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馆外,人头攒动。侍医、宫人,往来不断。接生助产,轻车熟路。且帝廷后宫皆顺产。不难产之危,亦助一干人等,驾轻就熟。
封建时代,生产亦是生产力。皇上七海雄心,有增无减。五千万汉人,守土足用,拓土尚可,据土不足。不能据为己有,持续深入。待国力盛极而衰,必行内卷。西域三通三绝,便是此因。皇上开大航海。先筑港津,再辐辏内陆,乃立足之道。与后世殖民最大不同。向化而非驯化。谓,移风易俗。汉人亦习胡俗。故不称“汉化”,而称“向化”。相向而行,大而化之。
季汉婚礼,可见一斑。喜庆而不失隆重。
凡麟子新生,皆需洗漱包裹,推出与父相见。皇上虽爱不释手,却也不敢妄动。生怕损及幼子。麟子呱呱坠地,朦朦胧胧,懵懵懂懂。却不知,早已命中注定,天降大任。六岁入学,二十及冠。携家臣邑民,乘王子旗船,领开拓舰队,抵达海外。立足荒洲,向化蛮夷。有朝一日,与相邻兄弟之邦,山水相连,俱全荒洲,皆成季汉王国。
及封为王,必行王事。
何为王事?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旅力方刚,经营四方”。
趁血气方刚,大好年华,辟土开疆,经营四方。便是王之所行。
国中稻作,已近开镰。得益于,温泉育秧,技艺大成。足省一月之期。故督亢秋成,已无需苦等,立冬前后。八月末,便陆续开镰,九月底,已颗粒归仓。无论寒来早晚,风大雪急。一季辛劳,皆可得免。
日前,漠北都护府上疏。多年前,将作寺曾于北海周遭,掘出热泉百眼。或为汤馆,或为育秧,或为供暖。支渠四通,皆得大用。
尤其临近,六氏高车。马邑、牛牢,隆冬保暖,赖温暖之效。省石炭过半。皇上扩冬宫为武牧城,立为郅居郡治。六氏高车,遣使乞内附。皇上遂开金口,立为北高车郅居属国。狄氏、袁纥氏、斛律氏、解批氏、护骨氏、异奇斤氏,各筑王城,析分草场。变半游牧为农牧。
与武牧城,一水之隔,乃坚昆属地。汉将李陵降匈奴,单于任其为右校王,掌坚昆旧地。李陵子孙,多入坚昆种。亦有昭君后人。今羁縻于没鹿回部。坚昆随畜牧,亦多貂,有好马。金发碧眼,胜兵三万。多有族人,客庸蓟国。彼时称,毛人。今多改称坚昆。
《北史·突厥传》:“突厥之先出于索国,在匈奴之北。其部落大人曰阿谤步,兄弟七十人”,“其一国于阿辅水、剑水之间,号为契骨。”契骨即结骨、黠戛斯。《新唐书·回鹘传下》:“黠戛斯,古坚昆国也”,“有水曰剑河,偶艇以度;水悉东北流,经其国,合而北入于海。”
阿辅水,一作阿浦水。乃叶尼塞河上游,西支流阿巴根河。剑水即叶尼塞河上游,及乌鲁克穆河。
先前,没鹿回部单于,窦统数次上表,乞内附。皇上思虑再三,皆回书婉拒。北匈奴远至咸海飞地。十二部高车南下,若只剩漠北六氏高车,于靖边不利。时至今日,漠北之重,不下西域。经由草原丝路,西出居延外道。可直抵罗马王都。只需沿途各部归附,居延外道,其利之大,亦不下河西。
皇上遂策封窦统为率善王,号“鲜卑北单于”。与南匈奴单于,共号“大漠单于”。由漠北都护府领护。
今闻六氏高车,内附帝廷,立为属国。北单于窦统,又遣使上表,再乞内附,并乞归汉。与其子,漠北都护窦宾,汉胡混种不同。窦统乃汉人北投。时为雁门太守,为避窦氏灭门之祸。不得已率众北上。穿大漠,立王庭于北海。趁北匈奴远遁,漠北无王庭。群落无首之计,兼并各部,因而强盛。终归,身处徼外,蛮夷之地。更加冬季漫长,彻骨极寒。老将至矣,思念故土。更加此番大婚,窦妙择窦统二女,没鹿回部公主为媵。北单于窦统再上陈情表。字里行间,乞骸骨之心,跃然纸上。
皇上已开朝议。并六百里传书漠北长史窦宾。细问没鹿回部详情。
若北单于内附,何人可掌没鹿回。
窦宾,今为漠北长史,秩真二千石。忙于国事,早已归汉。没鹿回部,无暇顾及。余下幼子,尚未长成。难负大任。北单于若孤身内附,久必生乱。
何人可继窦统,北单于之位。乃皇上累日心牵。
自迎风馆返,皇上遂登瑞麟阁理政。
皇上心中所忧。亦因窦氏显贵。
《后汉书》载,窦氏一门,“一公,两侯,三公主,四二千石”。更有后汉嫡母太皇太后窦妙,将如季汉家门。窦统年过六旬,垂垂老矣。寿终正寝,为时不远。若北单于大位,悬而未决,于漠北有百害而无一利。
须知,漠北各部,皆重出身。非出窦氏血嗣,必难当大任。
思前想后,漠北长史窦宾,皆是上佳之选。只是,窦宾虽长于漠北,然自幼心向母国。年方十五,便领麾下健勇,入洛阳永安宫,护窦太后周全。若非贾文和,单车障道,窦妙已远赴漠北。何来增成公审,旧事重提。
皇上遣使,细问情由,窦宾心意已决。只说,愿为皇上牧守北疆,不愿继北单于之位。
若既为漠北长史,又身兼北单于。没鹿回部,一家独大。前祸未解,后患无穷。
知夫君心忧,士贵太妃问道:“夫君所虑,北单于,三载而薨乎?”
“然也。”皇上言道:“闻北单于六十有七。三载已至古稀。漠北苦寒,恐难为继。更加人老思乡,必生心疾。”
“夫君所言是也。”马贵太妃,斟酌言道:“没鹿回,立为属国可乎?”
“不可。”皇上言道:“北高车,胡俗未除。若编户为民,恐不服汉律。”
“夫君,所言是也。”安贵太妃,转而又道:“率善王,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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