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悬门 第四十八章 双堂会审

    朱彦只好停止宴会，赶走了多数宾客，留下少数小仙小怪作为旁听见证。家奴们将宴席台几撤走，换上办公桌椅，人多忙活得快，宴会厅改造成了刑部大堂。朱武和李在渊分左右落座，朱武主审，李在渊辅审。包子坐在两人正后方，桌前没有放置案牍文书，只有一方大印，意为最终裁决。罗兰请出擎天伞，站在包子身后。李在渊部甲士持刀枪而立，站在右方；朱武府上甲士持杀威棒而立，站在左方。

    老蜈蚣自然死不认罪，先是说从未做过吸人精血之事。这一点很好辩驳，主审还生怕他以退为进留不出破绽。包子发现，这朱武有些气度、也有正义感，虽然他爹朱彦与老蜈蚣勾搭多年，但朱武对待老蜈蚣似乎并不友好，从其言行措辞中能够读出一些端倪。

    朱武宣来了红毛衣男人、其女儿以及每个被老蜈蚣咬死的冤魂到场，其作案时间、地点和作案手法都与实际掌握情况相印证。随后，有甲士将从老蜈蚣宿洞内搜出的烹煮人肉的大釜、炊具、饮器全部呈上，其内检验的骨肉残骸与众鬼魂一一确认。这仙、冥二界办案，比人族要快得多，许多东西呈上来立即就有法眼验证，而人族则需要扫指纹、查足迹、看DNA。老蜈蚣对吸食处**血一事只好供认不讳。但老蜈蚣指出，是被一个红衣人强迫服毒后，才被迫做此下作勾当的。

    仙界仵作运用内力，抽取老蜈蚣体内血液，下到阴阳锅无极水中验看，一阵水花翻滚，血块成了黑色硬疙瘩。包子第一次见有仙界的法医，很是感兴趣，抬起屁股向锅里观看。那仵作见状，忙将黑色血疙瘩呈上“血内确有败血之药。”众人一听交头接耳。朱彦见状，拨开人群走出来“二位判官，天神上差，这老蜈蚣我还是了解的，吃斋念佛几百年了，如果没有人胁迫，是不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的。依下官，啊，依草民之见，可否免除死罪？”

    众仙纷纷附议。有的仙人还说“请河神、将军尽快查查红衣鬼魅的来历，以免我等被胁迫呀！”

    包子心里明白，不弄死老蜈蚣，四十多个冤魂无处伸冤，有变成害人厉鬼的隐患；不弄死老蜈蚣，自己在鹿鼎山的威信也树立不起来，更何况，包子还亟需老蜈蚣肚子里的避风丹呢。

    问及李在渊的意见，李在渊站在鬼魂的立场上讲“其情可悯，其罪难逃，杀害他人性命而苟全自身者，无大义可言，我若放了你，那四十几个阴魂朝我索命如何？”

    老蜈蚣威胁李在渊“你要我命就是越权，我除非死了才有你来接手，否则，恐怕没有将军说话的份儿吧？”

    李在渊闻听后大怒“我乃李唐上将军，不论生前身后的军阶都比你要高，现在就可以赐死你！”

    李在渊支持自己没错，但就这么简单地把老蜈蚣宰了，目前难以让仙人们信服，保不齐还会引发乱子。想到这里，包子一把拉住李在渊“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我觉得李将军前一句话是有道理的，犯法就是犯法，跟原因扯不上关系。如果有人因为穷而偷窃，因为没有老婆而玷污妇女，因为气愤而行凶杀人，事情过后抛出一个原因来，就可以逍遥法外么？”

    朱彦并不买账，拱手施礼到“天神上差，我们要这样想.....”话还没说完，朱武突然捂着肚子喊疼，侍卫们忙来搀扶，朱武示意不用，还要坚持审问下去，但他脸色通红，双齿紧扣，豆大的汗珠从额前落下，病得像是不轻。

    “朱武，你怎么了？要不要去个厕所？”包子心知肚明，但是关心地问。

    “腹如刀绞啊”朱武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突然发作起来，疼痛难忍”

