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巴什科夫成功地冲出了在扎岭堡东面路上的壕沟陷阱。
水面上的铁锁实在是太难搞了,浮桥还容易,毁掉上面的桥面就行。可将一个个浮桥链接起来的铁锁却十分坚固,任凭巴什科夫派出去的士兵怎么劈砍都没法将京师钢铁厂出品的铁锁砍断。甚至,城堡上的火炮也试图解决这些小麻烦。一炮轰过去,虽然侥幸打中了浮桥,却依旧只能叹息地看着上面依旧连接着的铁锁。
水面上的突围无法达成,陆地上的突围便成了唯一的指望。
巴什科夫本来会以为路上的突围会是格外的惨烈辛苦。
以至于他亲自上阵之后更是足足准备了两队督战队。
第一队督战队是为了督促士兵们冲锋杀敌。
第二队督战队却是紧紧盯着前面的督战队,唯恐这些督战队的人也见了战况心中没了奋战的勇气。
结果,让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当扎岭堡的士兵们全军冲过去的时候,除了几队赫哲士兵纵马放着吊射的长箭骚扰以外,全程竟然没有丝毫阻拦的情况。
壕沟固然难以翻阅,赫哲人的箭雨也十分讨厌。
可扎岭堡内的俄罗斯人就是这么轻松地逃了出来。
他们的动作很快,一冲出来,便填平了壕沟,留出了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甚至,他们还朝着浮桥那边跑了过去。
若非江上来了几艘明军战舰,一阵枪声响起,这些人还能将浮桥也给拆了。
这可了不得了。
见了这番模样,巴什科夫酣畅大笑:“看来,明军恐怕已经被后方杀来的弗兰茨别科夫搞得焦头烂额,已经走上绝路了!”
听到此番话,巴什科夫身边的俄罗斯士兵们纷纷欢畅大笑。
胜利的曙光已经显露,俄罗斯的荣耀即将归于他们身上。
此情此景,如何能不让这些迈过万里之遥,来到远东地区的俄罗斯人感觉兴奋难耐,自豪万分?
反倒是彼得罗看着一路上没有明军阻隔,却有赫哲人的骑士遥遥盯着,心中十分不安。不同于那些从欧洲地图来的袍泽,杰日涅夫对远东的情况更加了解。
他并没有草率地做出过于乐观的决定,而是心中犹疑着,想着要不要在巴什科夫耳边劝说几句。忠言逆耳,虽然利于行,却也可能因为不被接受而备受责难。尤其是众人正高兴的时候,这会儿在巴什科夫的身边说这些话,搞不好反而要收到猛烈的训斥。
彼得罗纠结了稍许,便决定不说了。
只是,心中那一抹不妙的预感却是越来越快地在心中升腾起来,不断扩大。
就当彼得罗揪心不已的时候,忽而,他惊叫地问出了声:“杰日涅夫去了哪里?这么重要的时刻,杰日涅夫可不要当了逃兵啊!”
“他当然不是去当了逃兵。杰日涅夫受了我的命令,就要去接应从荷兰人手中带来丰厚物资的普罗科菲耶夫。很快,我们就将获得充沛的物资,支撑我们打赢明国人,获得这场必将属于俄罗斯的胜利!”巴什科夫情绪激扬。
“我去寻杰日涅夫……他不应该出去。尤其是不应该这么冒险地出去啊!在明国人的心中,杰日涅夫恐怕比起巴什科夫将军,比起弗兰茨别科夫督军还要更加重要……”彼得罗心中升腾起了浓郁的不安。
对于明军而言,杰日涅夫的重要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而是……极端重要,重要得恨不得千刀万剐。
杰日涅夫在盛京闯下的大祸,才是这一场战争的导火索。
可以说,如果真的会打败仗。那明军也一定会是杀死杰日涅夫以后再逃跑。
也就是说,如果明军真的意识到战场出现了麻烦。那也肯定不是抛下扎岭战场,而去阻击弗兰茨别科夫。
“比我还重要?杰日涅夫?一个区区无名之辈而已!哼,如果他连去接应后勤的事情都做不好,俄罗斯很大,也不会再有人收留他!”对于自己被杰日涅夫比下去,巴什科夫心中很不爽。杰日涅夫也许有些名气,是个在哈巴罗夫之后新崛起的新秀。可再怎么了厉害,怎么能比得过自己这个从莫斯科来的实权将领?
