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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妞曾和段守义口头约定, 她不定时地教给段家食谱,段家酒肆所需的蔬菜瓜果由杜家村提供。段守义犹豫不决,三妞又讲, “我们每天早上派人送到你家。”
段守义当即拍板同意,获益最大的当属村里卖豆腐的。
豆腐可是好东西, 一年四季随时可做, 豆腐做老了当老豆腐卖,不小心做嫩便当成嫩豆腐, 卖不完不舍得扔,搁发霉放臭了, 正好当成臭豆腐乳出售。
会不会没人买?这几样交到三妞手里都能做出美味,比如那臭烘烘的豆腐, 杜家村的村民亲眼见她把豆腐往油锅里一扔,出锅后闻着多臭吃着就有多香。
别提卖豆腐的这家多羡慕丁春花, 生两个儿子也不抵她一个闺女。买豆腐送三妞提供的简易食谱, 为豆腐打开销路,对方自然不收三妞的豆腐钱。
丁春花看到豆芽和豆腐根本没问多少钱, “晌午你做饭还是我做?”
“我说, 你做。”三妞问:“鱼杀了没?”
“早好了,在厨房里放着。”段守义说着走到厨房门口, “我帮你烧火。”
二丫轻笑, “姐夫不用帮忙烧火, 这小妞收下你们的簪子,不敢不告诉你糖醋鱼怎么做。”
“谁跟你说我做糖醋鱼?”三妞睨了二丫一眼,又自作聪明,“我打算一鱼三吃。娘,咱现在做饭,你去喊钱钱娘子过来搭把手。”
钱娘子来了,后面还跟个小尾巴——卫若愉。
昨天村里出事,卫老怕出现纷争的时候碰着卫若愉,便把他拘在家中。然而卫若愉对三妞那是一日不见,甚是想念她做的饭,这不一看见丁春花来喊人,他忙不迭地跟过来。
段守义买鱼的时候碰见买猪肉的赵存良,连襟俩交谈两句,得知彼此都打算今天去丈母娘家,段守义便买一条足足有七八斤重的鲤鱼,赵存良买十斤猪肉。
三妞看到又胖一圈的卫若愉就想笑,“我家今天不做新吃食。”
“我吃过啦。”卫若愉三两步钻进厨房里,“三妞姐,我帮你烧火,回头你随便……”四下里看了看,“给我碗鱼汤喝就好了,我不挑。”
“知道你不挑。”三妞心想:挑食也不能三五天胖一圈,“你不是吃过了?”
“喝汤不算吃饭啦。”卫若愉说得理直气壮,三妞不住地摇头,“娘,先剁掉鱼头和鱼尾,然后把鱼肉削成片,就像削萝卜片。”
“鱼肉这么滑溜,我怎么削?”丁春花皱眉,“整天想点子吃,早知道你这么会吃,说什么我和你爹也不送你上学堂。你说说,到底在哪儿看到这么多吃的。”
“书上可没有。”三妞前世的经理不是白当的,上忽悠领导下忽悠下属,对付她娘那是眼皮都不带眨一下,“我会举一反三。”
丁春花哼哼道:“我可不知道什么举起一个反三个,万一削到我的手,咱家一天三顿的饭全由你做。”
“娘,我来吧。”杜大妮把孩子递给二丫,“帮我抱会儿。”说着话就去洗手,“你出去吧,吃饭的时候喊你。”
“对,娘,我们都在这儿,用不着你。”二丫说话直,“要是闲不下来,你抱她出去玩去。”递出刚到手的孩子。
丁春花指着她的脑门,“懒货。”还是把孩子接过来,毕竟她不知道待会儿三妞做什么怪东西,可不能熏着呛着孩子。
杜大妮也没削过鱼片,鱼片切的薄厚不匀,三妞捻起一块瞧瞧,“这样就行,剩下的鱼骨头别扔,和鱼头放在一块炖豆腐。”
卫若愉帮忙烧火,三妞把煎好的鱼头放砂锅里搁小火炉上面慢炖。随后让倚在门边等着吃的二丫泡木耳和蘑菇,打算做个凉拌木耳和蒜炒蘑菇。这两个菜好做,被三妞放在最后,今天的重头戏是酸菜鱼和汆鱼片。
三妞家里咸菜和酸菜多,没有辣椒有茱萸啊。对,就是那个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茱萸。
茱萸果味辛辣,在辣椒入华夏之前,茱萸一直是华夏人民餐桌上不可或缺的调味品。广灵县的人不喜辣,而俗话说一咸三分味,一辣到十成,偶尔没有胃口,茱萸就派上用场。
杜大妮切洗三妞所需的葱姜蒜时,三妞腌鱼片,待她把葱姜、酸菜等物放入锅里煸炒,后添水煮开,鱼片也腌的差不多。一半鱼片倒入锅里,等鱼肉变色立刻盛出来,然后油炒茱萸果酱,等闻到辣味,三妞把辣油舀出放酸菜鱼上面。
段守义见她把鱼和酸菜一块煮,眉头就没松开过,这会儿看到她真准备吃酸菜煮的鱼,“妞啊,这玩意闻着一点也不香。”
“不好吃,但是下饭。”三妞本来就不指望她做的每一道菜都有人捧场,大锅里烧着米粥,篦子上有馒头,锅里面热,便指挥她大姐把酸菜鱼放里面去。
三妞怕锅里的酸味影响到汆鱼片的后感,等大妮刷干净锅,烧水焯白菜和豆芽,这两样出锅后盛在盘里备用。之后往锅里倒入水、料酒、姜和盐,锅开放鱼片,汆熟即捞出放在白菜和豆芽上面。
段守义又不懂了,“这不是和刚才差不多吗?干么分两次。”
“差的多好不好。”三妞说着在鱼肉上淋酱油、葱丝、花椒和茱萸果酱。等她再次把锅刷干净,就舀一勺猪油放锅里,二丫惊呼一声,钱娘子瞪大眼,“你,这又是干么?鱼都熟了,还炸鱼?”