    “你吃什么不干净的了？”朱彦见儿子的突发状况，赶忙问。

    “酒宴上只喝酒“朱武说话的力气微弱。

    包子嘱咐仵作“快去拿酒验看，所有的酒都要取样。”仵作领命去了，检验结果很快出来，酒水无毒。

    “倒是，倒是，在天神上差馆译吃了两个酥皮福寿糕。”朱武越说越没劲儿。

    “哎呀！”朱彦惊地瘫倒在地上，那福寿糕里下了绝命蜈蚣毒，除了避风丹是无药可解的。

    “什么？”包子假装震怒，赶忙叫人陪着罗兰把福寿糕取来，让仵作当场验看。不一会儿，一大盘福寿糕被取了来，仵作抽出试毒针扎在每个糕饼上，结果每条针都变得乌黑。这仵作也惊了“这是蜈蚣独有的毒，是绝毒，除了作案蜈蚣自己的避风丹，几乎无法医治！”

    “大胆朱彦！”包子一拍桌子“你知罪么？”

    朱彦慌忙跪倒“草民不知道啊，这，怎么可能？”

    “朱老先生，要不，你先处理家事，我改日再登门拜访？”作为天神上差，这话说得就已经很露骨了，“改日”恐怕是诛仙台上朱彦仙头落地的日子了。朱彦磕头如捣蒜“天神上差，您听我说”，忽然直挺挺站起来，指着老蜈蚣“这蜈蚣心肠如此歹毒！竟然敢谋害上差。”

    老蜈蚣听着话头不对，话锋奔着自己来了“哎！老哥哥，你说什么呐，我哪里谋害他啦！”说完了话，老蜈蚣还朝着朱彦挤眉弄眼，提醒着朱彦别犯糊涂。

    “吴红磷！你不要狡辩了，不是你还是谁？前日你与上差结了梁子，我苦苦相劝，叫你认个错，还叫你藏在这屏风之后，等待一会儿上差喝高兴了，你出来叩头谢个罪。你拍拍自己良心，我对你咋样？你可倒好，竟然在糕饼中下毒，你是要害我满门抄斩啊你！”朱彦要是参加辩论会，一定是个最佳辩手。

    老蜈蚣被顶得说不出来，但脸色可气得由白转红、由红转黑，好歹趁着朱彦换口气儿的功夫，插上一句“老王八蛋你！”这句骂人话根本没实际用处。

    朱彦指着老蜈蚣说“住口！枉我对你一片赤诚，你竟然害我犯下这诛九族之罪。上差，你可要明察呀。我建议，对这屡教不改，反复作乱的贼子应立即处决呀。”

    包子见朱彦老头果然就范，心里不禁一乐。他抓住了朱彦爱子心切的弱点，让朱彦跳入自己设置的局中，这个逻辑很简单：只有让朱武吃了老蜈蚣的避风丹才能救命，所以球就这样踢给了朱彦，朱彦老儿只有自己看着办了。

    老蜈蚣见朱彦不但不保护自己，还催着自己快死，勃然大怒，多年的老交情也瞬间撕破了“朱彦老儿，你这个阴险歹毒的老毒物，我杀那四十一个女童，是谁让我用拘魂瓶收集魂魄炼丹的？就是你呀！”

    朱彦见老蜈蚣反咬一口，生怕他继续倒出东西来，便怒骂到“呸！你这东西，死到临头还要拉个垫背的呀，来人，用米糠塞住口鼻！”上来两个武士，一人端着糠皮，一人抓起一把就往老蜈蚣嘴里塞，顿时噎得老蜈蚣干呕着说不出话来。情急之下现了原形，那是一条三丈长的巨型蜈蚣，口喷红黑之气，张牙舞爪地在大厅扭动。

    包子大怒“审判场所，严禁吵闹！”对着周边旁观庭审的鬼仙代表说“愣着干什么，抓住它的，记三等功一次。”

    小鬼仙都是急急火火修炼想纳入正式编制的，一见抓捕逃犯与未来发展挂钩，一下子来了精神，纷纷现出原形。两头巨熊咆哮着冲上去，一口咬住了蜈蚣的喉咙，却被蜈蚣用力一甩，把这两头千斤巨熊甩出大厅之外，又有三只巨鹿将蜈蚣围住，六只眼睛射出夺目的红光束，将蜈蚣打得满地乱滚，可那蜈蚣稍稍定了神，口吐大团红雾，将三头巨鹿熏得满地乱转，瞬间倒地口吐白沫。蜈蚣见破了群仙的攻击，摇头摆尾向院子爬去。咱说不过但跑得过，还是快快遁去的好。

