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我真颜宝珠公主来你们大周,理应被礼待——”
落牧话音还未落,便有一侍卫抄起匕首,扒开了宝珠公主的左腿,上去一刀。
“唔——”
女子叫不出声,却痛得五官扭曲,青筋暴露,眼泪也流了下来。
其实别说挨刀的人了,张开驰在一边看着都不忍心,赶紧用手挡着眼睛避开。
落牧的脸被唬得转为惨白,他大怒不已,抽起刀对准宋奚。随行的真颜侍卫们也随之个个抽刀,对向了宋奚等人。
院子四方忽然发出悉索的声响,埋兵呼啦啦地全部现身,把整个院子围得密不透风,墙头房顶上更有举着弓箭对准落牧等人。接着还有一大队士兵拥入,用刀尖团团围住和亲队伍。
二十三名被捆绑的黑衣人也都被带了上来。
其中有几名身上有伤,显然已经被考问过了。
柳之重通蛮语,踹了其中一人一脚,咕嘟几句,对方便气得跳脚,立刻赤红着脸回骂他。
刺客说得一口流利的大阳蛮族语,自然证明了他们是蛮族人的事实。
落牧还不死心,只说是阴谋,“我并不认识这些刺客,这定然是我们大阳七部族人的内讧争斗,阴谋陷害。宋大人,你情急之下冒犯我真颜部族公主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请你现在立刻把我们的宝珠公主给放了!”
“看来落牧使臣很想看她的腿骨长什么样子。”宋奚微微躬身,睥睨那名痛得泪眼模糊的女子,“你家主子是真喜欢你呢。”
宋奚说罢便冷了脸,吩咐属下挖得快些。
落牧睚眦欲裂:“放肆!快住手!你可知你对公主施暴,贸然扣押和亲使团的事情若被我们大汗知道了,我们大汗绝不会放过你们,一定出兵讨伐大周,把你剁成肉酱喂秃鹫!”
“放不放过你们,和你们大汗出兵有干系?”宋奚挑了下眉,一脸轻蔑之色。对手太愚笨,令他觉得没趣。
宋奚摆了下手,命人将落牧等人绑了,堵上嘴,趁着夜色秘密押送入京。
贾赦此时则在蒲柳县的客栈内等候。
宋奚没说理由,只让他在等消息便是。贾赦也便没多问,因为他知道双方一旦对质厮打起来,他在只会添乱而已,再说惜命一些也挺好的。
因为时间太晚了,他干脆躺在榻上睡了。
猪毛打着哈欠守在外间,忽听见窗下有脚步声,赶忙推窗去看,见是那些士兵回来了,意欲跑去叫他家老爷,却忽然被一只手拦住了。
猪毛一愣,傻傻地抬头,看见了宋大人的脸。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竟然没察觉。
“我叫他。”宋奚说罢,便迈着大步走到床前,但他走路的声音却很小,几乎听不到。
宋奚却没有叫醒贾赦,站在床前,静看了贾赦一会儿。
猪毛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总觉得宋大人不像是在叫人。猪毛还谨记着老爷的吩咐,再说他自己也不想失职,便假意没站稳,顺手拨掉了手边的油灯。
“哎呦!”
猪毛叫一声,忙把油灯捡起来,然后心抖着讪笑地鞠躬,对向他投来冰冷目光的宋奚致以歉意。
宋奚只微微扫了一眼猪毛,便转过头去了。
猪毛放好油灯后,伸脖子往里看。
亲爹哟,他弄了那么大的动静,他家老爷竟然没醒!
