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上任许多年了,像他这种芝麻都算不上的小官儿,是不必跟外头那些正儿八经的官员一样三年一任的,他做村长,一做就是半辈子,在他的治理下,村子不说多么富庶,但绝不是十里八乡最穷的。
为了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他走访过不少地方,向人家学习致富之法,可惜都以失败告终,他们村儿最富的是他,其次是罗家,如今变成小乔了。他与罗家的富有是相对其他村民的贫寒而言,其实真让他们拿出手头的积蓄,根本就没几两银子。
小乔不同,这丫头是真的有钱,她买地就花了五百两,紧接着又搭建房子,请了八个师傅,这得多少钱?
老秀才说昨儿的焰火不是小乔放的,他不信。
村长找上了罗家。
乔薇今日得闲,搬了把椅子,又搬了个凳子,坐在树下纳凉,时不时让怀里的俊哥儿舔一口她手上的甜瓜。
村长一眼便看到了乔薇,觉着她今日气色不错:“小乔啊,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事?”
乔薇拿帕子擦了俊哥儿的哈喇子:“刚过完生辰,又老了一岁,喜从何来?”
村长一怔:“昨儿你生辰?这么巧,焰火就是你放的吧?”
乔薇一口否认:“当然不是,我一整天都和我干娘他们在一块儿,不信你去问。”
村长还真去问了。
不是他不信任小乔,而是这事儿吧,实在太玄乎了。
焰火是啥东西啊?按老秀才的说法儿,太子爷出生才放过那么一回,他们村儿咋也放上了呢?村里一个个穷得响叮当,谁有那闲钱去折腾这种高级享乐?就算谁走狗屎运捡了金子,也不知道要买焰火啊,听都没听过呢!
村长很快便从罗家后院儿出来了。
乔薇促狭一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村长?”
“没。”村长灰头土脸。
“不就是一点焰火,你至于吗?”乔薇拿腔拿调地说,一点焰火?她兴奋了一整晚好么?现在黑眼圈还像个大熊猫。
村长在她对面坐下,从她面前的小凳子上抓了一把瓜子:“我问过老秀才了,老秀才说肯定是什么大人物放的,咱们村儿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冷不丁来了个这么厉害的人物,你说我能不结交一下吗?”
乔薇嘟哝道:“人家没露面的意思,不就是不想被人结交吗?”
村长拿眼瞪她:“说实话有意思么?”
乔薇压下翘起来的唇角:“我去地里看看,村长您再坐会儿。”
村长:总觉得这丫头知道些什么……
村子六月突现焰火一事,很是被人津津乐道了一阵子,乡亲们逢人就说,讲起那漫天的焰火,心头不自觉地用上一丝骄傲,而当懂行的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时,那股骄傲更明显了。
“真的有焰火?”私塾中,一名从镇上来求学的阔少爷问,他是景云的长期顾客之一,因家境富足,出手十分大方,景云对他便也多了几分关照,乃至于他在私塾的生涯还算滋润,不像那几个不听话的,全都被景云“修理”得很惨,他因此也更崇拜景云,简直把这个小了自己好几岁的弟弟当了大佬,他拉过景云的手,“景云,你说,是不是真的有?我不信二狗子的。”
二狗子哼道:“干嘛不信我的?我说了有就有!我们全都看见了!景云看见了,铁牛也看见了!铁牛是不是?”
铁牛素来与二狗子、景云不合,这次也破天荒地站到了二人阵营:“是的我看到了,骗你是小狗!”
焰火在大梁朝是比金子还罕见的东西,富家少爷们都只在书上看过、戏文里听过,却从未亲眼见到过。
这一刻,他们忽然羡慕起村里的孩子,要是他们也住村里就好了,一定也能看见传说中的焰火。
焰火的事很快传到了京城,胤王自打被姬冥修重伤之后,连床都下不来,不知多记恨姬冥修,听说犀牛村有人燃放了一整晚的焰火,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猜出了是谁干的。
为讨一个女人欢心,竟动用了上千斤的焰火,真是大手笔啊!
如此一来,景云、望舒势必更喜欢他了。
狡猾的家伙!
他损失了几十万两,屁都没换来一个,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把那一屋子古董卖掉换成焰火,起码还能让孩子们多看他一眼——
这一日,好不容易有了好转的胤王,又被气吐了血。
那些天不怕地不怕,就靠一张嘴怼天怼地怼皇帝的御史们不久也知道了此事,上奏折将姬冥修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好好上朝就算了,居然还在民间放起了焰火!
