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樱、卢若腾、沈佺期,这些人都算得上是明末清初的文官里能做事、愿意做事且能够坚守气节,不肯剃发的少数异类。
这位太子太保、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陈凯也无计可施,只得派了他与卢若腾一起组织民夫,而沈佺期则依旧是负责带着城内尚未逃走的郎中和部分民夫照料伤患。
城内的吏员、衙役、里正以及永宁卫中左守御千户所的各级卫所军官很多都逃之夭夭了,组织链条断裂,这些事情都要由曾樱和卢若腾二人去重新组建。但是第一步,却是要张榜安民,让城内的百姓知道,明军并没有放弃中左所。
“郑芝莞弃城逃亡,已被陈参军诛杀,王师回城守御,援军不日即至!”
中左所城就这么大,把全岛百姓都装进来是不现实的。陈凯的告示里说得清楚,能够出海的就乘船前往鼓浪屿、小金门以及金门岛去避难;不能出海的就尽可能的往中左所城里避难;若是实在不便前往,岛上的山林也是可以选择的去处,总好过被清军屠杀。
能够找到的吏员和衙役们立刻被曾樱和卢若腾动员了起来,比起他们,陈凯的名声更加响亮,尤其是厦门岛城外大营里居住的那些广州难民,更是对陈凯奉若神明一般。敲锣打鼓,告示还在书写,但是呐喊声却以着更快的速度传遍大街小巷,并且在援剿后镇动员了所部骑兵之下,迅速的向着城外扩散开来。
中左所城外安置广州难民的大营里,陈凯的告示传到此处,当即便是扶老携幼的奔着中左所城而去,竟无有一个例外。
“只有陈参军才是真正想着咱们这些老百姓的,听陈参军的,入城协守,咱们从广州到这中左所,不是为了给福建的鞑子杀的!”
广州义勇在珠江上的那一战极大的鼓舞了广州百姓的民心士气,不断的有人站出来鼓噪着,这些广州百姓们浩浩荡荡的涌入中左所城内。不过等到他们抵达时,城内的秩序已经基本恢复了,卢若腾亲自过来,给他们安排暂时居住的所在,同时按照旧有的坊巷组织民夫协防,与城内的那些百姓倒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段时间,陈凯坐镇守城的消息传遍中左所的大街小巷,很多百姓就此回家等候消息。秩序恢复,曾樱和卢若腾便动员了吏员和衙役们,以坊巷为单位,里正尚在的就以里正为首,里正不在的就用有威信,能服众的人物,就此重建地方官、吏员、衙役、里正乡老直至普通百姓的组织链条。有了这些,城内的动员力就能提上去,凭着协守的民夫和坚固的城墙,双方的兵力差距就会实现隐性的缩小。
曾樱和卢若腾都是做过地方官的,尤其是前者,在福建剿灭过山贼、在湖广镇压过农民起义、在山东抗击过清军,经验不可谓不丰富。把这些事情下放给二人,陈凯就不再理会了,专心去做他负责的总揽全局事项。
“传令下去,守城将士,每人每天一钱银子加赏,虏师攻城,再加二两,立有战功者亦不吝厚赏。民夫搬运守具、物资,官府管饭,虏师退兵减免本年徭役,如有上城协守者,自有赏赐。”
每兵月饷一两五钱折色、一石本色,这是惯例。陈凯的赏格一出,等于这些天清军就算是不来攻打,士卒们也可以做到一天赚到平日里将近一个月的折色,着实让人心惊。
郑芝龙、郑彩、郑成功前后数十载经营,中左所的库房里如今囤积黄金九十余万两,珠宝数百镒,米粟数十万斛,这些东西在历史上除了被郑彩掠走的部分,其他的尽入张学圣、马得功以及黄澍三人之手。后来清廷查办此事,三人凭着这些财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马得功更是官复原职,进而晋级提督,死后还追封了一个一等顺勤侯的爵位。
自古以来,不光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磨推鬼也并非不可能的。这三个家伙可以这么玩,陈凯现在左手大义名分,右手黄金白银,命令一经下达,当即士气大振。对此,陈凯的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有钱不花,落到清军手里,才是最大的亏本买卖。
明军登上城墙,城内的民夫们则被曾樱和卢若腾重建的组织链条串联了起来,开始搬运物资、守具,协助伙夫做饭,协助郎中构建伤病所,同时拿着扁担棍棒等物巡逻各自坊巷,防备清军细作,整个中左所城竟在前冲镇和右冲镇不战而逃、郑芝莞弃城潜逃的不利影响下迅速的恢复了过来,并且以着更加坚定的姿态站了起来。
城门没有关闭,陈凯并没有放弃城外的百姓,这也使得蓝登等人忧心不已。他们在城头上,每每看到有百姓进入,都会感到压力更为巨大。这里面,倒是与责任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只是由于城内的非定居者越多,细作混入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且城内百姓的吃食也是个巨大的问题,就算是他们能够守得住城池,清军也可以用围困的饥饿攻势来压垮守军的意志。
“放心吧,粮食肯定够吃。更何况,援军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
陈凯已经派了人向南澳方面求援,陈豹、洪旭以及他都是有着居中策应的责任在的,他们手里确实没有太多陆师,但是厦门可是个岛,只要水师抵达,完完全全的可以把马得功困死在岛上。须知道,在这闽粤沿海地区,郑家的水师是具有统治力级别的。
“那若是陈侯爷和洪伯爷一时到不了呢。”
蓝登的忧心很让陈凯不愉快,但是不可否认,这却是必须设想到的。海上的事情,实在难说,不说遭遇风暴的,就算是风向、水流不利,也是会大量的迁延时日。这一点,无论是他,还是郑成功都曾遭遇过,而且还不是一次。
奈何,作为守军的主心骨,陈凯是绝对不能流露出半点儿信心不足。更何况,他也完全没有必要担忧援军会否抵达的事情。
“定国公,近几日应该就会抵达金门岛。”
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陈凯继续说下去了。现在已经是二月二十七了,郑鸿逵要赶回来主持三月中旬他那个宝贝闺女的婚礼,可是从那些避难金门的百姓口中可以得知,女婿还陷在中左所城里面,只要他们能够守住了城池,接下来基本上就可以看暴跳如雷的定国公是如何暴揍马得功的了。这场面,怎是一个酸爽了得。
陈凯算无遗策的形象再度于他们的心中树立了起来,并且不断的在守军中蔓延开来,愈加高大,这无不促使着明军更加专注于守城的准备事项,倒是把那些民夫指使得脚不沾地。
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到了入夜时分,东北方向依稀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映入眼帘,随后更有撒出去的探马连夜赶回。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需要探马说些什么了,陈凯觉得就算是用膝盖也都能想明白在那个方向正在发生的到底会是怎样的场面。
“看来,虏师已经完成登陆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抵达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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