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卿呼吸一顿,就连目光也是忘了挪开。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感觉到了,目光也是忽然就投了过来。
隔空一触,苏酒卿蓦然低头,然后轻轻攥紧了拳头。
蒋旬。蒋家大房的嫡子。蒋家一族的继承人。蒋容的堂哥。
这个人,会死在来年的初春。死在战场上。
而后,蒋容就取而代之,成了蒋家的继承人。然后一下子就不一样起来。炙手可热不说,腰杆子也硬了。
对于这位前大伯,苏酒卿其实没什么接触。但是不管哪一次看见,她都由衷觉得,这个人如果是不死,将来必定十分耀眼。
蒋旬目光一直没挪开。
苏酒卿轻轻皱眉:这就有些不礼貌了。
于是她抬起头去,还没等到她望回去,蒋旬却已经收回目光,神色淡然的听着旁边的人和他说话。
然后,苏酒卿才注意到了蒋旬旁边的人。
荣王府世子宋郦的确是生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肌肤细腻无比,而且眉眼精致,偏偏还没显得过分女气阴柔。
自然若说阳刚……也是没有的。
宜男宜女,宜嗔宜喜。
这样一张脸,让人忍不住惊叹出声。也让人觉得光彩夺目,仿佛世上所有光华都是会不由自主的落在他身上。
但是苏酒卿却觉得,即便是如此,蒋旬站在这样一个人旁边,也未曾折损半点自己的光华。第一眼或许不会看过去,可是却绝不至于忽略了。
“果然是好看。”陈水仪轻声惊叹,而后就注意到了蒋旬:“这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苏酒卿没解释。
张慧锦也是疑惑。
如果这个时候,她们要是知道宋郦和蒋旬说了句什么,她们一定会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因为宋郦问蒋旬:“那姑娘是谁啊?长得还不错。再等两年——”
“不认识。”蒋旬一句话就直接将宋郦后半句给堵住了。语气是半点没客气,丝毫也没有因为身份就有半点委婉。
然后蒋旬又看一眼走过来的谢云澜:“麻烦来了。”
宋郦嘴角就是一抽,然后目不斜视了。
谢云澜为首的一干少女凑上去,顿时连空气里都有了几分香味,凭空添了几分旖旎。
一时之间以宋郦为中心,男男女女围了一大圈,好不热闹。
苏酒卿拉着两位好友退到了一边,没往上凑。
以至于蒋旬眼角余光再扫过来,就已经看不见人了。
而蒋容也被人拉着凑到了蒋旬面前,不甘不愿的喊了一声:“大哥。”
蒋旬只是应一声,也不见多亲热,却也不见多冷淡:“一会儿不要久留,早些回去。”
蒋容站在原地,神色有些复杂。不过很快隐藏起来,只跟在蒋旬三步开外,却不像是刚才那样意气风发。
谢云澜轻声细语和宋郦说话,宋郦偶尔回应一两句。并不多言。
谢云澜却不见放弃意思。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今日人这样齐全,不如我们来举办个诗会吧。不拘才气大小,以茶论诗,投壶行令,岂不快哉?”
谢云澜当场就看一眼宋郦,柔声道:“倒是个有趣的提议,大家一起玩也热闹。”
宋郦忽然侧头看了一眼蒋旬。然后咧嘴一笑:“很不错,那就大家一起吧。别漏了哪一个,都来才有趣。”
就因为宋郦这么一句话,今日来的人,都过来了。
只是苏酒卿和陈水仪一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不过是来干巴巴坐一会儿。三个人里头,也就张慧锦是真有点儿学问。
宋郦提议以荷花为题。
谢云澜微一沉吟,当场便是有了一首:夏色尚浅浮萍先,绿荷方露芽一尖。倏忽便是日炎炎,不见浮萍独荷颜。
谢云澜这一首,不见辞藻多华丽,反倒是有几分返璞归真的意思。
不过,里头的傲气……也是扑面而来。
苏酒卿歪着头忍不住想:这是讥讽谁是浮萍呢?
不过,谢云澜那容貌,也的确是有几分傲气。可要说真那么倾国倾城……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宋郦随口夸赞两句,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过宋郦一转头就问蒋旬:“瑜岁,你觉得怎么样?”
瑜岁是蒋旬的字,也就只有亲近之人才叫。蒋旬当下只是语气淡淡:“不错。”
谢云澜抿了抿唇,神色有一瞬间的羞恼。随后,她忽又一笑:“是我才疏学浅,惹得蒋公子见笑了。请蒋公子赐教。”
蒋旬看了谢云澜一眼。
谢云澜不知怎么的心头有些虚,几乎想后退躲避。
蒋旬什么也没说。
倒是宋郦故意岔开话题:“也不知其他人写得如何,尤其那一位穿黄衫的小姐文采如何。是不是文采如同容貌一般叫人惊艳?”
众人顺着宋郦得目光看过来,落在了苏酒卿身上。
苏酒卿当即就是一僵。
她不记得上辈子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当下甚至慌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空白纸张,犹豫了一瞬间。
蒋容忽然出声:“宋世子这样的话,未免有些不妥。倒是有些轻薄了。”
宋郦是什么身份?说句话就算不怎么注意这些,真有几分轻薄,可也断没有蒋容来指责的余地。
蒋容这样跳出来,为的是什么……
苏酒卿忽觉嘲讽。然后就抬起头来,直接对上宋郦的目光。
自然,也没注意到,旁边蒋旬一瞬就逝的皱眉神色。
苏酒卿声音轻软,带着一点说不出来的味道。听见的人,都是蓦然生出一种惊艳来。
然后心中想起四个字:天生尤物。
可不是么?除了这四个字,愣是再找不到其他的贴切词语了。
苏酒卿就用这样的声音,平平静静的说了一句话:“宋世子失望了,我并没有那样的才情。做不出诗词来。”
这么一番话说出口,在场顿时鸦雀无声。
本朝重文,所以都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哪怕就算才气浅薄,也是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半点文采没有,文墨都不通。
宋郦也是僵了一下,旋即找了一个台阶:“是因为没上学的缘故么?那也是有的,女儿家还要学别的,没有功夫——”
苏酒卿叹了一口气:“家里请了女先生教导的。诗词字画,都有教。是我自己没有那样的才情。”
这下,气氛就更加尴尬了。
所有人古怪看住苏酒卿,只觉得看不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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