焰火是能在民间燃放的东西吗?
皇室想放都没有呢!
御史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怼皇帝,但最近他们不怼皇帝了,改为怼丞相,道姬丞相目无祖制,无视皇威,竟将皇室才有资格燃放的焰火放到了民间,又道焰火乃百不获一之物,丞相何以如此宦囊饱满?定是素日里阿党比周、诛求无己,望皇帝下令彻查。
皇帝一笑置之。
开什么玩笑,这群老家伙好不容易不抓他小辫子了,他还想耳根子多清净两天呢,把姬冥修处置了,御史解气了,没人怼了,又得跑回来怼他,他是闲呢还是傻呢?
御史们在朝堂上挥汗如雨,在府中奋笔疾书,就想把这嚣张跋扈的姬丞相怼得七窍生烟,可惜姬冥修不买账,每日都笑呵呵的,不仅没与御史们一较长短,反而差人送了几百斤新鲜荔枝到诸位府上。
人家要送都送西瓜送梨子,能下火,他倒好,专挑又大又红的超甜大荔枝,这是嫌他们不够上火,确切地说,是嫌他们怼得不够火候吗!
御史们吐血三升!
就在胤王与御史们被姬冥修气得吐血倒地之际,山上,乔薇的房子建好了。
历时整整五十天,一个乡间小别墅建成了,四周围了棕色木栅栏,栅栏上种了娇艳欲滴的粉蔷薇,一朵朵迎风招展,宛如婀娜娉婷的少女。
从正门进去,迎面便是一五间卧室的房子,房后连着一个小院儿,走过小院儿是一排后罩房,统共四间,按乔薇原先的打算,后罩房能用来做厨房、柴房、鸡舍与杂物间,不过如今要办作坊,可能要改一改用处了。
穿过后罩房是一个环绕了假山、相对封闭的小园子,园子正中心便是一个混合了深水区与浅水区的汉白玉泳池。
房子的左侧是一个大花园儿,右侧是一个菜园子,能种些时令的蔬菜。
库房不在栅栏中,当初在建造时郑师傅便留了个心眼,恐乔薇生意做大要请人,外人在家里进进出出始终不方便,她一个寡妇带俩孩子,望舒又是小姑娘,恐哪个心术不正占了母女俩便宜,特地将库房造在了别墅之外,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且配备了几间专供食宿的屋子,可以说考虑得十分周全了。
乔薇验过房子,没差池就该给工人结算工资了。
最初找人时谈定的是大工一百五十文一天,小工一百文一天,郑师傅不算天数,只算工程,全套工程下来,一共二十两。
乔薇把工钱装在三个盒子里,一个是大工的,一个是小工的,一个是郑师傅自己的。
郑师傅当着乔薇的面把前面两个盒子的钱点了一遍,除掉人数后顿觉不对:“工期五十天,大工每人七两银子五百钱,小工每人五两银子,你怎么全都多给了?”大工多给了一两银子,小工多给了五百文。
乔薇微微一笑:“师傅们辛苦了,这点钱权当是奖金了。”
其实乔薇是认真算过这笔账的,按照原先的约定,工期是两到三月,若逢雨季,就得三月,若天气给力,最短也得两月。
按六十天算,大工就得九两银子,小工得六两银子,现在却分别只花了七两半的银子与五两银子,加上她的奖金,也才八两半、五两半,她还每人都赚了半两呢。
知道了乔薇的想法后,郑师傅不由地笑了:“你咋不说你包了两顿饭,顿顿都大鱼大肉,全都给吃胖了?我做工这么多年,头一回见把做苦力的给喂胖的!”
