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此刻才明白,为何韩大人全副武装盔甲整齐的坐在这里了,原来韩大人早就已经做好了今晚就攻城的打算,所以这是升帐点兵,不是商议对策的会议。
有人心中有些疑惑,既然朝廷的本意是要联合女真灭辽,那么今晚攻城倒无可厚非,软的不行来硬的,这完全没问题。但问题是,这先锋八万兵马都是骑兵,韩大人要用这八万骑兵攻城?这是否有待商榷。涿州是辽人的边镇门户,地形险峻,城池坚固,防御体系也很完善。面对坚城,可不是随便一冲便能冲下来的。
“韩大人,攻城势在必行,必须打通通向桑干河渡口的通道。不过……末将觉得,我们是否该等到后续大军抵达之时才可攻城?”一名将领抱拳说道。
韩刚皱眉道:“颜将军此言何意?”
那姓颜的将军躬身道:“大人容禀,咱们这八万人都是骑兵,并无携带攻城武器,投石车攻城云霄车一辆也无,甚至连云梯都没有。涿州城城防坚固,咱们这么攻城,怕是要吃亏。末将认为,莫如等到辎重攻城器械抵达,一举攻克涿州,是否更为合宜?”
将领中有人微微点头,这意见倒也中肯。攻城可不是野战,冲到城下没法攻破城池,人再多也只能成为活靶子。骑兵攻城,这可是兵家大忌,怕也是不能奏效。
韩刚却大笑道:“颜将军,你这想法固然是为了求稳。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本人也想那么做,然而时间不等人呐。杨元帅和后续大军两日后才能抵达,我们在这里等两日倒是无妨,但这两天时间也会给辽人准备的时间。辽人既然生疑,必然有了些准备。之前他们或许不敢肯定我们会攻击他们,但倘若我八万骑兵驻扎城下不撤,则坐实了要攻击的意图。他们定会往涿州增兵。据情报得知,析津府的辽兵有十二万,涿州此刻守城兵马不足两万。两天时间里,析津府会让涿州兵马达到十万以上。你认为我们该以八万攻两万,还是等后续兵马抵达,以二十余万攻击十万?此刻攻击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其兵力空虚攻城,必能一击奏效。”
众将沉吟思索,韩刚继续道:“至于攻城器械我们没有的问题,我想这并不重要。这是突袭,可不是摆开架势攻城。我想,我们只需制作一些简易的云梯便可。左近林木茂密,几百架云梯顷刻可就,用来突袭登城不是问题。况且,我要提醒诸位,我们既然被委以厚望,成为大军的先锋军,如果我们在绝对优势兵力的情形之下却不敢主动出击,我想杨元帅一定对我们很失望。我要你们明白,这是攻辽首战,也将是大军的首功。我想带着你们拿到首功,难道我们要将首功拱手送给别人么?我韩某人这辈子还没当过这样的孬种。你们既在我韩某麾下,我便要带着你们建功立业加官进爵。”
话说到这里,众将领疑虑顿消。首战首功之重要人人知晓,这份功劳和荣誉自然不能拱手送人。也许韩大人的分析是对的,涿州城中守军不多,而且可能压根没想到己方会立刻发动进攻突袭,也许问题没有那么严重。
“韩大人,您下令吧。卑职等定攻下此城。”众人纷纷道。
韩刚大声喝道:“好,诸将听令,我命你们即刻回营整军准备。颜将军率本部兵马于最近山头伐木造梯,其余兵马做好攻城准备。三更之后,需要造出云梯五百架,之后发动突袭。我希望天亮之后能坐在涿州府衙大堂里喝茶,诸位莫要叫我失望。”
“遵命!”众将领齐声大喝,领命迅速离去。
整个军营在命令下达之后迅速的行动了起来,得到即将攻城的命令后,所有兵马都开始整顿装备,为攻城做准备。虽然经历长途跋涉之后很多人都渴望能好好的歇息一晚,但军令如山,无人敢违,只得奋起精神来,准备作战。
副将颜千山所率的一万兵马则更为忙碌,他们摸着黑前往左近山丘上伐木,就近做成简易的云梯。因为不许打火把,他们只能借着夜光做事,很多人被荆棘刺伤,很多人在坑洼的山林中摔倒崴脚,狼狈不已。不过好在左近山林中树木甚为茂密,云梯的制作也不复杂,所以进度也很快。到三更时分,简易云梯已经制作了近六百架,已然超过韩刚需要的数量了。
一切准备就绪,骑兵们全部化身为步兵,在城池前的山野间列队等待命令。三更一到。韩刚果断下达攻城的命令,黑压压的士兵们立刻行动,铺天盖地的朝着城池方向冲了过去。没有火把,没有呐喊,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杂沓的脚步声。这是一场偷袭,韩刚更希望在对方守军发现之前便抵达城墙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所以他严令兵士不得喧哗叫嚷,尽量缩短和城墙之间的距离。
黑压压数万大周士兵很快冲到涿州南城门外的砂砾地面上,距离城墙已经不足四百步。韩刚看向涿州城头,那里依旧黑漆漆一片,只有零星几点灯光在闪烁。这让韩刚稍稍安心了些。根据这些情形判断,对方应该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会突袭进攻,他们应该并无防备。
四百步!三百步!
