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关中的风似乎比往年还要干裂几分,吹在脸上感觉都带着沙子,这让本就炎热的酷暑变得如同地狱一样,池塘浅了几分,莲叶软了几分,叶上的青蛙就连捕食的兴致也不怎么高,任凭蜻蜓来回来去不停地点着水花。
时值贞观二年,关中大旱,能活着就已经是百姓们唯一的奢求了。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对许多人来说却真的成了奢求,关中的粮价现在是一天一涨,即使是受灾较轻的地方,人们也不得不拼尽全力才能有一口填饱肚子的救命之粮。
而那些受灾严重甚至颗粒无收的,则只能无助地踏上就食之路,一路上卖儿卖女者不在少数,含苞待放的十一二岁小姑娘,只值十几张大饼。
离长安七十里一个小镇,小镇东北角有一个黑墙,黑门,黑瓦片的小院子。
这里四处没什么人烟,比较幽静,院子里有池水,有垂柳,也有鸟鸣和芍药花,院子里的人们安安静静地生活着,一个个面色丰润,穿着也还算体面,在这大灾的年头,怕是真有不少人要羡慕。
两个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少女不断地将一些乱七八糟地东西往一个巨大的水缸里面加,有蛇虫鼠蚁甚至还有屎尿污秽之物,让这珍贵无比的两缸水彻底的废了,却是败家。
“听说了么,新买来的那个小孩,刚吃饱饭,得知是要卖做龟奴,死活都不肯答应,被活活打死了。”
“听说了,六爷亲自动的手,那小子还挺烈,打死不说个服字,差一点就咽气了,不过他命大没死成,已经醒了,现在小蝶正在照顾。”
“没死成?我的个乖乖,昏迷两天一夜居然还能自己活过来?这小子还真是命大啊,有什么可闹的呢,再怎么着,也比没了命强啊,这年月,除了这哪去找大饼管够的地方?”
“这个不一样,听说啊,是个读书识字的,六爷和妈妈也是为了这个才买下他的。”
两女说着话,居然自然而然地纷纷爬到了大水缸上,腿一分,稳稳当当地坐了上去,而不远处监管的一个肥大娘们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寻常人认不出这是在干什么,懂行的人却能一眼看出,这是一项欢场的绝技,叫做坐大缸,一旦双腿无力立时就要掉入缸中,女子需从小练习,坚持个三年五载后,屁股会变得又大又圆,双腿结实有力,青楼三十六绝招,大半都需要此基本功。
原来这院子居然是个‘养马’的所在!
就在两个坐大缸的姐妹不远处的一间草房之中,一个年轻人病歪歪地躺在床上,边上坐着个模样颇为俊俏,穿着颇为诱人的美少女,只是那少年的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对外面传进来各种或高亢或痛苦的呻吟哀嚎之声充耳不闻。
老子。。。。穿越了?
他叫秦浩,本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在一个相当令人羡慕的单位工作:广电总局。
有车有房,妻贤子孝,虽不是什么人生赢家但生活的还算幸福,那天单位号召大家学雷锋做好事,扶老太太过个马路的功夫莫名其妙就被一个酒驾的二百五给撞死了,结果一睁眼,跑唐朝来了。
一个电话摇来三五个小明星喝酒吹牛的幸福生活没有了。
好在穿越么,就当重新活一次,作为文化部门小领导的秦浩当然知道啥叫穿越,从他手里审过不少这种不靠谱的穿越小说,前两天还跟同事琢磨着是不是把这些历史虚无主义作品统统禁掉呢,怎么就轮到自己身上了?莫非是报应?
可能真是报应,因为凭他多年看书的经验,发现穿越者一般情况下都会穿到个秀才之类的前身身上,怎么到自己居然落在了人贩子手里?
这是个规模颇为不小的人口贩卖集团,封建社会的婴儿很难养活,因此像他前身这种十三四岁的半大岁数反而更加抢手。
女孩培养成瘦马,转手就可以高价卖给青楼,男孩也有其用处,培养不好的可以卖了做苦力,培养好了的则可以成为他们训练瘦马的工具和教材,最后一同卖到青楼多少也是个进项。
反正大灾之年人命比草贱,花不了几个铜板,哪怕碰到不听话的打死解解气也不亏。
巧了,前身就属于被打死解解气的那种。
其实前身的事挺简单的,一个逃荒的家庭,眼看就要饿死了,碰到个人贩子就把自己卖了,结果发现这竟然是个‘养马’院,前身当场就不干了,因为他是个读过书的,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于是乎结结实实的被人贩子痛打一顿,估计是脑袋撞寸了,直接就一命呜呼,被他这来自一千年以后的灵魂鸠占鹊巢。
怎么办?难道老子要接受这个事实抓紧时间跪舔么?
当然不行,如果卖给个漂亮妹子当童养夫啥的他也许还能考虑考虑,养马院还是算了,就算自己再怎么听话,顶多也就是个青楼龟公的命,若运气不好,怕是转眼就把自己扔小黑矿当苦力去了。
以他桀骜不驯的性格和前身留下的糟糕印象,后者的可能性似乎很大。
更何况,唐朝尤其是唐初对户籍和路引的管理是极其严格的,一朝是奴籍,终身是贱命,像穿越小说中那种当个小厮也能风光无限,最后和皇帝拍肩膀甚至干脆取而代之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若就这么认了,还不如现在就死掉来的干脆呢。
正想着事情,边上的美少女说话了,道:“小哥哥,这是小翠姐姐做的汤饼,可好吃了,你伤的那么重,肯定很饿很饿,你就吃一口吧,不吃的话你会死的。”
回过头,那个美少女妹子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手中端着个破烂的陶瓷小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两只眼睛弯弯地像个月牙,一颦一笑隐隐地已经有了些勾人的味道。
这样的笑容几乎不可能出在一个农家女身上,想不到这小姑娘刚被调教一个月左右,居然就已经初见成效了。
“谢谢你,不过我现在浑身上下疼的厉害,使不上劲,能麻烦你喂我么。”
“你同意吃饭了?太好了,我这就喂你。”
说着,少女小心翼翼地将汤饼捣成碎呼呼的面泥,又吹了吹,将秦浩的脑袋扶在自己的臂弯,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的喂到秦浩的嘴里。
这位置很舒服,似乎轻轻一动弹还能触碰到少女胸前的一点柔软。
她叫小蝶,也是刚被卖进来没几天的少女,却是个心肠极好的女子,只因为初次见面的时候前身对人家小姑娘笑了笑,便在重伤后一直照料自己,如果不是她,自己怕是醒了也没人注意的到,最后反而因伤重不能动弹活活饿死在柴房里吧。
或许,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可怖的地方,那阳光一样的微笑已经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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