……
贾赦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车上,身下垫了两层被,脑后面也有软垫围着,避免他睡觉的时候脑袋会因为颠簸打在车厢板上。贾赦揉了揉脑袋,发现猪毛正蹲在车厢角落愁苦的扒拉手指。
贾赦坐起身。
猪毛闻声,忙眨眼凑过来,“老爷醒了?可要喝茶吃点东西,我们正在上京的路上。”
贾赦“嗯”了一声,听到车外面有杂乱的马蹄声,隔着窗纱往外看,发现有很多士兵同行。
“咱们跟宋大人一起走得。”猪毛小声解释道。
贾赦点了点头,问猪毛怎么没叫醒他。
猪毛忙解释自己叫了,却没叫醒。
“我前两日太紧张和亲使团的事儿,便没睡好。可能睡得太熟了,不怪你。”贾赦头还有点发涨,揉了揉太阳**,又问猪毛和亲使团的事情解决的如何。
猪毛便把他打听到的场面绘声绘色地讲给贾赦听。
“落牧始终没认?”贾赦问。
猪毛点头,“没有,不过他认不认也没用了,证据确凿,那女的确实不是宝珠公主。”
证据确凿?
贾赦愣了下。
两军对阵,难免会有牺牲,事情又是蛮族主动挑起。这时候不下点狠手,到时候受苦受难的只会是大周的黎民百姓。所有对于那位假宝珠公主腿上的肉是不是真被挖干净了,贾赦觉得深究了也没用,遂不多问了。
猪毛转身从食盒里取出茶壶,给贾赦斟茶,顺便偷偷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暗暗松口气。
还好,还好,老爷没有问太多。
有侍卫骑马来小声悄悄地喊:“猪毛,你家老爷醒了没有?”
“醒了。”贾赦放下手里的茶,用正常的音量回答。
外面的侍卫沉默了好久没说话,贾赦正要打发猪毛去问问可有什么事儿,听见宋奚叫停了马车。
“方便的话,和我一同骑马回京?”宋奚问。
贾赦点点头,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缰绳,当即骑了上去。俩人并着十几名皇家禁卫,一同骑马飞驰直奔京城。
天亮之前,他们便到了东城门。城门还未开,宋奚让属下递上了令牌,他们才得以入内。而后便是进宫,二人直入太和殿。
皇帝听了宋奚所言经过之后,大怒,叱骂大汗衡嵩豺狐之心,深奸巨猾。
“多亏二位卿机敏决断,及时阻止了蛮族人的阴谋。对了,你们是如何知道真正的宝珠公主断过腿?”
宋奚看向贾赦,“多亏了是贾御史的消息。”
皇帝诧异不已,“朕没记错的话,此番贾卿出行的目的是为了在各地建立消息。这才刚刚开始的事儿,而且那大阳部族远在最南边境,你是如何能及时地探查到这么机密的消息?”
“消息内发展的探子多都是卑微出身的下人、乞丐、难民等等。微臣在豫州的时候,城内刚巧有一批南边来得难民,便想顺便发展她们作为探子。其中有几名装哑的姑娘,听说消息可以卖钱,才肯张嘴说话,这才暴露了身份。
其中有一位亡母曾伺候过真颜部落首领的妹妹,也便是而今的宝珠公主。当时微臣只是想了解一些关于蛮族大汗的事,姑娘饿得瘦骨嶙峋,便叫她说出一条来拿一百文钱给她。她便知无不尽,一股脑儿地全倒出来。大阳宝珠公主断腿的事儿,当时不过是随手一记,并没想到会这么快用上了。”
皇帝对贾赦的才华赞叹不已,万没想到这些不起眼的贱民的几句话竟能左右大周的命运。
“不过她们为何逃难?据朕所知,真颜部族霸占了大阳最肥沃的草原,生活富裕,何难之有?”
“他们那里有个陋习,喜欢拿女人奖励部族内勇猛善战的男人。且不管这女子是否为良家,只要被拥有战功的男人钦点,姑娘们必须舍己献身。这种事儿流行久了,上行下效,便在下面各个小部落里形成了强者便可随便抢女人的风气。总有一些女人受不得的这些,便逃到大周,伪装成了汉人。”贾赦解释道。
皇帝饶有兴致地听完后,不禁唏嘘感叹那些女人的可怜。转而也从中得到警示,为君者需该谨言慎行,哪怕一个小小的失误决定,也很可能对下面的黎民百姓造成严重伤害。
皇帝用异常柔和慈的目光看着贾赦,“这次多亏了卿明察秋毫,才得以免我大周的危机。若叫那些歹人出师有名,必定会挫我大周将士的士气。”
“不止如此,贾御史还调查出这些使团是在短短一月余的时间,从大周最南边境行至了京城地界。如此急着赶路速度,只怕是衡嵩那边早心急了,等着这个借口一出,便向大周开战。”宋奚道。
皇帝蹙眉:“也便是说衡嵩已经做好了备战准备。”
宋奚点头。
“既然对方注定会动手,我们何不先发制人,来个奇袭。”贾赦道。
皇帝疑惑地问贾赦:“奇袭?”
