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正统十四年三月初七,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伴随着阵阵密集如雨点的鼓声响起,一直以来都紧紧关闭的皇宫正门午门便无声的缓缓开启。
矗立在午门之外的群臣,以及上万顶盔贯甲,精神抖擞,满脸兴奋的京营将士们顿时条件反射般地跪倒在地,口中山呼:“万岁!”
今日正是天子即将离京出征的时候,早在一切都已定下之时,就已由钦天监的数名官员通过术数算出了这么个大吉大利的日子,甚至连天子走出宫门的吉时都是掐着点给出来的。
此时,当东方的那抹阳光缓缓移动到午门上头时,一人一骑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一身戎装,意气风发的天子在看到宫外万人跪候的盛大场景时,心情更为激荡,当即一催胯下那匹没有半根杂色的白龙马,就迅速从宫门处冲了出来,随后又唰地拔出了腰间所佩的一柄宝剑,高喝一声:“朕今日御驾亲征,必无胜无归!”
“无胜无归!无胜无归!……”军卒们见此,也是热血沸腾,高声应和着叫嚷了起来,声音直冲云霄,气势之盛,绝无仅有。
随后,不知哪个又迅速换了叫法:“万岁!必胜!万岁!必胜!”
受到这一启发,众人也纷纷叫出了这远比无胜无归更具气势的话语来,这支万人的军队的士气在这一刻已然提升到了顶点。
直到这时候宫门之中才有另一批人缓缓地跟了出来,那为首的,赫然是也换了一身戎装,看着比以前要精神得多了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当今天子跟前最得宠信之人王振!其他的,则还有不少宫里伺候天子的大小太监,以及守卫在其身旁的禁军将士。而他们的穿着,无论是宦官还是军将,此时都与王振一样,全都是一身戎装,看着威风凛凛,气势非凡。
在众人的欢呼终于停歇下来之后,胡濙这个老臣才代表接下来将要留守京城的诸多官员上前为天子敬酒践行。在接过一旁之人送来的托盘后,胡濙虽然心下颇为复杂,却还是强打着精神迈步来到皇帝跟前,将手中那只装了一满杯酒的托盘高高地举了上去:“臣胡濙以此酒预祝陛下此战得胜,祝我大明从此一扫变幻,天下太平!”
朱祁镇的脸上再度露出了欣然之意,很干脆地就一伸手拿起了那一大杯酒。没有半点犹豫地,就将之一口干了下去。当热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滚落,似乎是有一把火从胃里升腾了起来,这让他的脸色越发的红了起来,也让他的整颗心越发的活跃起来。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足有四五年的光景,现在他终于能像祖先们那样,带着大明最最精锐的军队,去北方和一直以来最大的敌人刀兵相见了!而且他相信,以自己的才能,以大明军队之强大,这一回,一定能完成祖宗们都未能完成的伟业,将为祸边地的蒙人彻彻底底地剿灭干净,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想到这儿,朱祁镇的目光变得越发坚毅起来,猛地抬头,扫向了身前的百官与将士:“今日朕御驾亲征,必能完成祖宗们未尽之事业!众将士,封妻荫子,名留青史,只在今朝了!”