就是长了膘,怕人说偷懒没做事才变胖,都卯足了劲儿地干,结果不到俩月便干完了。
真不知该说这丫头机灵还是傻人有傻福,总之那句话,将心比心,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她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绝不会亏待了她。
“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我替他们收下,回头你乔迁,我们再上门庆贺!”郑师傅收下了工钱,又打开自己的,发现自己的也多了,是二两,“小乔,你这太见外了吧?我可不是按天算的,做长做短你都不赚。”
乔薇笑着道:“做长做短无差,质量却有差啊。”
她没自己建过房子,许多问题都没有预先考虑到,郑师傅大可随便做完了事,反正都是她这么要求的,但郑师傅不嫌麻烦,一处处地挑、一处处地改,用的心她都看在眼里,就像他们也会因为她几顿大鱼大肉而卖力干活,她也是会因为他们的努力而想多给点工钱的。
郑师傅不大喜欢客套来客套去的做派,既然小乔执意如此,他收下便是了,大不了日后有了需要他的地方,他再多多上门帮忙:“你这丫头啊,看着年纪轻,又是个女人,眼界却比男人的还远。”
乔薇一笑:“在我们家乡,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念书、工作、养家糊口,男女都有份。”
郑师傅惊掉下巴:“啊,还有这种地方啊……”
其实就算在乔薇所处的地方,也并非每个女人都是工作狂,乔薇是个奇葩,总闲不下来,一闲下来便浑身不舒坦,到了古代也一样,经商、种田、带娃,一样没落下,越是转的像个陀螺,才越觉着踏实。
给师傅们结算完工钱,乔薇把二狗子娘与赵大娘的也结算了,这两月多亏她们给做饭,工人吃能吃饱了有力气干活,菜是她买的不假,可味道做得那样香,二人亦是花了心思的。
二人除了做饭,也负责工地的日常打扫,不算累,就是时间耗在这儿了,乔薇给开的工钱是九十文一天,与小工差不多。
在乔薇的认知里,厨子的工资都是很高的,乔薇一开始想与大工开一样的价,差点把罗大娘吓傻,罗大娘告诉乔薇,女人不能比男人多,乔薇问为何,罗大娘半天讲不出个子丑寅卯,只道规矩如此。
入乡随俗,乔薇不好搞得太特殊,只在行情价上八十文的基础上提了十文,只不过别家请人做饭,一次只请一个,乔薇请了俩,一人九十,不仅赚的多,还赚的轻松,赵大娘与二狗子娘甭提多乐了。
“小乔啊,以后还有需要用人的地方,叫我啊!嫂子不收你钱!”二狗子娘笑容满面地接过钱袋,一数发现多了四百文,“咋、咋这么多?”
乔薇笑着点点头:“都有的,嫂子和大娘就收下吧。”
不到俩月的功夫净挣了将近五两银子,这可是她做梦都没想过的好事,二狗子娘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赵大娘拿到钱,没立刻收下,而是拿出二两银子:“小乔啊,这是之前欠你的银子。”
乔薇扫了一眼桌上的银子,道:“神童试的报名费只有一两。”
赵大娘讪讪道:“我知道,但是在京城吃啊住的,都花你的钱,阿生与我说过,京城老贵了,这一两银子也不知够不够……”
“一码归一码,难道我去你家吃饭,你会收我饭钱?”
“当然不会!”赵大娘说道。
乔薇就道:“这就是了,咱们两家是亲戚,我带亲戚家的孩子出门吃饭,还得那孩子自个儿掏腰包不成?”
“说的……好像是这个理,可是太贵了……”赵大娘不安地说道。
乔薇宽慰她道:“几顿饭钱罢了,赵大娘不必耿耿于怀,没得让人见外。”
赵大娘难为情地笑了笑:“那……那我不跟你见外了。”
傍晚时分,乔薇回罗家吃饭,罗大娘问一共花了多少工钱。
乔薇扒了一口饭:“四个大师傅,四个小师傅,加郑师傅、二狗子娘、赵大娘,不到九十两。”
罗大娘给她舀了一勺羊肚菌菇汤:“现在造个房子咋这么贵?我和老罗起房子那会儿才花了不到二十两。”
乔薇吃了一口美滋滋的羊肚菌菇:“物价上涨嘛!”
罗大娘砸砸嘴:“我看不是,隔壁村儿的老邓也起房子呢,人家才花了小三十两,只请了四个师傅。”
乔薇心道,她又是石材又是木材,还用上了青砖,建房子、挖池子、造花园、搭菜园、兴库房,人少了根本忙不过来,拉长工期倒也未尝不可,但到最后工钱不还是一样吗?
“不过老邓那是小房子,你的是小……小……”罗大娘想不起那个词儿。
望舒举起小手道:“小别墅!”
乔薇一笑,喂了她一块羊肚菌菇:“你都记住了啊?”
望舒点头如捣蒜:“是呀是呀!我是不是很厉害?”