贾赦解释道:“这一路千里迢迢,情况多变,谁都难保路上是否会有耽搁。衡嵩派出使团的时候,必定他自己也不知使团能多久入京,估计只是吩咐他们尽快赶路罢了。只要这赶路时间在合理的范围内,不管是一月、两月还是三月,他都无法确认。除非有使团的人送信回报。总之他此刻定然还在等消息,处在懈怠状态。若是我军探子能找到衡嵩军队的驻扎地,进行突袭,必会给予他们重创。”
宋奚附议。
“好办法!”
皇帝高兴地拍桌,立刻拟旨,命人将密报八百里加急传送边关。
皇帝意气奋发地扬眉,含笑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背着手在贾赦跟前来回徘徊了数步,转而忽然指着贾赦,目光炯炯道:“朕果然没看错你。若此事大成,你功不可没,朕必嘉奖!”
“能保大周黎民百姓平安,免受战乱之扰,臣当尽绵薄之力,这是臣的本分。”贾赦回道。这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唇亡齿寒,若连国都没有了,他还做什么杂志。
皇帝听此话更开心了,哈哈大笑起来,转即打发了贾赦,单独留下宋奚和另外三名大学士议事。
参见皇帝之前,宋奚提前留话给他,若是他先出来等等他。贾赦此刻便候在殿外,等着宋奚。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宋奚出来了。却只是他一人,其他大臣并没有和他一起。
宋奚歉意的看眼贾赦,“让你久等了,早知会耽搁这般久,该叫你早些回去的。”
“无碍。”
贾赦请宋奚先走,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皇宫,贾赦才问他可有什么事。
宋奚欣赏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笑着摇头,表示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和亲使团的事儿还有些疑惑不解。让贾赦和他好好讲一讲,到底是通过哪些细致入微的推敲,最终发现了宝珠公主以及和亲使团的问题。
贾赦便从泥点子说起,仔仔细细把他看到的可疑线索讲了一遍。
“起初只是推测怀疑罢了,以防意外,让白米县县令先派人好好守住宝珠公主的房间。后来查实了马车的事,加之一直加急赶路的他们却意外在白米县客栈连住了三天,便更加坐实了我的怀疑,料定他们再谋划什么大事。幸好没叫你白跑一趟。”
“原来你叫我,不是为了让我跟你一起领功,而是当时不太确定?”宋奚很认真的看着贾赦问。
贾赦耸耸肩,无辜道:“当然了,不然我叫你干什么,直接递消息通知皇上多好。我还能记头功,说不定还会得个荣国公当当。”
宋奚嗤笑,“原来你想当国公?瞧你的出息。”
“国公怎么了,你自己没有,还好意思笑话我。”
“当国公会让你对我改观?若是,我倒是可以求一个。”宋奚笑道。
“别,我是说我当国公,你当你的国舅爷好了,别再往自己身上加爵位了,太多脖子会累。”贾赦可不想下次见到宋奚的时候,还得张口闭口敬称他是国公爷。
宋奚失笑一声,摇了摇头,嘱咐贾赦回去早些休息。
“这一行你瘦了许多,回去好好补补,别一大老爷们长这么高的个头,身子却轻飘飘的。”
宋奚说罢和贾赦挥了挥手作别,自己骑上马走了。
贾赦起初没觉得怎样,预备上马的时候发硬过来了,愣了愣,转而看向身后的那些侍卫。一个个木然板着脸,好似什么都不知情不知道一样。
贾赦沉下心,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多说什么。他一手抓着鬃毛,上了马,一路快骑到了荣府。
荣府的小厮一见大老爷忽热回来了,赶忙叫人去通报,转而迎上来给贾赦请安。
贾赦二话不说,便匆匆走进府,问猪毛回来没有。话音刚落,见猪毛远远地跑过来,笑嘻嘻地给贾赦行礼,还要手扶着贾赦回去。
贾赦甩了下袖子,走在前头,引猪毛带进了荣禧堂。
猪毛觉得老爷情绪有些不对,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地站在堂中央。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忘了告诉我?”
