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吵吵嚷嚷了一整天,直至上了床,玄烛才想起埋在自己额间的那颗朱红丸子。
第二天一早,玄烛梳洗完毕,便打算去找析泽问问这事。只是还没走出竹楼,便见着析泽抱着一大堆绢丝爬了上来。
析泽挤开玄烛,进门后将绢丝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玄烛问到。
析泽一脸神秘的说:“先叫声师父来听听。”
玄烛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师父……”
对于玄烛这种乖顺的态度,析泽显然很满意:“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那便不能白让你叫。这些都是为师多年珍藏,你且先背着,一定要一字一句皆可背诵,切不可马虎了事。待你熟记之后,为师再亲自指点你。”
析泽似是不放心,又嘱咐到:“这些绢丝上所记载,你若是有不懂,一定要来问我,不可闭门造车,更不可胡乱瞎猜。”
玄烛见着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心中更是好奇,拿起一卷绢丝翻阅起来,这才明白他所说的意思。
这些绢丝所记载的,乃是岐黄之术,且皆是举世难寻的绝本。
岐黄之术,关乎性命,自然不可有丝毫马虎。玄烛抬起头,冲着析泽郑重地点了点头。
析泽却突然一笑,说:“你别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其实有为师在你大可放心,绝对不会把你教坏了。”
“对了。”玄烛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是怎么回事?”
析泽的神情变得比刚刚更加神秘莫测:“还未到时机,时机成熟了,你自然就知道了,总之,为师不会害了你。”
玄烛没有再追问,她也相信析泽不会害了她。
析泽见她没有追问的意思,便转了话题:“你跟我来。”
析泽带着玄烛到了竹楼之下的一块一丈见方的岩石旁,岩石上有个隐秘的暗格,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刻着云纹图腾的石块。
析泽轻轻扭动石块,那块岩石便发出沉闷的轰隆声,缓缓地转动,露出藏匿其后的一条阶梯,阶梯向下延伸,最后隐没在黑暗之中。
析泽捻了个决,轻轻一指,一簇火苗瞬间从他指尖窜出,跳动着朝阶梯之下而去。不过眨眼功夫,阶梯两旁的石灯便被悉数点亮。
玄烛跟着析泽进了石洞。
阶梯向下延伸了大约五丈的距离,接着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借着石灯的光,玄烛发现这甬道的两侧石壁上,竟是整齐地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抽屉,抽屉上刻着字,似都是药名。
甬道程“米”字状分布,中心是一个石室。石室也如同甬道一般,石壁上皆是放有药材的抽屉。
玄烛大致估摸了一下,竟有七八万种之多,并分为八类,分别放置在八条甬道与其相连的石室之墙之上。
除了凡人常用的草、木、虫、石、谷五类之外,还有另外三类,但并未标出具体的种类名字。
而石室之中,则摆放着各种岐黄之术所用之具,且一看便知,皆不是凡品。
“你日后早晨在竹楼内读那些绢丝,午后便在这儿认药材。”
玄烛望着这满屋子的抽屉,愣了神,这要认到什么时候去?
“可是,我没打算出来这么久,我还要回望州城等我的朋友。”想到炙羽,玄烛神色一暗。
“你放心吧,你那朋友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玄烛猛然抬起头望向析泽:“你怎么知道?”
析泽咧嘴一笑,说:“因为我是神啊。”
“……”
玄烛当然不信他的鬼话,但一来她确实不知道炙羽什么时候回去;二来她也是真心想学这岐黄之术;三来额间的朱红丸子迟迟不解决,她也不放心就这么离开。
最终,她还是决定留了下来,只是央着析泽帮她送封信出去,放在城主府。另外,又让他将城主令交给城主府中一名姓朱的管事。
刘管事为人爱贪图小利,但朱管事却是个实在人。玄烛将城主令交予他暂管,也比较放心。
对于析泽来说,从姑射山到望州城,三万里的距离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但他却嚷着这跑腿的活太累,让玄烛无论如何也要犒劳一下自己的肚子才行。
“你一个神尊,为何总是贪这口腹之欲?”玄烛翻着绢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食色性也。这口腹之欲可是摆在男女之事的前头,六界多的是耽于男女之事的神魔妖兽,为何我便不能贪这一点口腹之欲?”
玄烛听到他将男女之事挂在嘴上,不由得红了脸,不再说话,认真地看起绢丝来。
析泽见着她这副模样,瞬间乐了:“你这小皎兽,怎么说也得三四百岁了吧,听了这话居然还能脸红?”
玄烛翻了个白眼:“你既然知晓我是皎兽,那那日为何又口口声声称我为凡人?”
