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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祁廷谏可是不同寻常。他是大明西陲湟水地区附近西祁土司的土官。
说起土司,那当然就要说说大明西陲里的治理模式。甘肃虽然为大明版图之中,但边陲的治理情势复杂,难以用单一思维去看待。
这其中,甘青河湟地区从元代开始就一直采用的是土司土官制度。祁廷谏的西祁土司就是湟水流域势力最dà 的四家土司之一。其他三家为动祁土司,东李土司,西李土司。这些都是当地的蒙古族。
其先祖朵尔只失结是蒙古人,元时甘肃行省右丞。大明洪武四年,投诚大明。洪武六年,授西宁卫指挥佥事。子端竹袭。又调守西宁卫。建文元年,从南军征北平,阵亡。子祁震袭,始以祁为氏。
鼓舞人心,财货当然不是全部。只不过马爌、欧阳衮等人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个。毕竟,相比援军,已然为大明飞地的甘州城里筹措出金银才更有希望。
但偏偏,孙传庭一出手,顿时就知晓行家有没有。众人赫然发现,孙传庭竟然带给了他们一个比起预想之中更好的消息。
“有援军啊!”林日瑞激动的不能自已:“敢问祁将军,湟水四部,是否已然决定出军援助甘州城?”
祁廷谏见甘肃巡抚对自己如此重视,顿时连连谦逊,态度比起林日瑞更加好了百倍,道:“巡抚大人但请放心,只要我湟水四部还有一人在,绝不会让闯贼进犯我大明西陲!”
马爌也不由惊呼,不敢置信地再sān 确认:“当真如此?”
“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祁廷谏十分果决。
欧阳衮在一旁听着,悄悄扯了一把一直在角落里充当路人甲的参将姚世儒,幽幽道:“我身在甘青河湟地区数十年,可就没听过这些土司这么好听话啊。马大帅在世时,别说这些土司,就是长城外的鞑子也不敢作乱。可现在……这些土司怎么比起杀父之仇一样还拼命?”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啊……”姚世儒对得住自己的名zì ,拽了一句文,说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
他们说的马芳对于众人都不陌生。这不仅是说这马芳在大明军事历史上十分有名,更是距离他们十分近。马芳征战沙场立功的地方就在甘肃,也是马爌的爷爷。
在大明边将之中,马芳亦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当时传言“勇不过马芳”之说,同时代的诗人尹耕还留下“威名万里马将军,白发丹心天xià 闻”的诗句。《明史》称其“大小百十接,身被数十创,以少击众,未尝不大捷。擒部长数十人,斩馘无算,威名震边陲,为一时将帅冠。”一些曲艺、戏曲作品也将他的故事搬上舞台,如鼓词《香莲帕》、川剧《鱼鳞阵》、京剧《马芳困城》。
这样一个勇将镇守大明边疆,自然不敢让小人兴风作浪。
可眼下大明正值衰弱之际,又岂会更加这些土司恭谨听命?
姚世儒一念于此,偷偷跑到了孙传庭身边,低声说道:“督师,谨防有诈啊……”
孙传庭何等老练聪慧之人,顿时听出了将士们心中的疑虑。他大笑一声,拍了拍姚世儒的肩膀,又拉着祁廷谏一起出了花厅:“擂鼓聚将,召集全军。本督师,要宣bù 一个好消息!”
