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面色不变,淡淡说道:“楚兄有何话说?”
楚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在下原本是青州人士,自小跟随师父学艺,在江湖上也略有薄名,人称“铁臂膀”的便是。”他顿了一下,拿眼朝陆白瞄去,却见陆白半点表情也无,知是人家压根就没听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声,接着道:“在下所精不在武学,实是锻造冶炼。少侠可曾听闻过芙蓉鞭与洛神剑?”
陆白轻笑着摇了摇头。
楚江也不禁一笑,道:“此两把武器被好事者忝入十大神兵之列,正是出自我师父之手,另外八把则是历代的绝世神兵。我师徒二人既闯出名头,于江湖上总有身不由己之事。师父采奇珍异铁锻出一把七煞刀,献给了青州东海外落樱岛,求庇护于他们,虽偶有麻烦,也总算是相安无事。却不料某一天,师父被两个高手找上门,要求他交出上古神兽麒麟之血……”
说到此处,他见陆白依旧没什么反应,不禁心下对他是大为佩服。他想无论是谁,听到“麒麟血”,不管信与不信总会表露出异样之色来,然这个飞霞山庄的陆少侠却纹丝不动!
“师父当然交不出,与两个高手恶斗之下深受重伤,眼见活不成了,落樱岛之人突然出现。本待他们会主持公道,却不想他们似乎非常忌惮打伤师父的两人。师父无奈下为了保存我,把我叫了出来,当着落樱岛众人之面,拼尽浑身力气,下重手废去我全身经脉。如此,我也再无法与人打造兵器,彻底沦为普通人。那两个对头只好就此离去。
“师妹——即是我妻子,以为我同样命不久矣,还在月子中的她伤心欲绝下抱住师父的尸身自刎而去。我心灰意冷,带着怜儿颠沛流离,远远的避到了兴州来。”言及此,楚江唏嘘不已,渐渐的就有两行泪缓缓滑下。
陆白听罢,讶道:“莫不是想让我帮你报仇?”
楚江摇头,颓然道:“我并未说出对头的名字,则是不想让少侠陷入麻烦。”
“那我能如何帮你?”
“今日之事……哎,无论如何躲避,无论是否做个普通人,总会有飞来横祸落到头上!我想请少侠开恩,把怜儿带入飞霞山庄,做一个侍女也罢丫鬟也罢,想来在天下第一庄中,她才不至于受人欺负,能够平安过完一生。”
见陆白沉吟着,楚江断然道:“若少侠答应,我便以麒麟血相赠!”
“嗯?”陆白把眼朝他瞧去,笑道:“麒麟血?是真有此血还是他物别称?”
“麒麟血……”楚江叹道:“留在我处,也不过埋入尘土罢了。少侠于我父女并无瓜葛,却能仗义相帮,则送与少侠才是最好的结果。天下人只道麒麟乃传说中神兽,我虽不知其真假,但师父却坚信不疑,且把此兽血传给了我。”
“于我又有何用?”陆白轻声哂笑道,就算是真的麒麟血,他拿来熬汤喝不成?
“少侠……哎!麒麟血实是天底下最为神秘精致的冶器材料!寻常刀剑,若能加入一滴,立即就能变成吹毛断发的宝刃!”
“然则谁又为我锻造刀剑?我若找寻常铁匠,只怕以寻常铁石锻出这「吹毛断发」的宝刃来,也是惹祸上身了罢?”
楚江怔怔说不出话来。
陆白摇头道:“我身有杂务,并不适合多带着一人,且于飞霞山庄也属杂堂低阶武师,恐怕不能相帮。”
楚江自是一脸颓色,唉声叹气。忽然问道:“听白老头说,少侠会用针且医术高超非凡,濒死之人也救得转来?”
陆白倒没否认,只是轻笑了两声。
“我便可为少侠锻造神兵!”楚江又涌起一股希望,不等陆白拒绝,再说道:“少侠乃是学武高手,或许能为在下金针激穴而至有短暂真气可用,在下则可以麒麟血为辅,用心为少侠锻造出世上绝无仅有的神兵利器!”