杰日涅夫没有哈巴罗夫厉害,哈巴罗夫更是弗兰茨别科夫手底下的人。至于弗兰茨别科夫,见了巴什科夫也要恭恭敬敬。因为,巴什科夫乃是皇帝的亲信。
在这样一层层窜接下来的关系下,自己竟然被比下去了。
巴什科夫对彼得罗这个侥幸跑出来的哥萨克心中打了个叉。
不过,他好歹有些容人之量,没有着急着发作。
“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接应后勤的粮草么……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这么静悄悄。就连那些赫哲人,也只是远远围观?”彼得罗说这话的声音很小。但正因为这会儿很安静,反倒是让人听得很清楚。
巴什科夫稍稍楞了一下,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明白了这事情有多严重。
他看向军需官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在他的身边已经站了很久了,久到他头上大汗淋漓,焦虑万分。
这不是热得,最近的天气已经转凉了。
这是冷的,急的。
“杰日涅夫……还有那个,那个,那个普罗科菲耶夫都没有消息……”米哈伊尔嗫嚅着,说出这句话以后,仿佛身上的骨头都被抽离了出去,一下子没了精气神。
米哈伊尔用普通音量对巴什科夫说话,
但在这安静的环境里,这声音却在所有人耳朵里清晰地显露着。
一时间,仿佛一颗炸弹在所有人心中炸开,无数信息汇聚其中,让人纠结万分,愁肠百转。
“又……又有什么意外迟到了吗?”彼得罗喃喃地,双眼有些无声。
“见鬼,见鬼!”巴什科夫突然间暴怒了起来:“闭嘴,彼得罗。再多嘴,我杀了你。杀了你!”
咆哮的巴什科夫预感到了不对劲:“全军戒备!”
“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可真的有些晚了啊。”朱慈烺笑着说。
一队骑兵快步冲来。随后,便是密密麻麻的明军队列。
在明军之前,还有一队十分异常不一样的兵马。
明军以汉人为主体,是典型的黄种人兵马。这与俄罗斯人是截然不同的外貌。
但是,在明军的队列前面,四五百名低着头,被扒了甲胄,扛着白旗的俘虏颤颤巍巍地往前走着。
巴什科夫的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认出了眼前这些人的身份。
熟悉的身份,熟悉的队友……眼下,却成了十分陌生的一个身份——战俘。
敌人的战俘!
杰日涅夫赫然就在其中,他面颊一片苍白,毫无一点鲜血的惨白。
而他经历的,更是一场惨败。
秘密运送过来的后勤军需被截断,接下来扎岭堡的守军结局已经不难预料。
甚至,更加纯粹一点来说……
杰日涅夫已经不再去关心扎岭堡的守军会如何了。他,伟大的冒险家,探索了白令海峡的杰出俄罗斯人。而今,已经落在了明军之手。
安德烈已经先一步埋藏在了雅克萨的城堡之中,去偿还他在盛京坐下的罪孽了。
现在,杰日涅夫很快就要紧随其后。
当年在盛京的时候……为什么要糊涂地去做触怒明国皇帝的事情呢?