祁廷谏、马爌、林日瑞闻言,纷纷跟着出去。落后几步的姚世儒与欧阳衮将信将疑,也跟着去了。
不多久,城内众将纷纷聚集。
三日前,有赖于孙传庭亲自带兵在城头守城鼓舞士气,辛思追几番驱赶士卒攻城都未能奏效。在北疆苦寒之地攻城,守城虽然辛苦,攻城同样更加辛苦。一见孙传庭带队之下守军还有余力,辛思追终于放qì ,偃旗息鼓,暂且收兵。
一击无法奏效,这几日的攻城也让城内守军有了一点力气喘息。要不然,别说聚集大军到校场去了,就是几个将官也没空闲心吐槽。
大校场是个凹凸不平的院子,原本是军中卫所的校场,后来改募兵制成了边军也未怎么修缮。
城内的士兵更是来援五花八门,有一早就跟着孙传庭亦或者马爌等甘肃将领的兵,也有本地孱弱的守军,更有被临时募集的新兵。
来源杂,管理也就辛苦。
但在孙传庭抵达的时候,不管是那一部兵马都拿出了自己最高的精气神,拼命整理着队列。
当孙传庭走上土台的时候,校场里好歹列出了一个军队的模yàng ,而不是乱糟糟如同一群乌合之众。
“士气……还是有些差啊……”马爌凝眉着,有些丢脸,又有些不甘心。
丢脸是指带的兵不信,可不甘心却又是因为,只能如此了。士气低落,连战连败,换一个人上去也很难做得更好。
只不过,孙传庭认为,自己就是专门挑战高难度的那个帅才。
“今天,我无比骄傲地站在这里,要见证一个伟大的日子。首先,他属于在场的你们,是你们之中那一个个勇敢的人们,一个个走上战场保卫这座城市的军人们赢得了骄傲的荣誉。你们在三天前的战斗之中,保卫了这个城市。你们是无可置疑的英雄。哪怕,我们身处困局,直到现在也未兑现给你们应有的奖赏。”孙传庭沉声说着,话语铿锵有力:“但我孙传庭,以我此身一世荣辱向你们发誓。荣誉与奖赏只会迟到,永yuǎn 不会缺席。而今日,我就是带来这一份好消息的!让你们明白,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但奇迹一般,在这位帝国统帅的鼓舞之下,台下,变化迅速出现。
仿佛有魔力一样,一个个被集合弄得有些烦躁的老兵听起胸膛。迷茫的新兵有了指向,所有人刷刷刷地直视着孙传庭,静静地期盼着孙传庭继续讲下去。
孙传庭没有辜负他们,他拍着手,召唤出了祁廷谏。
祁廷谏显然早有预料,他走上台来。
这时,欧阳衮走到了马爌的身边,悄声道:“查过了,祁廷谏是锦衣卫单独送进来的。锦衣卫兵精人少,不可能将祁廷谏等土司的数千大军一并带过来。”
马爌心头一沉,有些慌了。
祁廷谏竟然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来救援,那还算得上是援兵吗?
这有个毛用!
马爌心中不住地吐槽,但他却绝不能拆孙传庭的台。心中一阵急剧起落,马爌先是按住欧阳衮,然hòu 悄悄下了定计:“欧阳衮,你先不要乱声张。至少,也得配合着演一出空城计。至于管不管用……顾不上了!”
一干武将纷纷将孙传庭心中腹诽了一大堆。
这时,祁廷谏走上台,他看着众人道:“众位甘青河湟的袍泽们见了我,应该是明白在下是谁了。没错,黄水西祁土司祁廷谏,见过诸位。这一回,我身后的千余蒙古将士没有入城……”
马爌顿时踏步上去,面色一白:“怎么能如此夺我军心?”
他要阻止祁廷谏,说援兵没有入城,那到底是鼓舞军心还是打击军心的?
但另一人却拦住了他。
孙传庭按住马爌道:“还没说完呢。援军如何没有?”
“但我甘青河湟二十一土官已然得到长生天的指示,永世效忠大明,绝不反悔。这一次,我甘青河湟的二十一土官已经联手行动,誓为大明官军杀败李贼!”祁廷谏高声大呼。
林日瑞高呼道:“两万土司大军已然星夜出发,救援甘州!诸位袍泽,我甘州有救了!”
“甘州有救了!”
“甘州有救了!”
……
无数欢呼声无比热烈地响了起来。
马爌抿着唇,看着孙传庭,道:“不对劲。这个祁廷谏到底在做什么?土司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他们到底是向着大明,还是要做间谍之事?”
“当然不是后者。你且耐心着……”孙传庭拍了拍马爌的肩膀,大步走上台去。
孙传庭不住双手虚压,现场气氛缓缓平复下来。众人都是不解,这可是个提振士气的好时候啊,孙传庭干嘛要压抑住?
