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鹏简单直接说出二个字:“竞价。”
“冠军候,恕老夫孤陋寡闻,这竞价二字是何解?”萧嵩有些不明白地问道。
此时李隆基信手打开郑鹏作的方案,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刚看郑鹏的方案,李隆基眼前一亮,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郑鹏,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郑鹏没注意到李隆基的表情,继续说道:“很简单,就是两位少卿在明细上,对需要分的财货进行标价,认为值多少就写多少,写下的价钱不要让对方知道,写完后把两份标价的明细比较,价高者得,就以那尊白玉观音作例子,王少卿认为价值八百贯,而王小少卿认为价值八百五十贯,那白玉观音归王小少卿所有,当然,竞价后还要统计一下总数额,再把总数额均分,二位少卿各自统计手里的财货,超了均分数的要补钱,不足均分数拿钱,公公正正,明明白白,没有任何争议。”
顿了一下,趁双方还没有回过神,郑鹏马上补充道:“两位少卿,为了双方免伤和气,上交后价格不能再更改,一锤子的买卖,所以出价要谨慎,认为值多少就写多少,要是重视的,不妨多出一点,反正都是一家人,就是吃点亏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不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要怪别人,只能怪自己对它不重视,是自己放弃的。”
“这个办法妙啊。”萧嵩睁大双眼,一脸惊讶地说。
“是不错”李朝隐也忍不住附和:“就是竟不到,那也是对方的估值比自己还要高,变相多分钱,冠军候真是了不得,别人的满腹经伦,他却是满肚奇思妙想。”
刚才李林甫分家的方案,李朝隐已觉得很合理,心想这次赌约十有是李林甫获胜,没想到郑鹏的方法更好,不仅灵活度高,也更合情理。
李林甫的脸色有点复杂,本以为稳操胜券,特别是听到郑鹏说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脸上都露出胜利的笑容,连事后嘲讽郑鹏的话都准备好了,怎么没想到,郑鹏还能想到这种方法。
看到众人的神色,郑鹏心里暗喜:这就是经验的作用。
树大分杈,儿大分家,这是不变的定律,华夏人分家,大多是在长辈的安排下分,长辈用长辈的威严把事情一锤定音,就是不服也要服,但因为分家弄得鸡飞狗走的事例也很多,郑鹏见得太多了,这个竞价法是郑鹏在后世时跟一个邻居学来的:邻居有三个儿子,分家时什么都分了,就剩下祖屋的一批老物件,分来分去都不满意,都快要打官司了,后来老人家突然想到这个妙招,就是价高得者,先把东西都给出价最高的儿子,得出总数和平均数后,来个多还少补,结果皆大欢喜,就是想吵也吵不起来。
李林甫在朝堂上突然把矛头瞄向自己,郑鹏就知他居心不良,特别是他提出一个概念很模糊的彩头,更确认李林甫要憋坏水,不过说起分家,郑鹏还真不怕。
就想看看李林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样子。
王仲文犹豫一下,有些为难地说:“冠军候这个方法,闻所未闻,但听起来很公正公正,只是那些产业甚多,某平日公务繁忙,很难记得那么多,一时间很难填写得周全”
“这个很正常”郑鹏开口道:“王少卿可以找信得过的人一起商量,这件事纠结了一年多,相信王少卿对要分配的财货大部分还是清楚,找手下人来一起帮忙,肯定没问题,对吧?”
就算自己不清楚,手下的心腹也会弄清楚,要是要分什么都一无所知,也不会闹这么久。
“太好了,只要能让手底下的人帮忙,这事好办多了。”王仲文松了一口气,满意地点点头。
毕竟是兄弟,又是有身份的人,对几个重要的产业有争议而己,不是每一样东西都要争个清楚。
王仲武开口问道:“冠军候,某有个问题,若是同一件财货,双方的出价一样,归谁呢?”