竟然,只是为了西班牙人的一点军需。真是可笑,但权力的滋味,财富的味道真是让人感觉迷醉呀。但眼下这一切都已经成了虚幻。
死亡,似乎已经成了杰日涅夫注定的结局。
不过,朱慈烺是不会那么简单就让杰日涅夫死掉的。
“抬起头,看看。看看你的同胞,你的战友。他们现在的结局。”朱慈烺轻声地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冒险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随后,朱慈烺看向身边的兴子。
日本天皇露出了天天的笑容,看着这样纯净又带着血色背景的小萝莉,有些抑制不住地想给这个小姑娘穿上后世的JK制服。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小姑娘竟然会如此坚韧顽强地发起一场战争呢。
而且,还是这么地干脆利落。
四五百名战俘出现在了战场上。
从荷兰人手中获得的粮食、火药、衣物以及一切充沛的物资落入进了明军的手中。
李定国下达了敞开肚皮吃的命令,全军欢呼声雷动。显然,明军的军需补给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这是及时雨。
而这一切,都是赤裸地显露在扎岭堡外这些俄罗斯的军队之中。
他们静静地看着属于他们的后勤补给落入了进明军的手中,又静静地看着这些运送后勤的袍泽战俘们被朝着俄罗斯人赶过去。
没错,皇帝陛下学习复制起了当初俄罗斯人在伯力城所做的一切。
四百名战俘手持着木棒,被身后的明军士兵威逼着,朝着他们的队友冲过去。
一个个威胁的呵骂与逼迫让战俘们心情绝望。
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了。
“救我啊!伯塔波维奇,还记得我吗?酒!我在雅库茨克和你一起喝过酒!救我,我不想死啊!”
“普罗科菲耶夫死的好惨,可恶的日本武士砍了他的头。看我的脑袋,上面白的红的一片。那么肮脏,那么血腥。可这些,都是普罗科菲耶夫的鲜血啊!该死的……为什么那些日本人这么残酷!”
“不要杀我,我已经投降了。哦不,舅舅我,上帝啊。你已经放弃了你的羔羊了吗?”
“巴什科夫,你个懦弱的闹钟。快点发起进攻,杀光这些明国人!”
“哦不!投降吧,我们已经失败了。”
“不仅我们,全部的俄罗斯人都失败了。失去外国人的补给,谁都没有吃的。顶多过三天,你们就要饿的走不动路!投降吧,不要害死我啊!”
……
无数乱糟糟的话语一步步逼近的过程里,被这些战俘嚷嚷出来。
这与其说是一场进攻,不如说是一场摧枯拉朽的心理战。
果不其然,乱糟糟的叫嚷配合着一步步合拢过去的明军战阵,威力惊人得有效。
没多久,位于扎岭堡壕沟处的赫哲武士们就收拢了不下两百名逃兵。
要知道,巴什科夫手中全部人马算上去,也就三千来人啊。
这一下子竟然跑掉了两百多人。这个比例,已经可以让俄罗斯人的战斗力伤筋动骨了。
“不……我不能输。不能输!”巴什科夫喃喃着,他叫嚷着,一万个不情愿。十万个不肯相信。
“鼓舞起勇气!小伙子们,我们绝不能如此轻易的认输!”巴什科夫高喊着:“别忘了,我们还有援军。还有七千援军啊!弗兰茨别科夫就在附近,他们很快就会到来!”
“巴什科夫,我听欧洲人谈起过你们俄罗斯人。”朱慈烺走上前,隔空喊话。
巴什科夫没有怯懦,他走上前,静静地看着来人。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呢。拖延时间的好几回。身后回到扎岭堡的道路已经被赫哲人围堵,不想输就只能拖到他的援军出现。
到那时,巴什科夫就还有希望翻盘!
“你……就是中国皇帝?”巴什科夫说。
朱慈烺笑道:“没错,就是我。”
“听起过俄罗斯人什么?真是好奇,狂玩自大的天朝上国有一天也会关心被蒙古人蹂躏过的俄罗斯。”巴什科夫笑着,却带着一些戏谑与自嘲。他很清楚,好面子的中国人说不定愿意为此多说一些话。
果然,朱慈烺似乎很健谈:“我听说,俄罗斯人在欧洲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称呼。”
“静候高论,真是让人期待,能入明国皇帝陛下耳中的称呼是什么?”
“这个称呼是很有意思,说俄罗斯人……是‘灰色牲口’。说你们人力无穷无尽,打起来十分骄傲人海战术,不惜命。可是啊,你们依旧对力量……一无所知。我知道你在等什么……等你的援军?拖延时间,等他们过来?你似乎真的很期待。那么,我就大发慈悲,让他们出现。”朱慈烺一挥手,一部骑兵回撤过来。
没多久,弗兰茨别科夫的大军兴奋地嗷嗷叫。他们终于突破了明军的拦截,进入了扎岭战场。
“什么?为什么……说我们对力量一无所知?”巴什科夫不蠢,他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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