析泽大笑了两声:“你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若是那日我当众称你为神兽,那些个神魔妖兽,用脚指甲想也能猜到,神界除了你们皎兽一族,谁人会弱成这样,一点修为都没有。到时候,怕是不出三天,你便被啃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行了,你赶紧去帮我送东西吧。”玄烛下了逐客令,“晚上我去西山小院炒几个菜。”
析泽便笑着拿了信与城主令便起身出了竹楼。
姑射山南的主殿内,析泽将信封摆到炙羽面前。
“真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一个在南,一个在东,左不过几十里的距离,却要传信。”
炙羽接过信,说到:“还不是时候。”
“你莫不是怕小丫头见着你这副模样心疼吧?”似是想到了什么,析泽忽然敛了笑意,说:“你这又是替她拜师,又是为她练玉须丹的,你该不会……”
炙羽没有接话。
析泽的神色变得有些慌乱:“你明知……”
“我自有分寸。”说罢,炙羽小心地撕开了信封。
析泽走后,玄烛便坐在竹楼里读绢丝。
析泽特意写了一卷绢丝,为她注明了顺序。玄烛现下看的,正是第一卷。
这绢丝上所述乃阴阳五行之理。
世间万物分阴阳,有阴则必有阳,而有阳则必有阴,阴盛则阳衰,阳盛则阴衰。这不仅是岐黄之理,世间万物皆是如此。而人的十二经脉,则对应这阴阳此消彼长的过程。
阴阳之外又分五行,五行分别对应人的脏腑、五官、情志、形体。
不过读了一会儿,玄烛便被绕得有些头疼,手边又没有笔墨绢丝,无法做些注解便于记忆。只能放了绢丝,想要去寻些笔墨来。
玄烛先是去了一二村,向村民询问才得知,村中之人皆以农耕为生,自给自足,并无人认字,更别说笔墨一类的物什了。
玄烛无法,只能施了冯虚决,下山去了集市。
姑射山下最近的城池,便是这渚城。
玄烛寻了一处文房铺子,选了些笔墨与绢丝,又挑了两方砚台,却尴尬地想起,自己的荷包早就被江九歌给拿走了,身上只剩下不到一两银子,定是不够买这些个文房的。
“姑娘可挑中了?”见玄烛犹豫再三,管事问到。
玄烛冲他尴尬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东西,说到:“忘了带钱,明日再来。”
管事一听瞬间沉了脸色,见她一身素色衣衫,出门也未带个丫鬟仆妇,便说到:“这文房之物可不是普通百姓能买得起的,更何况是书绢了。姑娘若是没钱,便少学人来逛这些铺子,免得耽误了人做生意。”
玄烛不愿与他争辩,正欲走,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到:“我媳妇儿不过没带钱,你怎的就这么羞辱她?”
玄烛抬头便见到江九歌那张吊儿郎当的脸。
管事见着江九歌,一改之前的高傲,弓腰作揖,笑着说到:“江公子,您可是稀客啊!在下不知这位是尊夫人,还望江公子,江夫人海涵。”
江九歌笑着冲玄烛说:“媳妇儿,想买什么跟为夫说,为夫有钱!”说罢,江九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在了桌上。
管事见着银票,脸上瞬间乐开了花,伸手准备将银票收起来,却被江九歌用折扇打了一下手,立刻又缩了回来,朝着江九歌笑得一脸谄媚。
“我媳妇儿还没说买什么呢,管事的便如此心急?”
“不敢……不敢……”
玄烛不愿搭理二人,抬脚便朝门外走去。
江九歌见状,收了银票,赶忙追了出去。
“诶……诶……诶……好歹做过两天的同伙,不带这么翻脸不认人的。”
玄烛停下脚步,瞟了他一眼说到:“呵,我倒是不知道,还有只顾自己逃命,不管他人死活的同伙。”
江九歌听了赔笑到:“你别生气嘛!当日他们人多,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救不了你。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是?我是想着留着我的命,待有一日,我飞升登仙了,便替你报仇去。”
“等你飞升登仙?怕是人家已经修炼成神了!”
江九歌一脸疑惑地望着她:“这世上还有能修炼成神的?我从未听闻,不如你说给我听听?”
玄烛气结:“懒得理你。”说罢,便继续朝前走去。
“诶……玄烛妹子,你别走那么快啊!”
“谁是你妹子!”
“哦,玄烛媳妇儿,你别走那么快啊!”
玄烛觉得再与这人说下去,非得把自己气死不可。
“玄烛媳妇儿……”
“别叫我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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