“不,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三妞看着猪油慢慢融化,直到锅上方冒青烟,快速舀出热油浇在鱼片上。
众人听到“刺啦”一声,卫若愉猛地站起来,“好香!”茱萸和花椒的辛辣,鱼肉的鲜香刺激着卫若愉的味蕾,忍不住吞口口水,“三妞姐,这个好香啊。”又说一遍,恐怕怕她没听见。
“爹,你怎么越来越像三妞,一口茶而已。”段守义很委屈,他堂堂个大活人居然不抵一碗茶。
杜发财瞪他一眼,卫若怀下意识拉住卫相的衣服,卫相看出段守义并没有不快,看了看白瓷碗中浅碧色、清可见底的水,若有所思道:“这茶水瞧着和咱们以前喝的很不一样,是什么茶?”
卫相上一次来杜家村是二十多年前,他父亲去世时,那个时候杜发财正努力赚娶妻的钱,甭说喝茶,连茶铺也不敢进去。然而一心想招待好邻居兼童年偶像的杜发财浑然没发现他的话有什么不对,“清茶,里面加点桂花。相爷,卫小哥,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我们家三妞一会儿就做好饭。”把蚕豆花推到他面前。
爷孙两人相视一眼,蚕豆花,加桂花的茶?都是什么跟什么,能喝能吃么?卫相人老成精,心生怀疑,面上不显。可是卫若怀,即便比同龄人早慧,毕竟只有十一岁,还未学会管理自个的表情。
“真的很好吃。”杜发财见他迟疑,下意识想伸手捏个吃给他们看,手伸到一半,意识到眼前的人是来自京城的卫相,不是土生土长的乡亲,“守义,给我拿双筷子。”
“别,我信,信你。”卫相猜到他的意图,拿起筷子夹一个,“咔擦”一声,又酥又脆?卫相僵住,“祖父?”盯着他的卫若怀很担忧,怎么还真吃了啊。
卫相的回答是夹起蚕豆塞进嘴里,杜发财顿时咧嘴笑道:“我说的没错吧。”
“没……”卫相咽下嘴里的蚕豆,迫不及待的端起清茶,呷一口,茶叶的清香,桂花的浓郁,混合着残留的蚕豆的醇香,顷刻间在嘴里荡开,卫相无法用语言形容,于是再次夹起蚕豆喝口茶。
“祖父?”急坏的卫若怀避开杜发财和段守义的视线,在他胳膊上掐一下,好吃不好吃给句痛快话,他还饿着肚子呢。
“哎呀,你干么?!”卫相胳膊一痛,蚕豆滚到地上,扭头对上孙子好奇的小眼神,卫相老脸一红,把大孙子给忘了,“吃吧,挺好吃的。三小子,蚕豆也是你们家自个做的?”
“对,刚做好。”杜发财拿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就听到三妞在厨房里喊,“爹,过来帮我烧火。”
“喊你二姐。”杜发财还没显摆完他家的好吃的,哪能离开。
三妞冲着柜子里的腊肉翻个白眼,真是亲爹,“大姐和二姐在咱我娘洗蚕豆的时候出去了,你又忘了啊。”
杜发财浑身一僵,抹一把脸,“那什么,她俩又没告诉我。守义,烧火去。”
卫相张了张嘴,想说,他们吃蚕豆就行。让一个大老爷们烧火不像样,就看到段守义站起来,脸上没有半分不愿。刚刚回到老家的爷孙恋不约而同地看对方一眼,无声地问彼此,这里是杜家村?
有奇怪的茶,奇怪的蚕豆,怎么连人也很奇怪?不是卫相见识少,而是他活了一辈子,没见过男人进厨房。当然,军队里的伙夫,家中的下人除外。
“吃呀。”杜发财见一老一少停下筷子,拎起砂壶给他们添满杯子。滚热的香气飘出来,卫相爷顾不得奇怪眼前的种种不同,“这里面有茶叶?它,它怎么没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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