乔薇被她逗笑:“是,望舒最厉害了。”
“我就知道!”望舒嘚瑟地摇了摇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小尾巴,夹起一块红烧鱼给哥哥,“娘亲说吃鱼可以变聪明,哥哥你一定要多吃,才能跟我一样厉害哟。”
景云:“……”
“家具什么时候到?”罗大娘问。
乔薇把景云碗里的鱼刺挑了出来:“已经做好了,就等这边完工,我明天去一趟镇上,让黄老板把家具送过来。”
罗大娘就道:“吃了饭,我到山上收拾收拾。”
乔薇一笑:“有阿贵他们,您忘了?”
罗大娘拍拍脑袋:“哎哟,瞧我这记性。”
翌日,乔薇便与黄老板通了气儿,黄老板答应两日之内送上门,至第二日下午,黄老板果真用马将一车车的木材拉了过来,有些家具如床头柜、梳妆台、茶几、案桌等是无需组装的,就那么大喇喇地搁在板车上,那鲜亮的颜色、那时髦的款式,看都乡亲们眼睛都直了。
“那是城里人用的东西吧?”何家嫂子羡慕地说。
张家婶子啧啧道:“谁说不是呢?村长家的也没那么好看呢。”
“小乔是赚大钱了。”何家嫂子道:“我听说她给人开工钱就开了百两银子。”
张家婶子目瞪口呆:“哎哟,这么多!”
何家嫂子感慨道:“一个寡妇把小日子过成这样,不简单。”
同为女人,小乔活出了她们想都不敢想的姿态,曾经有多瞧不起这个寡妇,如今就有多羡慕。
村长与媳妇儿也上山凑热闹了。
“小乔啊,新家落成了?恭喜恭喜!”村长拱手,笑容满面地说。
村长夫人自发地当起了家长,招呼工人道:“这边进!小乔啊,柜子放哪儿啊?”
“左边那间屋子!”乔薇高声道。
村长笑道:“来来来,你领我进去瞧瞧。”
乔薇将村长带进了屋,里头两个小萌宝正围着新到的家具团团转,那兴奋的小眼神,比上了一趟京城还兴奋。
村长看着两个小娃娃的眼神,不由想起他们曾经的样子,怯生生的、面黄肌瘦,好像从来都不会笑,见了谁都一副避而远之的模样,哪像现在不仅身体壮实了,性子也开朗了。
村长很欣慰。
乔薇领着村长每间屋子都转了转,又大又敞亮又通风,村长扬起手指,不以为意道:“老郑不厚道啊!给我做房子的时候就没这细致过!”
乔薇笑笑说道:“时代在发展,您也要允许郑师傅的专业水平有所提高嘛。”
“哈哈!”村长被逗笑了。
家具太多,师傅们不知怎么摆才合乔薇新意,乔薇与村长说了两句话便去“捯饬”家具了。
望舒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乔薇身后:“娘亲娘亲,我的床!我的床!”
乔薇好笑地捏捏她脸蛋:“好好好,你的床。”对师傅道:“先装我女儿的床。”
望舒与景云的都是架子床,不同的是,望舒自己挑了个闪瞎人眼睛的“大金床”,乔薇不懂黄老板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总之床的四柱上雕刻的几只孔雀跟真金做的一样。
两个师傅将架子床装好,乔薇拆开新买的晒得蓬松的棉絮,垫了两床在底下,望舒迫不及待地蹬掉鞋子,抱着她那只从胤王府带回来的、瘪得不像样的金孔雀上了床。
她一边蹦一边冲景云嚷嚷:“哥哥哥哥你也上来!”
景云上去了。
很快,六岁的钟哥儿走了过来,羡慕地朝兄妹俩张望。
他也好想玩。
却被顾七娘拉走了。
顾七娘帮着收拾屋子,阿贵则与师傅们一块儿安装家具,他懂点木工,能给师傅们打下手。
村长已知他们是乔薇从外头请回来做工的人,没说什么,去别的屋子转了。
栅栏外,站满了前来围观的乡亲,大家伙儿看着那绿油油的草坪、圆润的鹅卵石,都有种下不去脚,生怕脏了这块地儿的感觉。
罗大娘热情地将人招呼了进来:“没事,进来看呗!翠云啊!倒茶!”
“来啦!”翠云泡了茶,给乡亲们端了出来。
乡亲们喝了一口,好茶,好茶哇!
