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江山 第279章 愿战

    王钦茂是在黄昏时分被李默叫走的，京西北兵马大元帅要召开军事会议，邀请了丰州刺史和督军使参加，王钦茂没有理由推拒。

    来传军令的是内府军的一名偏将，为人固执，不好通融，传令之后就和丰州督军使郑安站在堂上等，王钦茂无奈，只得匆匆交代了自己的长子和几名心腹后就跟他们出了城。

    李默召开的这个军事会议，商讨一个重大议题，是否要继续北伐？他力主打过阴山去，深入突厥腹地，狠狠地打他一下，为灵州死难的百姓报仇雪恨。

    这无疑是十分激进冒险的，行营副帅、内府军大将军史陈良头一个站出来反对，灵州刺史朱彤随声附和，也不同意北伐草原。但灵州督军使张柏万却赞同李默的意见继续北进，刺史和督军使两个唇枪舌剑，各执一词，吵的不可开交。

    后来还是李默的幕宾张显出面才把二人劝开。

    继续北伐有继续北伐的理由，反对北伐的有反对的理由，彼此互不相认。这次军事会议一开始就很热闹。

    王钦茂注意到行营参军长萧震川看起来顾虑重重，朝廷来的行营押官裴如卿则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似乎也不大同意继续北伐。

    王钦茂心中了然，李默之所以召开这个会，是因为内部反对他的人太多，他需要得到外部的支持。灵州督军使张柏万就很支持他嘛，但光他一个人支持显然还不够。

    李默很开明也很乐观，虽然反对者众，支持者寡，但他还是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实话实说，这种自信很能感染人，王钦茂就差点被他感染了。

    李默听取了正反两方理由后就把众人带到了一个特殊的营帐，对着硕大无比的沙盘，描画起自己胸中的那盘棋，他显然是经过充分准备的，继续北伐的理由被他说的很充足，考虑的很周详，演讲很有感染力。

    但史陈良还是不同意，他不惜自曝其短，也要坚决反对继续北进。

    李默的参军长也从后勤补给和天时地利上提出自己的顾虑。

    主将和参军长意见不合就召开军事会议，这是很诡异的一件事。

    王钦茂冷眼旁观，只听不说，想理出个头绪来，李默哪能让他如愿，直接点了丰州督军使郑安和他的名，要他们也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丰州督军使郑安就是个傀儡，混吃等死的主儿，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王钦茂久在边关，对草原的情况很熟悉，就不能像郑安那样吭吭哧哧的一味去敷衍了。

    他不赞成继续北伐，战事一开，李默就会赖在丰州不走，他身为刺史责任重大，难免会有疏忽，一旦被他拿住把柄就很难脱身。

    所以仗不能打，得赶紧让李默滚蛋。

    让人滚蛋得说个理由出来，王钦茂摆事实讲道理，说的李默也不住的点头。

    但李默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他很顽强，或者说很固执，而且他的话也确实很有理由，若非利益攸关，王钦茂几乎被他说服。

    这个会开的磕磕碰碰，从子时一直开到日上三竿，各方吵的精疲力竭，但终于在午时三刻前勉强达成一致，各方赞成李默继续北伐，但需上奏朝廷允准。

    这个结果来之不易，李默大喜，当下设宴款待各位将军、刺史。

    饮宴到未时末，王钦茂忽然接到一道密报，览毕大惊失色，急忙向李默告辞。他飞马奔回丰州城，一切却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昨夜他走后不久，他的好儿子王元佩联手王元乾率丰州巡城营忽然包围了兵部高等讲武堂丰州分校，抓了二十多名教官和学员。

    王元乾指责他们图谋造反，经过连夜审讯，三名军官和七名学员招供承认他们的幕后主使是王元德。

    于是王元乾连夜抓捕了王元德，严刑拷打下，王元德也招供了。

    王元佩、王元乾两兄弟拿着供词站在丰州行署大堂前逼王钦茂承认既成事实。

    王钦茂脸黑的像快铁，张嘴喷出一口血箭，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到底让李默得了手。

    这是他丰州王家迄今为止犯下的最大最严重的错误，内府军的军官们在城里打架闹事，王元乾因打架被李默扣留，这些都可以推说是个人行为，都有办法来收场，但公然逮捕朝廷命官，擅自审判，这便是造反。

    “蠢子，蠢子，你们，你们——”

    见父亲又有吐血的冲动，王元佩和王元乾吓呆了。

    王元乾高举供状：“我们有他们的供状，他们亲口承认了，他们图谋造反……”

    “蠢，蠢，蠢……”

    王钦茂终于被自己的傻儿子给气笑了。

    他哈哈大笑，扬天大笑，笑的两个儿子感到毛骨悚然。

    “你们真是我的好儿子，王元佩，还有王元乾，好，好得很。”

    再恨，再气，王钦茂现在也只能一声叹息。

    自己这两个神奇的儿子终于给了李默一个武装解决丰州的华丽理由。

    他还能说什么，绑了他们交给李默？还是杀了他们把他们的尸首交给李默？

    都迟了。

    擅自逮捕朝廷命官，擅自审讯定罪，这是反叛，李默会给你辩解的理由吗，不会。什么军事会议，什么北伐突厥，都特么的是幌子，目的就是调虎离山，把他诳出城去，好让他的两个蠢子干蠢事。

    特么的史陈良，看似人头猪脑，实际精明的像只猴，真是天生的好演技啊，他妈没送他去当男优真是可惜了。

    完啦，一切都完了。

    王钦茂沮丧地跌坐在大堂上，面若灰土，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父亲——”

    直到此刻，王元佩和王元乾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你们还认我这个父亲，那就好，那就好。把你们大哥放了。你们不是一奶同胞，但你们有一个共同的父亲，你们都姓王。我丰州王家大难临头了，唯有合舟共济，才可度过这一劫。王元乾，你去放人。王元佩，你去召集众将。快！”

    王元德走上大堂，穿戴的整整齐齐，脸上的伤口处理过了，身上的伤口更多，但都被袍服遮掩。

    “父亲。”

    “你没事吧。”

    “一点小伤不打紧。”

    王钦茂点点头，站起身来，对满堂的将吏说道：

    “我王家为大夏镇守边关，保境安民何罪之有，奈何小人构陷欲灭我族。李默狼子野心，欲侵占我丰州，断你我的生计。我已退无可退，是战是降，我王钦茂想问诸位一声。”

    众人齐声应道：“愿战，愿战！”

    王钦茂拔剑在手，对天起誓道：“好，我王家宁肯站着死，也绝不屈膝做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