众人目光都落在孙传庭的身上,但孙传庭却转身一让,缓缓逃出手中一张黄帛,道:“我大明将士请看!两月前,也就是崇祯十六年十月的时候,我大明皇太子殿下已然率领皇家近卫军团攻克建奴盛京!诸位,我大明攻克了建奴盛京啊!而今,皇太子殿下已然率军回国,不日就能驰援。区区民贼,何惧之?”
“此事,已然传遍蒙古了!”祁廷谏高声说着:“天佑大明啊!”
马爌、欧阳衮、姚世儒以及林日瑞等人纷纷恍然大悟。
祁廷谏当然不是眼下漠南蒙古一边的,他们不是跟着清国的铁杆。故而,对于四个月前清廷的坏消息自然是十分感兴趣。
甘肃固然是大明的飞地,但对于同文同种的蒙古人而言,传递一个四个月前震动天地的新闻却是十分正常。毕竟,漠西蒙古与漠南蒙古都是一片草原。
知道了皇家近卫军团的强悍,甘青河湟地区土司们突然飙升的忠诚度也就顺理成章了。
连建奴的大军都打得过还能攻克盛京,区区几个造反的民贼,又算得什么?
这个时候不做一笔政治投资,更待何时?
祁廷谏此刻前所未有的坚定。
马爌更是泪流满面:“天佑大明啊!如此大胜,光耀千古。我大明,万胜!”
“天佑大明,大明万胜!”林日瑞赶紧丢了一个眼神给欧阳衮、姚世儒等人。
“天佑大明,大明万胜!”欧阳衮、姚世儒等纷纷高呼。
“天佑大明,大明万胜!”
场内,无数士卒高呼。
士气,彻底高涨无忧!
有了攻克盛京这种提振士气之举,又有了甘青河湟土司之助。谁还对接下来的胜利心存疑虑呢?
……
说起南熏坊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但换个名zì 叫:王府井大街,大家就明白这地方有多金贵。
同样,在大明,南熏坊亦是一处许多文臣高官居住的地方。
而今,位于南熏坊内一条名作王礼部巷的路上,一顶十分寻常的小轿子落在了王礼部巷的一处偏僻只容一个扁担大小的侧门里。
王礼部巷的名儿历经变幻,是这两年里才新近唤起的名zì 。缘由也简单,就是这里住着礼部尚书王铎。
王铎的宅院在京中官员里算起来算小的,两进的院落,在南熏坊里并不起眼。可来访的这一位趁着小轿子来的显然不是为了欣赏建筑的,他明白王铎这位礼部尚书是颇有生存智慧的。
许是幼年贫寒,为官时又是清贵文臣路子的缘故,王铎居家方面在京颇为低调,素有清名,故而礼部尚书的位置经lì 了新皇登基也未有动摇的迹象。
故而,王铎也就成了一盏明灯,成了不少人视线里的中心。
比如,今日来的这一位。
王铎自知新皇登基权力更迭之时颇为敏感,故而一向闭门不纳客。但今日此人来了,他却怎么也要见上一面。
因为,此人正是教育与文化大臣黄道周。
黄道周名声极大,更是清流之中少有的顶梁柱,当年为还只是太子时的朱慈烺就颇有冲突。可皇太子监国南京后,依旧请动黄道周办学,任职南京内阁的教育与文化大臣。
眼下新皇登记,南京内阁进入北京,俨然就是新的内阁,新的宰辅了。而且,王铎为礼部尚书,黄道周又为教育与文化大臣,与北京礼部职权多有重叠,到时候说不定就是王铎的上司了。
如此一人亲自来了王铎府上,王铎岂能不见?
小轿子落在侧门,轿子上的帘布还未掀开,侧门已然打开,一身道袍的王铎亲自迎接,掀开帷幕,低声道:“石斋先生亲自上门,未能远迎,还望海涵。”
“王部堂这话见外了,客套话不用多提。先进qù 吧。”黄道周眼下已经六十一岁了。但这位老者却没有多少暮气,一见王铎,就招呼着入内。
一路穿廊过巷,入了书房,两相落座,王铎率先道:“石斋先生今日前来,敢问是有何要事?”
“是为国事。圣上要御驾亲征了……”黄道周缓缓摇头,表情悲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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