郑鹏早就想清楚了,闻言马上应道:“王小少卿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我刚想补充这个问题,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尽可能不让皇上等侍太久,要是同一样东西双方出价相同时,就是东西给率先交上明细的少卿,一句话,谁先完成,在价格相同的时候有优先拿到。”
“这个方法不错”王仲武突然说:“冠军候,有些东西不能用价格来衡量,例如分配的明细里有一块祖传的玉佩,是先父生前最喜欢的玩件,经常拿到手里把玩,其价值不能用金钱来形容,甚至用无价来形容,要是写了无价,那又该如何?”
“刚才已经说了,出价要谨慎,要是王小少卿认为是无价,也在明细的估值上也写无价,那王小少卿可以竞到这块玉佩,但除玉佩以外的财货,则由王少卿全部带走。”郑鹏耐心地解释道。
王仲文和王仲武很认真地点点头,现在可以说公平公正公开,没有暗箱操作,再也找不到别的借口和理由。
看到两人都没问题,郑鹏点点头说:“好了,二位少卿要是没问题,那么现在开始吧,还是那一句,出价要谨慎,明细竞价名单没上交时随便修改,一旦交上来,那就是一锤子的买卖,绝不能再修改。”
王仲文和王仲武没有多废话,直接找熟悉情况的心腹开始快速行动起来,因为郑鹏说过,谁率先把名单交上去,在出价相同时,会优先夺得竞价的财货。
“德财,快,把上次做的那个方案拿出来。”
“快,让德旺马上来见某,立即,马上。”
“快,算一下洛阳那几间店铺的价值。”
“你们几个算一下某喜欢的那二个田庄,应出多少钱合适。”
“请德容郡主前来商议。”
“请德倩郡主前来商议。”
都不用郑鹏再催促,王仲文和王仲武,一个占了大堂左边偏厅,一个占了大堂右边的偏厅,当场忙了起来,由于时间紧、任务重,王仲文和王仲武都让人把自己的妻子叫过来一起商议。
热闹归热闹,商量竞价出多少时都压低声音,生怕让对方听到。
“嘿嘿,冠军候说了这么多,渴了吧,坐下先喝口茶水。”高力士拿着一壶茶,亲自给郑鹏倒了一杯。
不知为什么,聪明人就是让人佩服,看到郑鹏快刀斩乱麻般,三言二语就把困难长安文武百官一年多的难题解决,高力士越看郑鹏就越顺眼。
看到高力士亲自给自己倒茶,郑鹏有些受惊若宠地说:“无功不受禄,岂敢劳烦高公公。”
萧嵩对郑鹏的印象极好,闻言笑呵呵地说:“冠军候果然厉害,不仅在打仗时智计百出,处理起家务也能信手捻来,一出手就解决了困扰多时的难题,谁敢说郑将军没有功劳。”
“有功”一旁的李朝隐有些感概地说:“某不才,受皇上之命调解这件事,前后忙乎了二个月,好话说尽,连恶人也做了,可以说劳心又劳神,没想到最后还是败走,看到冠军候这个方案,自惭不如。”
平日马屁听得多,郑鹏对它都有些免疫,但这些话出中书令和御史大夫之口,含金量很足,让郑鹏的虚荣心得到莫名的满足。
又可以小小骄傲一下。
心里暗爽,不过郑鹏却一脸谦虚地说:“萧中书和李大夫不要捧杀我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取了一个巧。”
一直少开口的李隆基也发声:“郑爱卿不要谦让了,别说一个巧,有时就是一层纸,有些人一辈子也不能捅穿。”
要是别人说三天解决这件事,还是调查都不用调查,李隆基肯定不相信,会认为说话的人不务实,浮躁,就是这话是郑鹏说的,第一时间李隆基是不相信的,要知王及善留下的遗产很丰厚,遗产不仅丰厚,还由各种产业组成,这给分配增加很大的难度,郑鹏连调查都没调查,好像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感觉很不可信。
然而,郑鹏创造的奇迹太多,即使心里不相信,可李隆基还是来了。
看看郑鹏怎么做,没想到,郑鹏还真没让自己失望。
众人说话的时候,一旁的李林甫脸色有些复杂,一会青一会白,等众人说完,李林甫突然走到郑鹏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一脸佩服地说:“冠军候算无遗漏,技高一筹,某输了,恭喜冠军候。”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郑鹏一解释竞价的意义,李林甫就知自己已经输了,看到李隆基、萧嵩和李商隐都对郑鹏赞不绝口,王氏兄弟也没有反驳,胜负已经没有悬念,就是争辩也没用,还不如干脆一点,还能给别人留一个自己愿赌服输的好印象。
郑鹏淡然一笑:“李侍郎是不是太急了,问题还没解决,胜负还没有定呢,这么快就放弃?”