    朱彦怎么能够放过救儿子的避风丹，指挥家丁家将将大门口团团围住，那蜈蚣东一口，西一甩，如入无人之境，把那些修为百年的小仙怪们打得像棒球一样飞来飞去，急得朱彦直跺脚。倒是三太子坐不住了，蹭的一声弹跳起身，跃入乱战之中，与老蜈蚣打在了一起。三太子虽然饿了两天，但双内丹的功力不是白给的，只见他剑花翻飞，砍刺结合，看似毫无章法，实际刀刀夺命，老蜈蚣只能且战且退，很快被逼到一个墙角，逃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三太子抓住时机，一剑捅进了老蜈蚣的眼睛里，又砍掉了探路的触须，这东西变成了连道都看不清的没眼睛老虎，瞬间败下阵来，被一拥而上的家丁家将按倒在地，又变回了人形，满眼是血，满身是伤，嘴里呜呜地喊着“冤枉，冤枉”。

    朱彦抽出儿子朱武的佩剑，上前就要捅了老蜈蚣，被包子一口喝住。这老头是明显的要堵嘴灭口啊，众人面面相觑，眼睛都转向了包子。

    包子见火候到了，便顺水推舟地发问“意见该说的都说了，大家表个态吧，赞成不杀的举手...”没有人举手。“赞成杀的举手.....”没有人不举手。

    包子淡淡地说“哎呀，民意不可违呀。那我就盖章了啊。记得，这东西砍头砍脖子砍胳膊腿都没用，只能刺命门！”

    老蜈蚣眼睛不好但听得真切，对面的黄口小儿连自己的弱点在哪都知道了，那还斗争个什么呀！索性俩眼一闭，俩腿儿一伸，身子软了下来，任由军士们拖出大厅拉进院中。众目睽睽之下，阴将李在渊傲然于前，他拔出腰间宝刀，只向老蜈蚣肚脐眼的位置一击，噗得一声杀入，刀头搅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顿时灵魂出窍，身体抽搐几下后，倒地不动了。待李在渊抽出宝刀时，刀头赫然插一粒金色内丹。众部将见老蜈蚣魂魄离体，七手八脚将老蜈蚣的灵魂拿下，压在厅外待命。

    李在渊将黑血淋淋的金丹呈上，却被心急火燎的朱彦抓在手里，伸手就要往朱武嘴里塞。包子断喝“朱老先生，你是不是又越界了？”

    朱彦也是着急得满头大汗“求求上差发发慈悲，赶紧赐我丹药，救救我这犬儿吧，我求求你了！”

    包子慢步走下台阶，似乎就是在故意拖时间，他围着肚子疼得抽劲、已经快要昏厥的朱武转了三圈，一把将避风丹攥在手里，又揣进兜“行了老朱，你让人扶他多去几趟厕所就好了。”

    朱彦瞪圆了眼睛“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他中的又不是蜈蚣毒，是吃坏东西了。”包子和罗兰几乎都忍不住笑。原来包子把无毒的一盘糕点偷偷下了从厨房和旁边药房偷来的大黄、硭硝、芦荟，以及在院中做美观用的番泻叶、火麻等，让罗兰加快速度研磨成药粉，投入了赐给朱武的糕饼中“对了，表扬你家大厨，做的糕饼确实好吃，记得赏！”

    “上神！这么玩儿就没意思了吧？”朱彦气得双眼血红，他怎能不知道其中玄机呢？

    “那朱老先生可有更好的玩法？要不教教在下”包子只好用牙齿咬着嘴唇，免得露出坏笑来。

    朱彦低头不语，唉声叹气。的确，朱彦失去了老蜈蚣的佐助，如同砍掉了一只臂膀，现在除了巨鹿洞是自己的姻亲嫡系，其他的单位恐怕已经不听指挥了。

    李在渊收了老蜈蚣，又带好红毛衣男子和女儿，以及众多冤魂鬼魄，正要回地府复命去，包子叫下李在渊“你留下，今天啊咱们人族、龙族、冥界、天族都有代表，一起开个代表会。”众人纷纷拱手抱拳应允。

    各路仙家也见到了包子外柔内刚的手段，杀人不眨眼的凌厉，以及和李在渊等冥界势力、多闻天王等佛家高层亲密无间的关系，纷纷拜服在包子脚下。包子一顿安抚，要求他们扩散消息，告知生事作乱的，近期将以天庭名义进行讨伐，务必于指定日子前，向河神府交出武器、法器，上报人员花名册，接受河神府改编。超过截止时日不来报到的，一律以流寇处理。众小仙小怪唯唯诺诺，领命仓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