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河豚有毒,若是去毒不干净……”福妈妈小声提醒着。
“嗯,妈妈放心,毒物就是毒物,伪装得再干净,我也不会吃的。”
“姑娘刚刚做得很好!这位高公子为人如何先不论,但咱们与他家往日就是普通的买卖关系,这次也是白纸黑字的租用他家船,他这么大张旗鼓,完全是没必要的……”福伯也是蹙眉。
“他么,大概打了不该打的念头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是盗!
程紫玉几乎是瞬间便看懂了他的算计。
高家是小盐商,若是能娶到她,那他高家不但得到了金山,更是等于拥有了好几只金饭碗。
除了盐引子,他们还有船,哪怕只将程家的货运掌在手里,也是一笔巨大财富。
更何况,有了程家发往五湖四海的货做幌子,那他们与程颢的勾结将更便利,私盐的运输也更将无往不利……当然,若是能靠着程家的关系去搞来更大额的盐引,那私盐这买卖也就用不着做了。
所以此刻这点本钱又算得上什么?小小鱼饵罢了!因而高家其余人自然也是在全力配合,竟是由得他连船体都改装了一番……
程紫玉暗笑,只怕那日王家宴席上,高晞便已经打起了这个主意,所以当时毅然站在了她的这边,帮着劝起了程颢答应她此行。
呵,看来这一世,想着算计她的又多了一个。
程紫玉居高临下,瞧着高晞在一左一右俩侍女的迎接下进了船舱。三条背影消失前,她分明还瞧见了那高晞掰过右边侍女的脸,上前吧唧了一口……
烂人一枚!
自己的冷脸已经很明显了。这个高晞若是个有点分寸的,便该就此打消杂念。可他若是个执迷不悔的,那么,她此行只怕还得有好几场硬仗要打!
福伯两人也是一对视,自然知晓是自家小姐又遭人惦记了,忍不住再次提醒了程紫玉种种小心事项……
两口子安排好了一众箱笼,便开始对这房中及外厅的点滴检视了起来。
整个二层只他们一行上来的那一个入口,上下都必须从楼梯。
二层除了他们所在这三间房,其他房间都已锁死,没有钥匙压根进不去。
这两位的确是老江湖,查得仔仔细细,墙壁一一敲过,地面一点点踩过,就连床上床下也不曾放过。
甚至蜡烛灯油,他两位也仔细嗅了又嗅,以确认一切并不曾被人做过手脚……
查看了近半个时辰,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于是,七月初二巳时正,程紫玉所乘的高家盐船终于启动离岸,她踏上了西行之程。
船开出不久,福伯便找了船工套近乎,除了打听他们这一路将停靠的一溜儿港口,更是有意无意打探着高家的种种。
而程紫玉则亲自走了一遍大船的上上下下。
她的目的自然只有一个——盐!
在码头时,若是可以,她多希望可以直接在官员面前指证这两条船上盐量不符——高家在偷运私盐!
可她却偏偏不能!
私盐这事,她没法举报!
毕竟从来没有经过证实,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和推断!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错了或是漏了呢?高家是正经朝廷批下的盐商,她若诬陷,是会被定罪的!那她一切未成反而是打草惊蛇!
可若船上真有私盐,那她便更是直接葬送了程家!
先不提高家多半已握有程家的把柄,就凭那船上程家的高缸,高晞和程颢的关系,这浑水程家就躲不开。贩运私盐是绝对死罪,朝廷宁错杀,也绝对不会放过,程家根本逃不了!
所以程紫玉早就已经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面对死局,从来都只有一种解局之道!
这才是她真正走这一趟的原因——她正是来看局,然后解局的!……
她带着丫头往下走。
一层的楼梯口,已有侍女和婆子在候着,表示随时听候差遣。很显然,她已被正大光明地监视住了!
程紫玉慢悠悠将整一大船走了一遍。
甲板上的货自然没有问题。毕竟是门面,需要面对一次又一次口岸衙门的抽检。
她作势顺手掀开了一油布和木板,见缸里装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盐量。船工表示,这每缸里边是装了一百五十斤的盐。
程紫玉哦了一声。
事实这缸是不规则的,底部略小,口部稍宽,若不正经称重,还真就难算清这缸里究竟能放多少盐!
如此做起手脚来,当真是轻而易举。哪怕接受再多的检视,只要巡检的不真正称重,仅凭肉眼这么一瞧,根本不可能估算出盐量。
当然,对方若真要动小动作,肯定不在这甲板上,十有八九是在那个安置了大部分盐缸的一层库房里!
库房,前后两门,每一道门都有两人把守。
程紫玉昂首阔步进库时,守卫明显一对视,待程紫玉开始探出脑袋去瞧里边堆叠的三层盐缸时,她被守卫“请”远离了。
她果然没能亲临库房内里!
此地无银三百两!
九成九,里边一切正是她所担虑的!
此刻程紫玉也不好打草惊蛇,便直接退回了二层。
她拿着手中已经罗列下的停靠口岸,下一站,将是金陵。江南的最大口岸,费时费力,只怕不会停靠。
她这念头刚一落下,那厢有个叫春桃的漂亮侍女已经来了。
春桃表示,公子让她来传话,说是为了抓紧赶路,下一站金陵就不停了,今晚将在江面过夜,也不会停靠岸边,待明日到了芜湖口岸再作补给……
然后,高晞便开始了他的献殷勤之路。
美食,好茶,补品,鲜果,特产……一样接一样,完全没有一点消停的时候。
河豚来了,燕窝来了,江鲜来了,程紫玉均是直接扔给了那只虎皮猫享用……
“你们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他送什么来就拿着,他请客你们也别客气,料想这才一上船的功夫,也没有人敢动什么手脚。”程紫玉只喝着自己带来的碧螺春。
“那姑娘您呢?”
“我么,晕船了!晕的不行不行的!一直在吐,浑身不舒坦,卧床了!连床都起不来!”
可她这话尚未传出去,便闻高晞的声音已经清晰传来。
不是她船上,而是从后窗!
打开后窗,只见高晞一身宽袍立于他那条船的船头,冲着她这二层儒雅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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