猪毛听这个,吓得一抖,赶紧跪下给贾赦赔罪。
贾赦驱走屋内的闲杂人等,才问猪毛:“这么说是他把我挪上车的?”
挪?明明是抱。
猪毛却不敢纠正老爷,蔫蔫地点头,然后把当时的情况细说给了贾赦。
“小的当时怕老爷知道了会生气,遂存了私心没敢说。小的该死!”猪毛自抽了一下嘴巴。
贾赦知道这事儿不怪猪毛,但他作为自己的随从,知情不告却是错的,警告他两句,便打发他下去了。
冬笋随即进了门,取出一件新做的素服,一边伺候贾赦更衣,一边跟他讲了讲府内这两月以来的情况。
贾赦听着听着,忽然脸色大变,侧首严肃地看着冬笋:“你说老太太他们商量着要让元春参加齐王的侍选?”
冬笋点了点头,“似乎有这个意思。”
贾赦立刻去见贾母。
贾母刚刚听闻贾赦回来,有几分激动,此刻见了人,便禁不住打量他,“黑了点,也瘦了,人倒是精神不少。不过你也真是的,怎会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叫人打声招呼,让府里的人去接你。”
“何必如此麻烦,我也不讲这些排场了。”贾赦行礼之后,便坐了下来。
贾母不禁道:“你好歹是大老爷呢。对了,我听人说你回来之后,便立刻进了宫里,可是有事回禀皇上?”
“半路遇到了点意外,便得进宫陈情。”
“什么意外?”贾母问。
贾赦看眼贾母,摇头表示不能说。
贾母便想着应该是什么事关朝廷机密的事儿,遂也不多嘴问了,反而更加亲切地对贾赦笑道:“你这孩子可有意思,你既然是受圣明到外边巡察民情,和我们实话实说便是,何必连我们都瞒着。叫我前几日才从外人嘴里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回乡祭祖,而是当了钦差去体察民情去了。”
贾赦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消息竟然能传到贾母耳里,忙问她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贾母笑着叫贾赦不要多问,只说她自有她的门路。
钦差一事,贾赦一共说了三次,一次在金陵,剩下的两次是白米县和蒲柳县。后者是刚刚发生的事,而且事关机密,根本不可能这么快传入贾母的耳朵里。唯一的可能是金陵那次了。贾赦为了冯渊的事儿出面,肯定是应天府府尹左志秋把事情传了出去。而今既然在京的贾母都知道了,各地方官员,只怕也有不少人都知情了。
好在钦差巡查只是个噱头,是他为了遇到困难时便于办事的说辞罢了,倒没什么其它可忌讳之处。此事也有皇上的应允,并不是见不得人。只是当下左志秋这人的人品立现了,记住此人便是,以后少有往来。
再有是贾母而今的态度了,怪不得突然这般热情起来,原来是知道他受了圣命做了钦差。贾母要是真心为他高兴,贾赦也便不说什么了,但他有种预感,贾母如此卖好可不仅仅是单纯高兴而已。
果然,贾母待姑娘们都见过贾赦之后,打发走了闲人,和贾赦提起齐王选妃的事儿。
“不行!”
