姜浩过来给了她包酸奶，“用不用我帮你带点吃的？”

    夏沁本来不想接，但瞅到魏琳琳，嗯，接下了。

    虽然她对于被讲坏话这种事早就云淡风轻，但也不是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那未免也太圣母包子了些！

    夏沁自认除了在养母面前不能理直气壮，对其他人……谁还没点小脾气？

    但酸奶接了，饭就免了，夏沁摇头，“不用了，等会儿丁慧慧和我一起去吃，她去厕所了。”

    刚踏进教室的丁慧慧：“……”

    姜浩几人热热闹闹走了，教室很快就空了下来，夏沁停下抄写的动作，碰碰丁慧慧，“你不饿？”

    丁慧慧颇似无奈的看她一眼，“我要是没折回来你怎么办？”

    “那就自己去吃啊。”

    “……”

    夏沁失笑，捏了捏她有点圆润的脸，“走吧，先去吃饭。”

    俩人其实都没什么胃口，夏沁不敢出校门，征得同桌同意，就在食堂解决了这一餐。吃过饭，没急着回教室，和很多人学着到操场绕着跑道散步消食。趁着机会，丁慧慧也坦言了为什么要挑拨的原因。

    “魏琳琳跟人说我爸是贪官。”

    这个梗让夏沁意外。

    她之前想到的无非是些女生之间的小打小闹之类，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严肃的问题。

    “你是官二代啊！”

    “这不是重点！”

    夏沁笑，“所以呢？她说你爸的坏话让你逮个正着，所以一气之下就想让我和她撕？”

    丁慧慧对于这事还有点小尴尬，她其实是个有点傲气但又内敛的女孩儿，俗称中二老实孩子。严谨的家教使得她从小到大看到的黑暗面也许都是从影视剧中得来的，别说那些官二代的通病，连撒谎次数大概都寥寥可数。

    现在设计挑拨同学矛盾，真心有点玩儿大！

    “我，你，嗯，她喜欢姜浩。”而姜浩喜欢你。

    后一句没好意思说出来，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

    夏沁这个黑芝麻馅的妹子轻而易举就推理出了事情始末。其实逻辑很简单，魏琳琳喜欢姜浩，姜浩众多周知貌似挺喜欢她，如果她和魏琳琳产生了矛盾，还是在她占理的情况下，姜浩肯定会站她这一边，那魏琳琳遭受到的打击不言而喻，肯定要气疯！

    如此，丁慧慧就算是替老爹报了仇了。

    说实话，有点幼稚。

    在夏沁看来，就像大人看小孩儿打闹一样不值一提。但她又知道这对于丁慧慧来说也许已经非常严重了。

    乖乖女和她这样的是不一样的。

    她是瓦砾，怎么能和从小被家人呵护的温室花朵比？

    她羡慕也嫉妒丁慧慧这样的出身和成长环境，那么纯，那么简单，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何况骆庭显也没少宠她不是吗？

    刚想到他，对方电话就打来了。

    夏沁冲丁慧慧示意一下，用连自己都没留意的柔声细语接通了电话。

    骆庭显在那头先问了她中午吃了什么，在学校顺不顺利之类，闲聊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刚才和你们郑老师说过了，以后你就不上晚自习了，对外就说是报了补习班，下午五点半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

    夏沁嗯嗯点头，表示没有异议，骆庭显在那头笑，“还以为你要抗议，没想到这么好说话，回头奖励你吃好吃的。”

    “别老拿我当三岁小孩儿哄可以吗？”夏沁难得娇气，“不过如果你来接我时帮我带哈根达斯，我就满足你的恶趣味。”

    骆庭显好气又好笑，但又觉得她这样没事人的调调让人放心。

    “行了，给你买给你买，记得放学不看到我就不能出校门知道了吗？”

    “哥哥，你太啰嗦了，挂了，拜拜！”

    主动切断电话，夏沁对上丁慧慧探究的眼神，她大大方方回视过去，“干嘛这么看我？”

    “我要不知道对面是你哥，我会以为你早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