这个李林甫,还真精明,知自己取胜无望后,马上主动认输给人留个好印象。
得意时有风使到尽,失败时输少当赢,拿得起放得低,别的不说,这份人格魅力的确异于常人。
“不,胜负已定,哥奴输得口服心服。”李林甫有些苦涩地说。
李林甫城府深、为人精明,向来以智者自居,虽说现在官职不高,但他内心自视极高,直至遇到郑鹏,有心想踩着郑鹏的肩膀上位,想踩着郑鹏出彩,可二次都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特别是这次分家事件,李林甫绝对是用心又用力,在太子的帮助下,千方百计拿到前面失败的方案吸取经验,又收买王府的下人,弄清楚王氏兄弟的喜好,还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把王府的产业摸查一遍,作了一份比较完善的估值方案,可以说为了这件事,白发都不知添了多少根,没想到,还是输了,输得彻底的那种。
郑鹏什么都没干啊,既没有苦口婆心去劝,也不利用权势和舆论去压,更没费心费神去调查相关的产业,快要开始时,才派一个管家不慌不忙拿了一份需要分配的明细清单,干净利落就难缠的王氏兄弟屁颠颠去忙活,简直就是神了。
第一次,李林甫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感觉自己需要仰望那个自己无法打败的郑鹏。
郑鹏笑着说:“其实李侍郎的方法也很精妙,只是两位少卿积怨颇深,一时不能理解罢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李林甫喜欢演戏,郑鹏陪他就是,他装人品好,自己也装有风度。
反正也不用花钱。
萧嵩眼珠子转了转,拍拍掌说:“李侍郎与冠军候,可比作今世之谕亮,都不用客气,对了,记得两位还有彩头,冠军候,想好要什么彩头吗?”
早就把李林甫视作敌人的萧嵩,有机会自然要损一下他,生怕郑鹏忘了这件事,特地提醒他。
能上朝的都不是傻子,李林甫用激将法激郑鹏上当,还提出对郑鹏不公平的赌,在场人都知李林甫居心不良,萧嵩哪能看不出,他有心打压萧嵩,也对郑鹏有好感,特地把这事提了出来。
李林甫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中书令萧嵩,眼光里满是怨恨,不过他眼里的怨恨转眼即逝,闻言一边行礼,一边坦然地说:“最近事多,哥奴一时没想起这件事,幸好萧中书提醒,冠军候,你说吧,要某干什么,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不违反唐例的事,都可以。”
当着那么多人立下的赌约,要赖也赖不掉,李林甫干脆很爽快地认了。
“扑”的一声,正在喝茶的郑鹏不知为什么,一口茶从嘴里喷出,正好喷在弯腰作躬的李林甫脸上,当场把李林甫吓了一跳。
“冠军候,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林甫回过神,马上质问郑鹏,因为内心太气愤,以至说话都不利索了。
什么人啊,赢了就赢了,还要当众侮辱自己?当众被人喷了一脸茶水,李林甫当场就想发飚。
李隆基也皱着眉头说:“郑卿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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