本来贾赦是该秉承之前一贯的态度,对于贾母和二房那些涉及不到自己的事儿,一概敷衍不理便是。但这次事关一个无辜女孩后半生的命运,贾赦的拗脾气来了,直接回绝了贾母。
贾母皱眉:“我这还没有细说,你怎么张口不行。我知道这时候跟你提大丫头的婚事不合适,但毕竟大丫头的年纪摆在那儿,我们得尽早操心,等过了年,该让她的亲事有着落才行。不然再拖一年,到二十五了,成了老姑娘中的老姑娘,还上哪儿找好人家去。我们家的姑娘贤孝才德样样出挑,难不成还要低嫁给一户普通人家吃苦去。”
“低嫁有什么不好,至少娘家硬气,她在夫家不会有什么气受。我们国公府也不会让嫁出去的女儿短了钱花,活得顺心顺气是了。将来便是我的姑娘要是嫁人,我也定会让她低嫁,找什么富贵高门,都是白白的受苦。参加齐王选妃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二弟还是二弟妹?”贾赦质问道。
贾母愣了下,便道:“是我想出来的,怎么了!”
“您除了操心宝玉,您哪还有什么精力去管别个。”贾赦嗤笑,“我看这事儿必定是二弟妹和您提得。说到底她是不甘心了,便连亲身骨肉也不顾了。人活一辈子,富足安康即可,真要面子自己挣去,拿自家姑娘后半生作牺牲给自己脸上争光,他们夫妻臊不臊得慌!这样的人也配做父母?”
贾赦深知齐王是什么德行,见贾母这样护着王夫人,便不禁火大。
“你乱骂什么,说了这主意是我出的!”贾母气得不行,冲贾赦厉害起来,依旧嘴硬。
“您别以为我刚回来不清楚家里的情况。”贾赦顿了下,也觉得是时候提醒一下贾母了,“六月末的时候她跟您提得这事儿。”
贾母微微张大眼表示惊讶,她愣愣地看了贾赦一会儿,脸上的肉有点狰狞的跳动了两下。她这个儿子果然是越来越出息了,刚回来竟然把府内的情况洞悉的一清二楚。
贾母也不是傻子,这元春打算参加齐王府选妃的事还没个谱,她不能叫人四处去传。不过是家里的几个人,王夫人、王熙凤、李纨还有贾政知道,最多再有几名位份高点的奴仆罢了。贾赦这会儿刚落脚回来,什么人都还没来得及见,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这说明什么?荣禧堂奴才们都不是吃素的,早替他们家老爷把事儿打听清楚了,只等着人一回来汇报。
贾母想起当初她在荣府做儿媳时耍得手段来,倒还比不了贾赦而今一半的厉害。可真没想到,这混账儿子一旦浪子回头,真学好了,竟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贾母心下骇然,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小瞧了老大。
“这到底是二房自家的事儿,我都没什么资格多嘴掺和,你也别多管闲事。”贾母知道贾赦而今做了御史又成了钦差,惹不得,便降低要求,叫他不要管这事好。但其实贾母还是希望在关键时候,贾赦能帮一帮忙。
“倒是说说,齐王府的人如何回应的。”贾赦料定贾母在这件事儿上肯定使劲儿了,近一段日子肯定没少活络人,不然她老人家也不会从别人嘴里知道了他做钦差的事儿。
贾母蹙眉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咱们大丫头毕竟年纪大了,他舅父又是个那样的人,齐王府那边也不大能看上她的出身。我托了老姐们去探问老太妃的口风,到底是给了国公府的面子,说人只要去便会留下,但要先从庶妃做起,只要能怀孕生出儿子,保证会升她为侧妃。正妃是必然不能的了,但侧妃也不错,也是长脸面的事儿。只是这进王府先做小,一个区区庶妃算什么,这点上我不大愿意。”
