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兴寺门前,洪七娘挤出全部笑容,甚至也不管那老和尚不规矩的手脚,嘿笑地说着:“如此,就拜托安能大师了。”
“嘿,什么狗屁大师,也就是呆得久了点罢了。你想儿子,我也明白。只不过你儿子在寺里颇为受重用,也不必担忧。这一回让你见……最多一刻钟,再要多想,可就要出事了。抓紧吧!”被唤作安能的和尚说完,念念不舍地收回咸猪手,虽然洪七娘看着老态,其实也只有三十,身形丰盈,让在寺庙里当了几十年和尚的安能蠢蠢欲动。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眼下洪七娘有了签。安能掂量着手中的碎银子,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
洪七娘千恩万谢了,苦等了十数息的时间。
忽而,一个弱弱的小少年看着洪七娘的背影,喊了一声:“是娘吗?娘,贤儿在这里过得苦,什么时候能带贤儿回去……贤儿,想娘了……”
洪七娘身子一僵,转过身去,定定地看着小沙弥,正是自己的儿子洪文贤,泪如雨下,一把冲过去抱住:“儿呀……终于又能见到你了,又能见到你了。放心吧,娘这些年有本事了。娘一定给你带回家里去!”
听洪七娘如此说,小沙弥也顿时情绪如开闸的洪水,倾斜出来,一不可收拾。
他将自己的僧服脱开,展露出了里面一条条可怖的伤痕,连哭带泪地说着在神兴寺里的惨遇。
神兴寺内里并不像外表一样是一处名刹古寺,是得道高僧修行之处。里面不仅规矩森严得吓人,刑罚严酷,动辄打骂。更重要的是,时常有小伙伴突然之间就被打杀,据闻只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洪文贤因是自小被卖此处,生死都由寺庙执掌,倒是一时间还得信任。
可是,洪文贤看出了寺庙里的诡异之处,低低说了许多,却是怎么都不敢呆在这里了。
洪七娘听了,心在滴血。她既是心疼,又是无力。脑海里苦苦想着法子,却怎么都想不到妥善的办法。
这年头的寺庙可远不如表面上那样,是得道高僧修行的地方。
每一个寺庙,那都是一个强大的地主,而且还是成组织的地主。就如少林寺,圈养武僧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修炼武艺?那当然是有现实需求的。为的,就是保卫庞大的利益,比如高利贷,比如庞大的田产。
没错,寺庙是有田产的。他们可不是只靠香客的供奉才能生存。拥有免税特权的寺庙在各个时期都是寄生虫一样的存在。
得罪他们,就是普通的士绅都未必吃得消,更何况一个孤儿寡母的平民?
只是,洪七娘一看儿子那惊恐不安的眼神与遍体鳞伤的身子,她又如何能退缩?一想到可能默默无闻就被打杀了,再也没了,她又如何能忍?
洪七娘怔怔地看着洪文贤不安的目光,抚着儿子的脑袋,渐渐定了心计,轻声道:“放心吧,放心吧,娘会带你走……带你走,拼了娘这条老命,舍了全部身家……也要带你走。只是还要你等我七日安排法子,就七日!”
……
李岩进了妙趣书屋汉城店,掏出银子,一连买了十数本,包满了一个双肩背包这才结束继续挑选的心思。
他左右一看,见没有熟人现自己,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提着包到了柜台,掏出银子,红着脸看着柜员将包打开,一一看了书价,道:“一共七点六元,这是敝店小票。”
说完,颇为打量地看了李岩一眼。
李岩嘿笑一声,连忙给了银子,迅将书籍金属放入背包,转身离开了。毕竟,买《石头记》还算正常,可《桃花扇》《西厢记》这等言情小说……一个男孩子买,显然就有点奇怪了。
在店员不解的注释之下,李岩抵达了东城,拿了铭牌,进入了一个挂着郑府牌匾的大院。院门之前,车马往来不停,不少人翘以盼,却得不到门子一个准许进入的话语。
这里,赫然就是朝鲜吏曹忠翔府正郎郑永文之家。这个职司格外关键,就如大明吏部文选清吏司一样,乃是天下官员无不艳羡的肥缺。就好比后世中组部天然高出一层金光一样,这忠翔府正郎郑永文亦是朝鲜权力版图里的一个关键人物。
但是……
李岩只是拿了自己的盘子,却悠然入内,看得众人无不是艳羡不已。
“这人是谁呀,竟是报个名字就进去了……”
“刚才听得不仔细,好似是叫李岩的。”
“李岩?这么说,这是个明人?”
“听闻此前郑大人一直坚持不寻教习汉语的西席先生。三日前,王上宣布加入中华同盟,可是让郑大人立马转了性子。这李岩……就是那教习汉语的西席先生喽……”
……
众人们议论纷纷,但李岩是听不到了。他只是拿着买的新书进了内院,里面,一个面容颇为清丽的小少女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岩,一见李岩打开背包,顿时喜不自胜:“终于等到了!终于成册了,这位曹先生,可真是急煞人了。”
李岩赞道:“曹先生文笔不凡,据闻更是当今圣上了。闲暇文字,非是正途。这几日慢了一些更新,也是常理。”
“哎呀……李郎,你怎么还占着,到要人笑话咱们家不知礼了……怎么样,李郎,我的汉话,可还好?”小少女目光亮晶晶的。
李岩看着有些呆了,定了定神,道:“你应该唤我先生……”
“别家的夫子,都七老八十了。哪里如你这般……”小少女说着,却脸色泛红,走过去,想要将书包提起来,却未料到竟然那般沉,当即就身子一晃。
李岩连忙凑过去扶住,小少女就此直接倒入李岩怀中。此刻,刚刚踏入庭院的一个男子顿住脚步,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咬着牙,道:“去,将这个李岩的根底给我查出来!祖宗十八代,全部查出来!”
待到李岩走后,这位男子这才唤来女儿,看着女儿欢欣雀跃的表情,心都在滴血。有种好白菜让野猪拱了的心情:“就此禁足,待为父查清楚了,再作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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