家里人多是好事,人气旺,风水旺,运才旺。
乔薇笑着与乡亲们打了招呼:“我这边装床,招呼不周,大家别介意!”
栓子爹也来了,他笑道:“不会不会,你忙你的,我们就随便转转,开开眼界!”
这么漂亮的房子,跟那晚的焰火似的,真让人眼前一亮。
“让让啊让让!”师傅们搬着一个大大的木板一样的东西进了堂屋。
众人散至两旁,何家嫂子好气地问:“那是啥?画吗?干嘛用木头装着?”
栓子爹也不知道哇!他就一赶车的,每次到了镇上便回了,要说好东西,他是没见过几样儿的。
老秀才双手负于身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那是屏风。”
“屏风是用来干啥的呀?”栓子爹问。
老秀才道:“屏其风也,自然是用来挡风的了。”
“哦。”众人恍然大悟。
何家嫂子溜达到了后头,对众人嚷道:“快看快看!小乔还挖了个鱼池!她要在家里养鱼!”
老秀才翻了个白眼:“你见过谁家的鱼池是用汉白玉砌的吗?”
用得起汉白玉,谁还稀罕几条鱼?话说回来,小姐知道这是汉白玉吗?上次还与他说是几块破石头……
栓子爹打断了老秀才的思绪:“不是养鱼的,那是用来干嘛的?”
老秀才:“当然是养莲啊!”
……
卧房中,乔薇发现床装出来与自己预先定的那款不一样:“咦?黄老板,我当初定的好像不是拔步床,是架子床。”
黄老板一脸惊愕:“啊……是架子床吗?我弄错啦?”
乔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拔步床比架子床贵了不止一星半点,这个黄老板,怎么连这个都弄错?
黄老板拍着大腿到:“哎呀,可能是我把你的货与另外一个人的货发错了!”
乔薇失望,期盼了好久才等到搬进新居,突然告诉她床没了,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黄老板,不是我计较啊,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我当初在你那儿定下半年分期,许了你一成的利钱,现如今我手头宽裕了,我也没说把分期给撤了,就算我一次性付清,那一成的利钱我也不会赖掉。”
“是是是。”黄老板点头如捣蒜。
乔薇趁热打铁道:“你要把床搬回去可以,今天之内交货,我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
小丫头片子,不就想占他点便宜吗?
黄老板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这拔步床本是我娘家的侄儿大婚定的,因赶着要,我前两日便走水路把货发过去了,现在追回来已经晚了,要不这样吧乔夫人,货呢我就不调来调去了,侄儿那边我给赔个礼,退点钱,你这儿也补个成本价的差价,我就当白做几天工,只算你木材钱了!”
乔薇笑了一声:“只算木材能值几个钱啊?你别欺负我是个妇道人家就没见过世面。”
黄老板解释道:“我这可是红木里头最好的紫檀木!”
乔薇指了指头顶:“你说紫檀木就紫檀木,我还说我这房梁是金丝楠木呢!”
金丝楠木可不是普通的木材,它需六十年方能长成,光泽感极强,即便不上漆也越用越亮,千年不蛀不腐,号称硬木之外的白木之首,一般都是宫里的人用,这丫头还真敢吹——
黄老板仰头望了望,险些吓尿!
妈呀,真是金丝楠木!
一个农妇家的宅子怎么还用上金丝楠木了?听这丫头的口吻分明是不认识这种木,莫非……她买的时候不知道?
“请问你这房梁花了多少钱?”黄老板小心翼翼地问。
乔薇漫不经心道:“干嘛?想套我话?我告诉你,我也是花了不少钱的!金丝楠木啊这是,我花了、花了……二十两银子呢!就买这么点梁!”其实,所有木材夹在一块儿也不过二十两,这才不是什么金丝楠木,她瞎吹的。
黄老板差点就吐血了,这么便宜的金丝楠木,求你给我来一车!
看来,是又有人给她偷梁换柱了,字面上的偷梁,字面上的换柱。
黄老板就道:“那你想怎么办嘛?”
乔薇拉长了音调说道:“补差价不是不行,但你别给我狮子大开口!”
“那就……补个十两吧。”黄老板无奈地说。
乔薇比了个手势:“五两!多一分免谈。”
“八两。”
乔薇严肃道:“就五两,不干就把这拔步床拖回去,今日之内把我的架子床送过来!”