贾母是想好好争取一下,让元春直接被选为侧妃最好,但可能会要让贾赦出面了,毕竟而今家里头只有他最出息。
贾赦听齐王府竟然还有脸提出这样的条件,气都气不起来了,干脆笑了。
贾母知道贾赦的笑不是好笑,阴着脸让他有话快说。
贾赦端茶文绉绉地喝了一口,便叹气摇了摇头,“无话可说了。母亲若没什么事儿,请容儿子先行告退。”
“你——”贾母欲言又止,见贾赦不卑不亢的给自己行礼,又是一派淡然冷漠不搭理人的样儿,知道现在和他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便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贾赦出了贾母的院儿,立刻打发猪毛去找黑猪,他要知道齐王府的事情查得到底如何了。
回了寝房,贾赦便困倦起来,这些日子实在折腾乏了,昨晚便是睡了一小会儿也不大够。贾赦打了个哈欠,便放了手里的书,闭眼睡了。
再醒来时,已然是傍晚,贾赦听到院外隐约传来黑猪的说话声,洗了脸后,叫人进来。
黑猪怀揣着激动进门,俩眼冒着光,看见贾赦后激动地差点哭了,跪在地上给贾赦行了个大礼。
“早说没犯事儿不必跪,快起身。”贾赦接着便问起邻家轩的情况。
黑猪道:“都好,万福和方正路把一切都搭理的十分妥当,这是方正路写得第四期的后续。”
黑猪从怀里掏出尚有体温的书,递了过来。
贾赦看了下封皮,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名字边上加了小字“第四期后续”。贾赦翻开来看了看,大部分是他之前写得,后面则有方正路的补充。方正路的行文水平跟贾赦也差不多,是只能把事实说清楚的文笔,但好在秉承了客观真实的态度,并没有出现自己主观臆断的句子。
贾赦先看了看王子腾的案子,基本都是他之前了解的情况,方正路还加了一些王子腾从河东之乱脾性大变后,王家原来的一些老仆从对于王子腾性情的评价。基本上没人察觉异状,甚至还有人觉得王子腾的性情变得更好一些了。
贾赦接着看了大理寺主事贪污案的后续,宋奚果然没让他失望,从那几个刺杀证人的刺客身上,顺藤摸瓜最终揪住了的幕后主使大理寺卿。关于大理寺卿的证言,书上也写得一清二楚,可见宋奚没忘了他的嘱咐,把证词交给方正路誊抄。
贾赦又看了最后页,方正路果然按照他的吩咐,告知了下一期邻家秘闻的发布日期为八月十五日。
这月的七月十五是鬼节,照古人的习俗,这一天的忌讳很多。贾赦也正好赶着外出,便决定七月十五这一期不出了。
“齐王府那边查得怎么样。”贾赦进入正题。
黑猪:“小的在齐王府发展的七个内线,不过都是下等丫鬟,进不得屋里伺候。目前只探听到王府里曾有一位陈姓美人怀过孕,但在还不足三月的时候孩子没了。”
“而今人呢?”贾赦问。
“坐小月子的时候害了风寒,没多久死了。人是病死的,没什么可疑之处。”
“再没有其它怀孕的消息?”贾赦问。
黑猪摇头,表示目前没有查到。黑猪还有些疑惑,齐王既然能让女人怀孕该是正常的,怎会是不举。
“探子打探的消息也未必真实,怎知不是假的或另有内情?更何况这是他们道听途说来得消息,不足以证明什么。别只顾着查现在,几年以前的事儿也要问。”
黑猪苦笑道:“不好查,而今齐王府里留下的人,除了一些受重用的老人,便都是刚进三两年的新人,知情少,多数都是脑子空空什么都不知道。而留下的那些老人都伺候着齐王和老太妃,颇有体面,不好拉拢,也怕贸然拉人会打草惊蛇。”
“谨慎点没错,”贾赦琢磨了下,“之前收到的那张纸条,还有没有后续?”
