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鹏这厢去了前厅,王石亦是跟在他身后,好随时听候差遣。
云鹏心里不大高兴,可是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
他换上一副笑脸,进了前厅。
厅中坐着四个人,两人穿官服,两人穿常服,见了云鹏,皆是起身行礼:“下官见过国公爷!”
云鹏有爵位在身,来的这些人,哪个见了他不得行礼?
若是往常,他也乐意摆摆上官的架子!虽然他身上没担什么要职实缺,但是毕竟他是位列国公之尊!放眼整个大宋朝,除了姓梁的,像云家这般尊贵体面的,又能有几个?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容许他摆架子。
人命官司就发生在府里,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处理不好,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些御史会拼命参他!
哼!
文死谏,武死战!
那些御史只怕都等着留名青史呢!能参倒一个世袭的国公,这对于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文臣来,是个多么大的诱?惑啊!
“都免礼吧!”云鹏一边想着,一边阔步走向主位,随后大家分宾主落座。
云鹏刚下朝回来,身上的官服还没有换,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这件案的影响,整个人看起来颇为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这么一瞧他,确实颇具官威。加上他本身的长相就很出色,良好的出身让他自带一股贵气。不知细情的人见了他,恐怕很容易就被他的名头和模样给唬住了。
事实上,云家的事儿,很多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云家虽是权贵之家,身上又挂着世袭罔替的爵位,但是子嗣不兴,人才凋零。传到云鹏这一代,本来可以借着平南王府的势力好好兴旺一把,奈何后面又闹出了宠妾灭妻之事,闹得郡主郁郁寡欢,才二十出头就撒手去了。
云家与平南王府闹翻了,至此也就越发不受朝中人待见。老夫人撒手以后,云家就更显势单力薄了。若不是国公府与无量真人之间有那么点或多或少的关系,只怕云家的下场还要更悲凉一些。
这些年,圣上对云家看似圣宠犹在,实则怎么样,不好啊!
“国公爷,我等奉了皇命而来,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不管怎么样,人家把姿态摆得很足!至少对云鹏的尊重,体现得恰到好处。
云鹏摆了摆手,“赵大人不必客气,你我都是替皇上办事的,大家都是同僚,何必客气!”
这话得确实漂亮。
赵大人,便是顺天府尹赵昇,此人年逾四旬,生得一副枯瘦相,看着是个没福气的,实则为人谨慎,精明。
这位赵大人,在民间颇有声望,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事,哪能不战战兢兢的?也难怪他瘦成这样。不过,此人官声极好,做过多年的御史,连圣上也他是一身忠骨。
这人是个不畏强权的,升任顺天府府尹以后,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忠君报国之事,心思都扑到了衙门上。
赵昇颇有风骨,权贵难拉拢他,有他来审此案,也不知是福是祸。
曹掌刑狱的王大人,似乎是王家的远亲。他是太兴二十三年的进士,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当了六七年官,却已经做到了曹掌刑狱的位置上,若这里头没有王家人的助力,云鹏是不信的。
思虑到这儿,云鹏心里有了一丝丝的怪异念头。
要是郡主还活着,怕是对这些人家的出身了如指掌吧!
冯氏呢!
唉,不提也罢!
“赵大人,昨夜之事,你可曾听步军侍卫司的人了?”
赵昇点了点头,“已然跟周副指挥使碰过面了。”
“依你看,府里来的凶徒,到底是何路数?”
赵昇颇为意外的看了云鹏一眼,方才道:“回国公爷,所有凶徒全都丧命,并无活口。单从这些凶徒的身上找线索,简直难如登天!他们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惯犯,行事之前,把能留下把柄和线索的东西都除了去。周副指挥使手下能人不少,这些凶徒当中有两三个人本来是被生擒的,奈何牙里藏了毒,救治不及。”
在牙里藏毒的招数,向来都是细作,死士的作法。此事似乎也证明了国公府里来的这些凶徒来头不。
只要别把这些人与云府联系在一起,就好。
“可让仵作验了?”
验尸,也是有讲究的。
赵昇点头,“自是验过了,可惜一无所获!”越是没有证据,这件事才越透着不寻常。
王克敏到底年轻,见云鹏一直与赵昇话,心里微微有些不愤。那赵昇,左右不靠,以纯臣自居。好似整个大宋朝,就他这么一个患君之臣似的。
王克敏轻咳了两声,表达了自己要插话的意愿。
“国公爷,昨天晚上的事情,在座的几位大人基本已经知晓了!正是是凶徒那边没有线索,我们几个才不主自来了!不知可否让贵府管家,带我们去案发现场瞧瞧?顺便问问府里下人当时的情况?”
云鹏面上并未露出什么不悦的神情来,他道:“这是应该的!几位稍候,老夫换身衣裳,少陪。”
“国公爷请便!”几个人都站起身来相送。
王石跟着云鹏去了内室,悄声道:“您放心,都安排好了。”昨天夜里突击串供,该的不该的,下人们心里都有数。不该出现的东西,或者人,一概都出现不了。
云鹏对此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差人来给他换了衣裳。
他挑了一件湖青石福寿纹茧绸长袍,腰间扎了一条卍字不断头镶猫眼石的腰带,又将他惯常带的那块双鱼玉佩挂好,重新束了头发,这才回到了前厅。
几人分宾主落座后,有下人重新换了茶水。
云鹏喝了一口茶,面色沉痛的道:“凶徒闯入府中一事,将府中女眷吓得不轻!几位差人问话,还请体谅一些,莫惊扰到女眷。”
众人称是,差人去府里各处探查起来。
大概是有人特意吩咐过,又或是国公府的名头确实能够哄人,那些平时气势汹汹,高呼冷呵的侍卫,如今倒是变得有些轻声细语起来。走起路来,动静也比以前轻了不少,
这些人将国公府里里外外查了个,有的翻墙头寻找足迹,有的去府外僻静的地方寻找蛛丝马迹。还有人直接与府里的下人对话,一一取证,看看众人所之词,是否一致。
折腾了半日,总算是把一套流程都走了一遍。
赵昇得了消息,当下起身告辞:“国公爷,下官等人这便回衙门了!”
