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达眉头一抬,沉思良久。
“有什么,就说什么。”杨立武抖了抖腿,“先达,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杨立武都能接受。”
“杨兄觉得如何呢?”柳先达反问道。
“哈哈哈……先达还是擅长猜字谜啊。”杨立武一阵大笑,“好,我先说。我觉得,柳明此人,为人处事,老道至极。就说他在定亲宴上那一幕,颇有胆略。这样的人,我喜欢。可是呢……我与他接触下来,总觉得有些拿捏不准。这个青年,似乎隐藏地很深……这样的人,若是能为我所用,必然不错。若是在背后捅刀子的话……”杨立武露出一丝担忧,“那可就不妙了。”
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道:“所以,我想请你先达帮我分析一下。此人,留还是不留?”
“你要动手?”柳先达反问道。
“若是有患,自然不留。”
杨立武说得轻松自然,似乎不像在讨论柳明的性命,而是如同吃饭喝茶的小事。
多年的习惯,让杨立武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他是需要一个帮手,但前提是这个帮手必须可靠。
柳明并不会想到,在这牢房内,他的性命价值,被人反复掂量着。
柳先达表情冷静,缓缓道:“柳明小儿,虽说可恶,不过也是个功利之徒。他只要名利,若是杨兄能够保其名利,我相信,他也不会有什么举动。将我弄入狱,还不是为了让他爹上位?”
“此话有理。”杨立武颔首道,“若是你先达也这么评价,我就放心了。我杨某最爱功利之人,因为他们不会背叛利益。至于金钱与名利,我自然可保他。我杨某再不济,在这费县,也是做的了主的。”
“先达啊……”杨立武微笑道,“你也不要对他太过于嫉恨。大浪淘沙,一代更比一代强嘛。这样的人,若是成为了我立武的朋友,也自然就是你的朋友。等到你出狱,我再帮你们缓和一下。行了,关于量刑之事,交给我吧。我有公务在身,也不便久留。先就此别过。”
“杨爷,走啦?小的送送您。”胖脸狱卒堆笑上前道。
柳先达待到杨立武走后,对着发黄的狱墙,轻声自言自语道:“明儿,大伯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余下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
几道青光闪过,费县上空乌云凝聚,接着,阵雨便瓢泼而下。
登时,这午后的天色便被黑暗所笼罩,片刻功夫,雨水更骤,院内的芭蕉被打得“扑扑”作响。
柳明双手枕在脑袋上,靠在榻上,看着窗外的雨幕,脸上不时露出烦闷的表情。
眼下,自己老爹任了府内大掌柜,诸事已定,按理说自己的大户生活篇章,可以进入吃喝玩乐的阶段。
可是,又出了平安堂这么一桩事。
这平安堂,如同一个长在背上的脓疮,让柳明浑身不自在。太祖皇帝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深宅大院内,到底隐藏着什么勾当?柳明现在也懒得去查。因为,无论查到什么,自己柳府都难逃其咎。
那个杨立武,可是下得一手好棋。
柳明挠着头皮,有些抓狂。
好歹自己身为门萨会员,这智商也是超越普通人不少,那书院的经史子集读起来,也毫不费劲。进入这个世界以后,帮助自己老爹还债,打理仁济堂,开山修路,退婚等等也做了不少事。
这道坎,莫非就迈不过去了?
柳明啊,你一点都不笨,但只是需要一个提示。
他在榻上一个翻身,手一扬,无意中碰翻了旁边橱柜上摆放的食盒。
哗啦啦,几个食盒全部打翻在地,一些剩菜剩饭全都洒落出来。
这些食盒,便是刚刚探监给柳先达带过去的。
柳明摇摇头,俯下身子准备收拾一番,眼神却定在一个打开的食盒前,里面有一卷油腻腻的布条。
这布条,边缘十分不整齐,像是从衣袖上撕扯下来一般。
这个食盒,是自己给大伯带过去的,现在突然之间,有了这么一卷布条。
柳明眉头微动,他记得临走时,柳先达指着一个食盒说很喜欢里面的菜。这番话,当时说得略带古怪,自己走得匆忙,也没有仔细揣摩。
莫不是,这布条是大伯留给自己的,有什么话当面不方便说,而用布条来传递?
他立即打开布条,只见上面用青砖潦草地刻着几个字。
“平安堂……何知县……官制官。”柳明自言自语念叨着,这个布条上,就这么三个词,龙飞凤舞,显示写得很匆忙。
柳明将布条卷起,放入袖中,闭目沉思起来。
布条的意思,再清晰不过了,如何解决平安堂的问题?找何知县,揭露杨立武的罪行,以官制官。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方法便在食盒布条处。
回想起来,柳明推测,大约是柳先达看到老太公的那份文契,心中悔意四起,临时写下这行字。他知道,自己早晚会面对这个问题。
柳明心中还是有些安慰,自己的大伯最后关头,还是念及亲血骨肉之情,给自己提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最后的关键选择上,大伯还是亲情战胜了仇恨。
他站起身来,在房间来回踱步继续思考着。的确,以官制官,是目前唯一能够压制杨立武的方法。不过,如何接近那位知县老爷,倒也是个问题。
想到此,柳明回忆起自己前几日听来的消息,说是何知县发布文告说县衙杂务颇多,想要聘个书办,掌管文书一职。
这书办,常在县衙内行走,与知县颇有交集,倒不失为一个迅速拉近感情的法子。
柳明知道,此事若是主动去求杨立武,必然会引起他的异心。自己必须找一个与何知县“邂逅”的机会,让对方赏识到自己的才能,然后再推脱无法却其盛情,才入县衙帮忙。这样,显得比较自然。
这月底,便是解试。自己好歹也在书院读了那么长时间书,若是能够通过解试,这县衙的书办一职,便十拿九稳是自己的了。
虽说书办乃是刀笔小吏,但像费县这种官衙,书办一职也算是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关系户必然多。如何在芸芸众生中赢得知县的青睐,光有个读书人的身份可不行,还得露点真才实学。
通过解试,得个举人功名,是计划中重要的一步。
宋代虽有秀才,可是完全没有之后明清时期那般有含金量。明清光是考个秀才,就得过小三元县府院三关,考得脱了层皮,才能获得秀才之名。而在宋朝,凡是能够参加解试的,都被称为秀才。因此,这秀才的含金量,便大大降低,到了最后,成为了读书人的泛称。
在这泛泛几百万读书人中,要想脱引而出,起码得过解试,考个举人,有了做官的资格,知县才会对你另眼相看。
此时,心中的计划,已经了然形成。柳明的表情,不禁放松了些。
考试这东西,他最在行。记忆力好,过目几乎不忘,这是柳明在前世唯一的安慰。前一世的自己,一个人单吊,这才无聊到跑到门萨俱乐部去测测智商,没想到,倒是获得了认可。
身为重点大学毕业生,他一路考试都是顺风顺水。虽说成绩都不错,讲起来,还是偏文一些。四大名著,红楼梦,金品梅,荤的素的,能看的禁看的,他都十分熟悉。自己在这书院也是混了大半年,除了刚开始学写毛笔字时,费了点力气,到后面学习经史子集,基本上没什么太大问题。
说到功名,柳明也发觉,这古代商人的地位,实在是可怜。任你是个沈万三,说查抄,便立即查抄。看来守着一亩三分地,和家里人安乐生活,没有强大的屏障,也会显得不切实际的。
没有官身,便如风中浮萍,只能任人宰割。
解试在即,柳明决定这段时间,全部将精力放在秋闱。他不禁展开联想:在这万人空巷的解试中,自己会有什么表现呢?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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