黑猪摇头,“再没有收到过。”
“想来她是不方便出门,又或者识字有限,没有办法再多写什么。”
既然这齐王府的调查成了死局,贾赦觉得他有必要找个时机亲自走一趟,见识见识这位齐王爷和他的齐王府。
……
次日,宋奚上门,还带了许多补品来。
这一次他倒是学得圆滑了,同贾赦一起来拜见了贾母,甚至还送了厚礼。
贾母见宋奚品貌堂堂,又谈吐非凡,万般喜欢。又见他一出手送出来的都是稀有贡品,特别是那二十盒的百年人参,市面上花钱找都找不来一棵,他一出手给了这么多。贾母笑得不拢嘴,对宋奚说话也是恭恭敬敬,委婉的请求他在官场上多多照看她两个儿子。
贾母特意强调,是两个。
宋奚却回答的巧妙,只淡淡道一句:“照顾朋友是应当的。”
贾母顿时乐得合不拢嘴,怎么看宋奚怎么觉得好,只恨自己没生出一个这样光彩照人的儿子。
如此结交权贵的好机会,贾母自然不会浪费,巴巴地叫人把宝玉喊了来,特意让人提前嘱咐宝玉,一定要在宋奚面前好好表现。
贾母嘴上还谦虚着,说宝玉没什么才能,需得先生好好调|教,还说他素日做一些诗词,虽然被姊妹们赞好,但终究是见不得人东西。
照常理,一般的客人都顺茬接话,让宝玉写些诗句出来看看,之后免不得要夸赞一通。还极有可能在众人的撺掇下,叫世伯认个干亲,或是认做先生。
宋奚是什么人,早见识过这些话里下套巴结想攀亲近的招数,遂没接贾母的话。反而是看着宝玉,笑言一句:“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你若肯记住这话,便是好的。”
宝玉一听是这话,嘴上只恭敬敷衍,心里却不大乐意。
宋奚一眼看穿了宝玉心中的不满,丝毫没把此放在眼里,再不多言了,便和贾母作别,同贾赦去了前院议事。
贾母只恨宝玉太老实了,却也舍不得骂他,搂在怀里,点了点他的额头,嘱咐他下次见到宋奚这样厉害的人物时,再机敏一些。
贾赦出了贾母院,便斜睨宋奚:“见识了?”
宋奚晓得贾赦话里的意思,微微挑起唇角,沉稳道:“倒还好。”
“还好?那干脆你替我在这做儿子,我去你府上逍遥。”宋家自一双老人去世后,便分了家,宋奚在京自立府邸,兄弟们又都去了外地。他便真是一个人在京逍遥自在,家里没什么人束缚。
“我倒觉得你家这样,还有些趣味。”宋奚道。
贾赦不信的看他一眼,笑了笑,觉得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宋奚又道:“当然,你若愿意去我的府邸也好,我看以你家老太太的态度,你算住个半年,她都不会有异议。”
贾赦冷漠的俊脸上浮起一道无奈之色,指了指宋奚的鼻尖。
宋奚笑得开怀。
等贾赦脸色缓和过来的时候,他特意追上去,冲着贾赦的耳边又嘟囔一句,“我随时欢迎你来。”
贾赦顿觉得脸有点发热,态度反而更冷了,大迈步往前走。宋奚本来比贾赦高,腿长些,也容易追上他,便含笑的和他并肩而行。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跟他说起和亲使臣的事儿。
贾赦顿住脚:“昨晚才押入京?”
宋奚:“这等事儿自然是要秘密押运。现下关在了京畿府的地牢里,那地方知道的人少,又在我眼皮子底下,不至于透露风声出去。估计再有六七天,消息会传到南边了。这次为了快些传递消息,皇上可是把他自己骑得良驹都奉献出去了,日行千里。”
贾赦琢磨道:“那算算日子,等到下月中秋,便该会有得胜的消息传来。”
宋奚:“差不多。”
“大周虽打了胜仗,却不可懈怠。若大阳蛮族强词夺理,反咬咱们一口,实在吃亏。这缉拿了假宝珠公主的事儿,理该尽快通告天下。”
“嗯,回头我会禀告皇上,等得胜消息一来,便往各地下发公文告示。”
贾赦直摇头,“朝廷的告示总是过于简短,只有果,从不述明具体因由,便很容易被人过度揣测,误作它意。倒不如把详细经过如实写到书里,陈清利害关系,派送至全国,大方地供天下人览阅。”
宋奚懂了,笑问:“你是打算把此事写进《邻家秘闻》里?”
“不,我打算出新的,《大周朝闻》。”贾赦道。(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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