陆白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多谢楚兄好意,在下俗务繁多,怕不能相帮了。”
楚江脸上一股难掩的失望之色,颓然摇头,终是长叹一口气,起身告辞离去。他刚一出庄,楚怜便幽幽怨怨地跑了进来,挨到陆白身边,撅着嘴道:“为什么你不要我跟着你呢?我学会了武功,也可以去杀人,就可以为我娘亲报仇了!”
其实陆白早就知道楚怜在屋外偷听,又听她说“杀人”,心下莫名有些烦躁,没好脸色地说道:“第一,不用武功也可以杀人;第二,我跟你无亲无故,为什么要你跟着我?”说罢站起来要走。
“我给你做妾,就是「亲」了!”楚怜不服输地回了一句。
陆白差点栽下去一个跟头,丢下一句:“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畜生。”留下一脸呆滞的楚怜,出了屋子。
陆白进到外域女子的耳房,给她把了把脉。脉象虽然平稳,但是此女心思杂乱下再遭之重创,如今的意识依旧处于沉睡状态,他这个当世小神医也无可奈何。若说丢下女子不管,自然也可以,但就会错过当日事件的来龙去脉。那三个人是谁,陆白十分想知道,几经考虑后,他认为了解清楚事情因果还是很有必要的,不至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于某个麻烦事中越陷越深。
第二日,白家庄便传开了一则耸人听闻的奇事,镇上吴老爷也不知哪根筋不对路,大把年纪了居然妄想学武,于家中挥舞菜刀,结果硬生生把自己双手都斩了去!斩一只倒也罢,两只都斩了,这吴老爷莫不是用脚的,脑子在哪……
“是你干的么?”楚怜缠着陆白问。
“是。”陆白倒也坦白,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你能打得过他家那么多家丁?”
“能。”
“教我好么?”
“不行。”
“为什么?”
“我没空啊。”
“那怎样你才能答应教我呢?”
陆白立住脚步,回头不悦道:“十四岁了还是小孩?武学不是洗衣做饭!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教你?!”
楚怜被他凶狠的模样吓得不轻,却也不退缩,大声道:“告诉我是个孤儿就罢,为什么又要告诉我娘亲是被人杀死的?为什么你又要对我肯定,江湖人可以杀人不犯法,为什么又要让我知道你能把最坏的吴老爷的手斩了而捕快不来拿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陆白冷哼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了,可不是我的问题,你自己去找答案罢。”
“我知道了仇恨却报不了仇,明明是可以报仇的,你不教我,那我不如死了好了,省得每天都去想别人有娘为什么我没有娘!”
“要死要活,你能想点别的吗?”
“不!”
“那要死也是你的事!”陆白气得不轻。
“好,那我便死了,你不要后悔!”
楚怜说得斩钉截铁,陆白转身狠狠瞪着她道:“别以为你小就可以胡乱说话,我陆白从不受人威胁!你自己寻死,看看我会不会后悔!”他这一下带着真气,竟把小女孩吓得退了数步。
“谢谢你。”小女孩说道。
陆白朝庄外走去,没有回头。
“谢谢你没让差役抓我爹爹。”
陆白步出了门。
当他跨出大门的一刹那,听见了一丝轻微的响动,像是滚烫的铁钳伸入冷水中“嘶”的一声,又像是一块蒸饼掉在泥地上“噗”的一声。这跨出门的一刹那,他心中突然升起狂暴到极点的不安,竟是下意识地,根本没经过思考地,全身真气以从所未有的速度骤然凝聚起来,脚下也以从所未有的速度踏出幻影步,亡命地、不计后果地、不顾一切地朝小女孩扑了过去!
小女孩本来还想对陆白说一句话的,但她没机会了,因为外域女子的寒光匕实在太锋利!她双眼带泪,怔怔看着陆白头也不回地跨出庄门,轻轻抽出那柄于她来说十分沉重的匕首,从昏迷的那位黑脸姐姐身上找到的匕首,对准心窝子,重重扎了下去。她本不必那么重,她只需轻轻一刺,千锤百炼的寒光匕就会刺穿她瘦弱的身体。但她偏要那么重,那么恨,那么责怪陆白的无情,那么讨厌自己的无能,她重重地扎了下去。
她本来还想说一句的。
陆白的眼泪,根本不经他同意,肆无忌惮地飞溅出来!他搂着她,这一刻,像是心脏被巨大的手一下子捏得粉碎,痛到无法呼吸!
“不!”
精纯真气狂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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