无数只脚踩踏地面砂砾的声音已经变得极为响亮,这似乎已经无法掩盖了。但城头守军好像还是没有任何的察觉。没有喧闹叫嚷,没有灯火闪烁,黑乎乎的城墙像是一条巨蟒,蜿蜒匍匐在前,静静等待被人宰割一般。
两百步!
已经到了箭矢可以被攻击的范围,而且很明显,奔跑的脚步已经完全掩盖不住。士兵们因为城墙就在眼前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呐喊起来。但城头却似乎没有任何的动静。
后方督战的韩刚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以他的经验来判断,这事儿似乎有些反常。没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城头守军还没有反应,除非是城中并无守军,整个涿州城已经空了。
又或者是……
答案很快揭晓,当所有的攻城兵马都忍不住发出震天的怒吼,冲入城下百步范围内的时候,黑漆漆的城头上发出了令人恐怖的弓弦震动的嗡嗡之声。不计其数的箭支犹如漫天遍野的蝗虫一般振动着翅膀飞来。箭支数量之庞大,来势之凶猛,几乎像是一蓬蓬黑压压的云朵,毫无死角的笼罩在冲向城下的大周士兵的阵型中。
下一刻,就像是巨大镰刀挥舞过的草地,黑压压的大周士兵就像野草一般的一茬茬的倒下。恐怖的是,箭支打击之密集,射击的范围内竟无一个活口。一片片,像是被砍光了树木和杂草之后的山头,裸露出一个个的光秃秃的空洞。
长弓劲箭,那是辽人特有攻击利器。辽人的长弓劲道可以穿透盔甲。长长的身可以让箭支以极为精确的准度飞行。就算是在这样的夜晚,城头的辽国守军依旧在瞄准。虽然他们很显然看不到具体的人,但他们凭着经验和感觉在瞄准。箭支从城头是直射而下的,所以劲道更大,直接穿透骑兵们极为昂贵精良的盔甲,深入血肉之中。
只数轮箭雨之下,便给攻城兵马造成了巨大的伤亡。第一梯队上万士兵在箭雨之中苦苦挣扎冲锋,但冲到八十步外,便已经死伤接近过半。在进入八十步范围之后,他们又遭遇到了箭雨之中夹杂的飞石的攻击。那些都是拳头大的鹅卵石,不知用什么装置从城头射下,一大片一大片的砸下来,造成了大片的杀伤。
整个战场上一片哀嚎惨叫之声,地面上横七竖八全是死尸,还有无数的伤者在地面蠕动翻滚着。
谁也没想到,这次半夜的突袭居然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城头的守卫力量之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这何止是两万人守城,光是从箭雨的密集程度来看,人数也不止两万。否则他们没有可能在宽达里许的攻击面上制造如此猛烈的打击火力。这是两万弓箭手无法达到的效果,守城辽军数量恐怕要翻倍,达到四五万之多。
战场的情形反馈给了后方的韩刚,韩刚的心愤怒的要炸裂开来。他突然意识到辽人也设了个局,欺骗了己方。之前辽人通报了析津府和涿州一带驻军的情形,虽然这并非大周要求他们这么做的,但分析认为他们是为了取得大周的绝对信任,以免让大周兵马进入辽国之后有受到威胁之感。现在,韩刚才意识到,那是一个迷惑己方的局。真实的兵马数量远远多于他们通报的兵马,辽人显然做好了准备,以应对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突发的变故。
韩刚没法骂辽人狡诈,因为大周一方本身就不怀好意,有另外的居心。辽人只是生疑,却没有主动攻击。自己才是主动攻击的一方。可以说虽然辽人设了个局,但倘若大周没有另外的企图便不会上当。一旦发起进攻,这个圈套便立刻奏效了。事实上其实是韩刚自己主动将脖子伸进了这个圈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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