“此案非同可,还望赵大人尽快破案!”
“此乃下官职责所在!若是案情上有了什么不解之处,下官难免还会过来叨扰国公爷!”
云鹏只道:“好,好。”
“告辞!”
“王石,替我送几位大人出去。”
王石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几位大人这边请!”
赵昇等人这才出府。
“赵大人,下官还要回刑部,先行一部了!”
他们并不同路,不管是回衙门的路,还是政?治上的路,都是不尽相同的。
赵昇点了点头,“王大人自便。”
王克敏抱了抱拳,打马回了刑部。
大理寺的左右寺丞也道:“属下还要回去复命,先行一步!”此案大理寺虽然全程参与,但案件的初审阶段,还是应以顺天府为主。这二人都分得清主次的,因而方才在国公府,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赵昇点头,“若是两位大人有什么头绪,还请一定派人知会一声。”
这就是同僚之间的客气之谈了。
“赵大人客气,一定!”
二人行礼退下,打马回大理寺。
赵昇的属官请他坐轿。
赵昇摆了摆手,道:“天气正好,咱们走一走。”
属官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没再什么,而是挥手让侍卫们远远的跟着。
“今日去国公府,可收集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了?”
属官想了想,“并没有太多线索!当晚事情太多了,下人们先是救火,然后又遇到夜袭,惊慌失措之下,记忆混乱,能把清楚的,没有几个!”
赵昇点了点头,“这倒是人之常情!”
“您看,用不用请世子夫人露面,问问当天晚上的情况?”据当天是世子夫人的生辰,原本是在后院的郡主府里歇息的,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就去了前院。
“不着急,再看看吧!”府里女眷都受到了惊吓,这个时候去问,效果只能适得其反。
属官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依您看,此事,到底是京中人所为,还是边境细作所为。”
“子琼以为如何?”
属官默默的想了一下,“下官想不出!”他们顺天府,凡事都讲求证据,没有证据的猜测,再合理又有何用?
“好了,回去吧!”赵昇的心情颇为沉重,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二人很快融入了人群之中。
周佳瑶对外宣称受了惊吓,抱病不出。可是她却时刻注意着外头的动静,知道官差都走了以后,忙不迭的让段氏去打探风声。
段氏灰头土脑的回来了,与她道:“夫人,没有什么可值得探听的。官差们问的都是寻常之事,府里人答得也都是中规中矩的!听有的人啥也没上来,有的人,的颠三倒四的……”
周佳瑶点了点头,“这才正常!”要是人人都能把事情从头到尾上一遍,那才是有鬼了。
“对,哦了!奴婢还打探到,昨天晚上那几个婆子都暴毙了!趁着天色黑,直接将人运了出去。至于送到哪儿,奴婢就打听不着了。”
周佳瑶冷笑,暴毙!这不过是大户人家最常用的手段罢了!杀人灭口才是真的吧!
国公爷对冯氏,还真真是很维护呢!
“夫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周佳瑶想了想,才道:“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该盯着的还盯着,仔细着点总不会有错。这个当口,不管是谁会捺着性子的。慢慢来吧!”
段氏应是,又问:“晚饭得了,您是现在吃,还是等一会儿再吃?”
厨房做了蜜汁火方、老鸭汤、胭脂鹅脯、清蒸鱼,时蔬炒、烩山珍并两个素凉菜,两样爽口的咸菜。
周佳瑶确实饿了,就让人把菜摆在了偏厅。
段氏让人点灯,又仔细的将饭菜摆好。
丫头侍候着周佳瑶擦了手,随后静静的立在外边,准备听侯主子的差遣。
周佳瑶心里有事,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最爱的汤也没喝几口,就搁了筷子。
丫头们连忙送了漱口的茶,又拿了帕子给她擦嘴。
桃儿心疼的道:“夫人好歹多用几口,这几天您瞧着可清减了不少。”
周佳瑶摆了摆手,“我没事!天气渐热,越来越没有胃口罢了!改日让厨房做些清淡的送来,这整日鱼啊,肉的,确实腻得慌。”
桃儿连忙应了。
周佳瑶着急去仙府筑里看红毛,简单洗漱一下,就安置了。
外头值夜的是桃儿,她心细,生怕周佳瑶这边有什么吩咐,半天也没睡。
后来大概是实在太因了,便睡了过去。周佳瑶甚至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
她再三确定桃儿不会来了,才闪身进了仙府筑。
红毛似乎已经恢复了,第一时间跑过来迎她。周佳瑶欣喜万分,揉着它的毛问道:“红毛,你没事了?”
女童的声音在周佳瑶的脑海中响起:主子,我已经没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你回来以后怎么那么虚弱,是不是去报信的时候,遇到什么凶险之事了?”
若是只单单送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麻烦才是。
周佳瑶心里不安,生怕红毛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她已经习惯了有这家伙陪着。
“主人,我出去的时候,确实碰到麻烦了!外面有好多坏人,他们想拿箭射我,还有人用信鸽送信,没准也有人用自己养的猫啊狗啊的送信。”
周佳瑶吓了一跳,“你的坏人,是什么人,大概有多少人!”
红毛想了想,才道:“一般人发现不了我,可是其中有一个人,好奇怪,我一出去,她就发现我了!嗯,那个人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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