“万岁!万岁!必胜!必胜!”将士们的热血再度沸腾,纷纷高举着拳头,大声地呼喊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自己的忠心与英勇。
天子满意一笑,这才把手中酒杯放回到了依然高举的托盘之上,笑着看向胡濙:“胡先生,朕此番北去之后,虽然有太子在朝,郕王辅政,但他们毕竟年轻而没有经验,所以朝中大事小情,却还是要靠你来主持大局,莫要让朕在前方分心哪。”
如今的朱祁镇也才不过二十四岁年纪,他所立的太子朱见深更是只有不到两岁。至于提到的辅政郕王,乃是其弟弟朱祁钰,虽然这位王爷只比天子小了一岁,但却几乎没有任何处理政务的经验,所以虽然从明面上说是由两位皇家贵胄留守京城,可其实真要出了什么大事,拿主意的,还得是胡濙这样的朝廷官员。
这其实也是大明一贯以来对待藩王的政策所导致的结果。因为太宗朱棣本身就是靠着藩王起兵夺权才登上的皇位,所以他对地方藩王的看管就比任何一个时代都要严格数倍。不但在之后的几年里大肆削减藩王府的卫兵数量,甚至连他们主政的权力也都给剥夺了去。
现在大明各地的数十名藩王是既无兵权,也无政权,只能算是一群身份颇高的地主富家翁而已。或者说得更难听些,他们就是一群高贵的米虫罢了。
郕王朱祁钰虽然尚未就藩,但其本人的情况也和其他藩王没有任何的两样,照样对政务不甚名了,将其留在朝中,更多也只是个象征意义罢了。
胡濙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听到天子的叮嘱后,便即郑重地答应道:“臣领旨!在陛下北伐期间,臣必然竭尽所能辅佐太子与郕王,以免除陛下后顾之忧!还望陛下此去莫以此为念,也望陛下能以天下为念,一切小心在意,莫要太过急进……”
“这个朕自然明白,就不须你来说了。出发!”天子这时正是在兴头上,显然不想听这位老臣的过多唠叨,便有些无礼地打断了他的劝说,随即又一声令下,再一提缰绳,便策马向前而去。
胡濙明显愣怔了一下,但最终也没表示什么,只是苦笑着目送天子与自己擦身而过,缓缓地朝着前方而去。
与此同时,那些兵卒们也迅速动了起来,气宇轩昂地跟在了天子身后,朝着北边的德胜门开去。而那些跪在一旁的臣子里,也有不少随之动身。
这一回,朝中有多半大臣都将随朱祁镇一道赶往北方。他们的作用当然不是在战场上,而是为了协助天子处理今后一系列政务的。虽然天子已经离开了京城,但天下这么多的大事,自然不可能由京城的这几位擅自决定,所以但凡有什么大事,或是不好处断的政务,就得派出快马送去前方,然后由皇帝和这些跟随而去的朝中重臣们商议之后,再做出最后的决断。
英国公张辅、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以及内阁的三名阁臣……近大半个朝廷的高官精英都追随着天子的脚步向着北边而去。这些人里,有兴高采烈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将是自己留名青史,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但也有几个却是心情忐忑,对于这一战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心里实在没什么谱。
目送这些人缓缓离开,身在送行官员队伍里的陆缜的脸色却颇为凝重。
本来,他也应该是这同行官员中的一个,毕竟之前在北方他可是立过不少功劳,为天子所信重。只是在最后决定时,却因为王振的从中作梗,最终把他这个兵部郎中给留在了京中。
对于这样的结果,兵部有不少官员是为陆缜不平的,觉着王振这是在公报私仇,让陆缜失去了一次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只有陆缜自己,对此却是深表满意,若王振不这么做,他自己也会找个理由出来留在京城。
因为只有他一人知道,此番北伐会是个什么结果。这些跟随天子离开京城的百多名官员,恐怕有八成以上都将埋骨在那儿,成为土木堡一败的冤魂注脚了。
正是这一认识,让陆缜在看向这些平日里多少有些交情的官员时心情就显得格外复杂,尤其是看向邝埜时,更是充满了无奈。
只可惜,纵然他肯如实相告,邝埜也是不会信这等说法的。何况身为兵部正堂,此番随天子北伐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被他几句话就劝说地留下呢?
幸好,于谦还是被留在了京城,此时还站在陆缜身边不远处,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有这位在,那大明江山社稷依然是稳固,这北京城也依然是安全的。
“善思却是在担心什么?”不知何时,于谦来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模样不觉问了一句。
陆缜这才收拾了心情,勉强一笑:“下官只是对此番之战依然有些不放心哪。天子御驾亲征,就说明我们已没有了任何退路,此战只有胜,而不得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哪。”
本来于谦对此还有些不以为然,但仔细一想,也不觉点头了:“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看来我得给陛下上一封奏疏,让他莫要急进才好!”
陆缜很想说一句,难道问题只有这么一点么?但有些话,此时他是不敢随便说的,最终只得化作一声叹息。
而此时,前头也传来了阵阵万岁必胜的欢呼,那是京城百姓夹道欢送天子与军队时的动静,这声浪比之刚才更强了数倍,因为如今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已走上了街头,以睹天子出征时的风采。
在百姓的欢呼声里,这支军队终于缓缓开出了寓意着将得胜归来的德胜门,所有人也都在憧憬着几个月后能从永定门回京时更加盛大的场面。只可惜,这些人谁都不会想到,在前方等待着自己的,将是怎样一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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