小丫头片子前前后后两张脸,求他分期的时候笑得多灿烂呐,想占他便宜就翻脸不认人了。
要不是黄老板早已得了补偿,这会子都被她气死了:“五两就五两,唉唉唉,谁让是我自个儿失误了呢?”
黄老板嘴上委屈,心中却一点儿也不,不过这些他是不会让这丫头知道的。
乔薇暗爽地交了钱,当然如果她知道拔步床的床款早已结清,她连这五两都不必出时大概要肉痛得吐血。
全部的家具装完、摆完已是黄昏时分,乔薇留黄老板与师傅们用饭,被黄老板婉拒了,黄老板道:“今儿还要赶工,饭就不吃了,等你乔迁时,我再来庆贺!”
乔薇微微一笑:“好啊。”
“娘亲我今晚可以在新床上睡吗?”望舒软软糯糯地问。
乔薇笑道:“当然可以。”
在现代有“无醛不成胶”一说,现代许多家具粘合剂中都含有大量甲醛,而在古代,用的是纯天然的鱼鳔胶。
鱼鳔胶又俗称黄鱼胶,是以鱼泡、鱼肚做出的一种粘合剂,对木材的粘合作用特别好,而且它具备一定的物理伸缩特性,能随着木质的热胀冷缩伸缩变动,只是可惜它取材不易、做工复杂、又无法批量生产,所以现代人更喜欢用含了甲醛这种固定剂的胶合剂。
这间屋子的家具都是纯天然的,根本不用担心甲醛隐患。
是夜,乔薇便搬到了山上,她行李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罗永志用驴车拉了两趟。
乱糟糟的屋子已被阿贵与顾七娘打扫干净。
原本听说阿贵与顾七娘是落难的官宦家眷,乔薇还有那么一点担心二人做事会不够给力,看样子,自己想多了,人家不仅做得好,还做得漂亮,且因在官家生活过的缘故,眼光与鉴赏力也相当不错,有几处师傅们摆得不大顺的,都让二人一一顺过来了。
别墅这边有一套客房用的家具,乔薇给搬去了库房后的宿舍,从即日起,库房就是作坊了,阿贵与顾七娘挑了一间采光最好的屋子,新家具摆进去,跟新房似的,二人很满意。
别问为何不让他们住别墅的客房,若只七娘与孩子,乔薇就这么打算了,但阿贵是男人,她不习惯,也不自在。
顾七娘与阿贵也与乔薇想到了一块儿,乔薇人善没架子,他们真怕乔薇会让他们住进别墅,阿贵一个大男人,与别的女人同住一屋,想想都对不起七娘。
七娘也不愿意,阿贵是她的,她想阿贵只给她一个人看。
而且夜里他们要亲热,万一被主子听见,也害臊不是?
搬进宿舍的一霎,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一晚,待钟哥儿睡下后,二人一番恩爱缠绵自是不提。
乔薇坐在窗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二人忘记拉下的帘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终于不用看翠云与罗永志秀恩爱了,又来了个阿贵与顾七娘,还是限制级的。
全世界都在虐狗,单身汪好寂寞。
望舒有了自己的小浴盆,浴盆中还有几个乔薇亲手雕刻的木头小黄鸭,她玩得开心极了,坐在浴盆中不肯起来,一直到把小黄鸭全都玩坏了,才湿哒哒地跑了出来。
可是、可是屋子太多了,娘亲在哪一间呀?
“娘亲!娘亲!”
“在这儿呢!”乔薇一把关上窗子!
嘭!
声音一落,七娘与阿贵的屋里传来了踢里哐啷一片混乱的声音,之后,他们的窗子也关上了。
望舒迈着光溜溜的小身子走进了乔薇卧室,乔薇抓起脸盆架上的干爽棉布,给她上上下下擦了一遍,擦完,给她穿上了大红色的小肚兜。
女儿穿肚兜特别可爱。
望着看着乔薇的拔步床,惊叹地说道:“娘亲,你的床好漂亮啊!像个小房子!”
这可是婚床,当然漂亮了。
喜庆的暗红色,端庄精致,质地古朴,却并不老气,处处都透着一股华贵。
真没料到自己会有一天会睡在古代版的婚床上。
乔薇躺上去,柔软而厚重的触感,让她享受地闭上了眼。
真舒服啊。
就差个男人滚一滚。
该死的阿贵与七娘,在她面前上演活春宫,害她都有点躁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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